《病态依赖》微微家

58、第 58 章

　　竺杨瘫在沙发上玩手机。爸爸歪在另一边看电视，“囡囡，下午爸带你去钓鱼。”

　　竺杨说：“不去。太阳这么大。哎，爸你肚子怎么这么大了啊，你瘦的时候好看多了。”

　　爸爸拍了拍肚子，“啧，我就胖肚子。这肚子怎么这么大啊……以后吃完饭我和你大伯去走走。”

　　妈妈在旁边拖地，“杨杨，这么大个人了啥也不会，回家也不知道帮我做家务。我每天累死累活的，你有良心就把楼梯擦了。”

　　竺杨说：“我当初就说别买这个颜色的地砖，容易脏。你们都不听我的。”

　　妈妈说：“我们赚了钱爱怎么花怎么花，你自己装自己的房子去。”

　　“凭什么装修房子没我的份，做家务有我的份？”竺杨又开了一局游戏，“我给自己的房子做家务。”

　　“你这么懒洋洋的，沐宿以后怎么受的了你。”

　　“切，他觉得我可好了，长得好脾气也好。”

　　妈妈笑了：“这是在谈恋爱的时候，他什么都顺着你。以后结婚了，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他爸，你觉得这小后生怎么样？”

　　竺杨瞬间竖起耳朵。

　　爸爸完美地诠释了一句话：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想打。

　　“现在还不好说，看着不太孝顺。”

　　竺杨立马反驳，“他爸这样对他，他凭什么孝顺他爸？”

　　爸爸说：“他爸对他哪样了？你们这群人花钞票一点数都没有。小时候要是没我们这帮做爹的，全喝西北风去。”

　　竺杨说：“他爸从来不在家，一回家就打他，哪有这样做爸的。”

　　爸爸说：“老话说，棍棒底下出孝子。我们小时候都是被打过来的，怎么，到你们就打不得了？你要是男孩儿，我也打。打打就皮实了。”

　　竺杨强调，“他爸老不在家，要么去赌，要么去……反正我见过的阿姨就有两三个。”

　　爸爸说：“那有钱嘛，自己赚的，赌赌怎么了。他爸和他妈关系这么差，其实就是离婚的关系了，找别人怎么了。”

　　这时妈妈反而站在竺杨这边，“你跟你爸说这个没用，他俩关系好着呢。谁不知道沐平那个臭德行，就你爸还帮他说话。沐宿小时候是可怜，爹不疼娘不爱的，难为他长大还能有这出息。”

　　竺杨听得神清气爽，“妈，要不要我帮你洗菜？”

　　“不用，昨晚做太多了，待会儿把剩菜热一下就能吃。”

　　竺杨给沐宿发信息，问他来不来吃饭。沐宿很久都没回。大概还在和他爸说话。中午应该不回来吃了。中午热了下饭，三人凑合着吃了。竺杨嫌妈妈做的菜太咸，妈妈说，谁让你爸喜欢吃咸的。竺杨吃了一大口饭。她觉得妈妈还挺好。她以为妈妈会逼着她和商余在一块。脑子里还过了好几种反抗方式。看来是她电视剧看太多了。

　　快吃完饭时，爸爸的手机振了一下。来了条微信语音。他点开。

　　那头一个中年男人扯着嗓子问：“老竺，吃完饭了吗？”

　　妈妈不满道：“老傅怎么这么急啊，晚去一会儿鱼会被人钓光吗？吃饭都不让人好好吃！”

　　爸爸发语音：“快咯快咯。”

　　竺杨：“……”看着中年人发语音有种莫名的喜感。

　　那边又来了条：“要死快了，阿平那边出大事体了。他儿子回来了你晓得伐，一回来就跳楼了！现在正送去医院呢，不知道人有事没事！”

　　餐桌上静了静。竺杨僵在那，一瞬间仿佛灵魂出窍。

　　爸爸问：“哪个阿平？”

　　老傅回：“你脑子被人敲伤了啊。还有哪个阿平，沐平嘛！”

　　竺杨怔怔看着菜，眼珠子都不会动了。妈妈连忙问：“哪个楼？”

　　老傅传消息来：二楼。

　　竺杨这才觉得鬼压床的感觉消失了。她回过神来，出了一身白毛汗，风一吹，一个激灵。她赶紧找琼琼和橙子。小镇上传消息的速度特别快。琼琼家就在沐宿老家附近，她吃饭时听到救护车的声音，完全没想到和沐宿有关。橙子开车接她们。竺杨爸也上车了。

　　她爸在老傅那打听消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跳楼？”

　　老傅说：“不知道，吵架了吧。”

　　竺杨爸说：“吵什么架也不能跳楼啊，年纪轻轻的这么想不开。你在哪儿？我在去医院的路上。”

　　老傅说：“我在医院，你到了告我声，我出去接你。”

　　琼琼常年混迹各个论坛，对抑郁症有一点了解。她问竺杨：“宿哥是不是又生病了？”

　　竺杨爸立刻问：“病？什么病？”

　　竺杨见瞒不过去，说：“抑郁症。”

　　竺杨爸说：“这种病都是骗人的。我们以前就没听说过抑郁症。不高兴也算病？不高兴也不该跳楼。”

　　老傅在医院门口等。他不知道竺杨和沐宿的事，和竺杨爸走在前面，以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态度说，“没什么大事，手臂骨折。那脾气是真的爆，把我们都轰出来了。阿平两个儿子都什么破脾气。阿平跟我说了，就骂了两句，谁能想到就跳楼了。25岁的人了骂两句就跳楼，什么世道……”

　　沐宿住在单人病房里。他还不能走，留院观察。为了防止他跳楼，医院专门派了个护士在房间里。沐平站在病房外，靠着墙，手抓着头发。竺杨透过玻璃窗，看到沐宿坐在床上。他穿着蓝色条纹的病服装，手臂上绑着绷带，悬在胸口。他看着窗外，侧脸很安静。

　　沐平拦住他们：“别进去，他不想别人进去。”

　　竺杨不听，打开门。沐宿突然转过来，暴喝道：“滚出去！”

　　竺杨一僵。她很久没看到沐宿这样了。小时候他打架，有过这种样子。但她也不怕。她会默默跟着他。沐宿看到他们，没说话。橙子说：“宿哥，你怎么样？”

　　沐宿移开目光：“你们走吧。”

　　橙子扯了扯竺杨和琼琼：“走吧，让他一个人待会儿。”

　　他们在医院的花园里坐着。

　　橙子俯着身子，垂着头，“宿哥的抑郁症是不是很严重？”

　　竺杨坐在他身边，抱着腿：“他回来的时候明明好了，后来才复发的。他一直在接受治疗，挺稳定的。”

　　琼琼说：“会不会他回来的时候就没好。他一直装得很开心，后来装不下去了，才说病又复发了。”

　　竺杨说：“抑郁症不是不开心啊，是没活力。发作的时候会失眠，他之前都睡得好好的，后来睡不着了，才复发的。他说不严重，只是轻度的。”

　　橙子说：“轻度怎么会跳楼呢？”

　　竺杨说：“可能回家受刺激了。他一直很讨厌他老家。他这次不想回来，是我叫他回来的。”她把脑袋埋进膝盖，“怪我，我不该这样。”

　　琼琼看着竺杨，“你爸妈还能同意吗？”

　　竺杨说：“不同意也没事，我是一定要和阿宿在一起的。”

　　琼琼点了点她脑袋，勉强笑道：“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小时候和我妈吵架，我没地方可以去，就天天去他家。我习惯和他在一块了，和他一起最舒服。我不见的时候，他总是能找到我。他不见的时候，我也能找到他。我一笑他就知道我在笑什么，我一皱眉他就知道我需要什么。我也知道他为什么开心为什么难过。这样挺好的，我不想变了。”

　　琼琼说：“我小时候还以为你们是兄妹呢，各种神态都有点像。原来是夫妻相。”

　　他们聊了很久，再回去只有沐平还在。他坐在靠墙的椅子上，人一下子苍老了很多。他们叫了声沐叔。沐平没抬头，挥手说，“他现在谁都不想见，你们回去吧。”

　　橙子说：“沐叔你开车了吗？要不要跟我们的车走？”

　　沐平垂着脑袋，摇了摇头：“没事，我再坐会儿。”

　　橙子把竺杨送到家门口。竺杨下车，深吸一口气，突然不敢见爸妈。她绕着居民区走了一圈，她妈打电话过来：“杨杨，吃饭了，你人呢？”

　　很平常的语气。

　　竺杨说：“我马上到了。”

　　她走进门。吸气。又过了一道门。呼气。最后走进厨房。爸妈坐在饭桌边。爸爸一边吃饭一边在手机里看新闻。妈妈看了她一眼，“盛饭去，别总喝饮料。”

　　竺杨盛了饭，在饭桌边坐下。妈妈吃菜。爸爸没抬头，说了一句，“沐平儿子有没有跟你说过，他脑子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