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态依赖》微微家

59、第 59 章

　　竺杨说：“他脑子没问题。”

　　“你真笨啊！他当然不会跟你说。”爸爸关掉手机，“今天医生过来说了，他有神经病！口袋里放着治神经病的药！这种人以后要发疯的。你还记得小时候隔壁村的疯子伐，总是冲过去吓别人。可不可怕？”

　　竺杨说：“他不是，他只是抑郁症，吃药就好了。”

　　“吃药就好了。”爸爸瞪了她一眼，“他不是一直在吃药吗？怎么还没好？”

　　妈妈用筷子敲了敲碗沿，“这次如果不是二楼，是二十楼呢？你们以后结婚了，他发病了，自杀了，你怎么办？你那时候如果有小孩，就更麻烦了。”

　　竺杨说：“那楼层买低一点嘛，不要小孩嘛。”

　　爸爸重重放下筷子，把竺杨吓了一跳。爸爸很少对她发火。他说，“我们说的话你怎么听不进去！你和这种人结婚，我们怎么放心的下！这个事情谈都不要谈！我看商余挺好的，还是和商余在一起好。”

　　竺杨眼泪吧嗒吧嗒掉到碗里。

　　妈妈用怀柔政策：“哎哟，这种一下子分开肯定舍不得的，没关系，慢慢来，你们可以做朋友的。你们以前就是朋友嘛。你爸说的对，这个我们真的放心不下。我以前看到个新闻，这种人要杀老婆的，我们就你一个小孩，你也要为我们想想。”

　　竺杨躺在床上，打开和沐宿的聊天框。中午她发的“你来不来吃饭”还孤零零悬在那。

　　她给他发信息：

　　“刚刚称体重了，竟然有93了嘤嘤嘤。”

　　没动静。

　　“我再重一点你会不会抱不动我？”

　　依然没动静。

　　“回去你一定要拉我跑步。我不要去健身房了，我们去江边吧，还能一边跑一边看风景。”

　　过了一个钟，还是没动静。

　　哎，她应该开车的。家里车的车钥匙都在爸妈手上，他们一定不会让她去医院的。她给橙子发信息。橙子回道：“求你了，给你男人一点空间吧。”

　　竺杨把门打开一条缝隙，楼下传来电视的声音。她又合上，靠着门发呆。在他病情稍好时，他对她说过，他不想一个人呆。她要去陪他。她深吸一口气，打开门，下楼。

　　爸爸听到她的脚步声，立刻从沙发上坐起来，“你干吗去？”

　　“我钱包放在琼琼包里了，我要去拿。”

　　爸爸说：“这么晚了，明天去拿也一样。”

　　竺杨直接跟他挑破了，“你是不是以为我会去医院？那我下午回来干什么，我一直呆在医院好了。沐宿不想见人，我不会去的。”

　　爸爸讪讪道，“哦，你路上注意安全。”

　　竺杨打车去医院。晚上8点半，住院部进进出出的人很多。竺杨到病房门口，沐平还在那。

　　竺杨说：“沐叔，你吃饭了吗？”

　　沐平抬起头，目光疲惫沧桑。他点点头：“吃了点。”

　　竺杨说：“沐叔，你回去吧。晚了打不到车。”

　　“没事，我就在这。”沐平垂下脑袋，双手捂着头，“杨杨，你晓得他得神经病伐？这是什么神经病？咋说两句就跳楼了呢？他还能好吗？”

　　竺杨点头：“能好，他一直挺好的，今天应该是受刺激了。他不能回老家，老家的环境对他刺激太大了。”

　　沐平看向她，“老家怎么了？”

　　“他小时候老是一个人在家。他害怕。房子太大了，又黑又冷。你和阿姨都不在。他睡不着，想等你们回来。在走廊和楼梯上等。他等不到你们。”

　　沐平抱着头不动了。竺杨往病房走，听到男人压抑的抽鼻子的声音。她想了想，转身说，“沐叔，你走吧。你在这他不开心。”

　　沐平无声地摇头。竺杨说：“你这样也没用，他不会原谅你的。太晚了。”

　　沐平维持着姿势，全身痛苦地颤抖。

　　竺杨走进病房。灯光亮着。护工在里面。沐宿在床上躺着，背对着她。他看着窗外。不知道看了多久。他听到她的声音了。他没回头：“杨杨，别过来。”

　　她依旧朝他走过去。

　　他说：“你回家，别过来。”

　　竺杨走到床边。

　　他突然暴起：“我叫你回去你听见没有！”

　　竺杨抱住他。他用没受伤的手狠狠推开她。护工怕她刺激到沐宿，劝她离开。她说：“我是病人家属，我知道该怎么对待他。”

　　竺杨上前两步，又抱住他，“阿宿，别这样，你乖，不要动。”

　　沐宿在她怀里挣扎。她死死抱住他：“阿宿，别推我，我不想离开你。”

　　不知过了多久。他慢慢安静下来。她抱着他的脑袋，吻他的头发。

　　她说：“你想不想吃水果？”

　　沐宿没反应。竺杨说：“楼下有水果店，现在还开着。你想吃西瓜还是香蕉？”

　　沐宿还是没反应。

　　“那我两样都买。”竺杨抚摸他的脸。他的脸软软的，像个小孩。她又吻了吻他的头发。他的头发也软软的。他出门总是要用啫喱抓两把。

　　竺杨把他的脑袋放到枕头上，打算去水果店。他的手指勾着她的衣摆。她让护工去买水果，在床边坐下。他看着她，眼睛湿漉漉的，像个受惊的委屈的孩子。

　　她亲了亲他的眼睛，“阿宿，你好可爱。”

　　他觉得痒，眨了眨眼睛。她握住他受伤的手，吻他的手背，“你是我的，我会好好保护你，我不会再让别人欺负你。”

　　他一直看着她。她温柔地和他说话，翻来覆去地说。护工买来西瓜和香蕉。她喂他吃。他没张嘴，直勾勾看着她，紧了紧和她相握的手，示意她继续说。竺杨继续和他说话。她一遍遍告诉他，我很在意你。她不厌其烦地说，他不厌其烦地听。

　　他的眼圈慢慢红了。她笑着说：“我渴了，我吃块西瓜。”

　　她吃了块西瓜，碰了碰他的唇。她问：“甜吗？你想吃吗？”

　　他抿了抿唇，又紧了紧手。她说：“我喜欢陪着你。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他突然开口，很轻地说：“我不信。”

　　“为什么不信？”她很开心他说话了，于是更加温柔，“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你骗过我。”他表情冷了，松开手，但被竺杨握着，挣脱不开。他看着她，用眼神表示自己很生气。竺杨亲了亲他的脸，“你真可爱。”

　　他用另一只手把她亲过的地方擦了又擦，表示自己的态度。竺杨想了想，确定自己从来没干过什么言而无信的事。她一脸正直，“我没骗过你。”

　　他说，“你说你会来英国。我一直在等你，但没等到。”

　　竺杨：“……”次奥！这种旧账都能翻？！

　　沐宿的表情更冷，甩开她的手，翻了个身，用后脑勺对着她。竺杨亲他的后脑勺。他抬手把她的脸推走。她绕到床的另一侧。他又翻了个身。

　　竺杨想了想，“我那时还是未成年，不能对自己的话负责。现在我成年了，可以对自己的话负责了。你看，我现在骗过你吗？”

　　他的后脑勺一动不动。她再绕过去，他就没有翻身了。她坐下，问：“你渴不渴？要不要吃西瓜？”

　　他看了西瓜一眼，眼睛里有渴求。竺杨把西瓜递过去，他又不张口。

　　她问：“怎么了？”

　　他说：“累。”

　　竺杨头上拉下三条黑线：“你刚刚翻身挺有力气啊。”

　　沐宿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竺杨恍然大悟：“你是不是想我亲你。”

　　沐宿狠狠瞪她。竺杨咬了一口，要去碰他的唇。他又翻身了。竺杨说：“你到底什么意思嘛！”

　　他闷闷道：“吸管。”

　　竺杨顿悟了。她把钱给护工，“能不能帮我去附近的奶茶店买杯西瓜汁，谢谢。”

　　一刻钟后，竺杨拿着西瓜汁，沐宿含着吸管，他垂着眼睛，喝得很认真。竺杨看着他，他睫毛纤长，在苍白的脸上落下一片阴影。她忽然觉得自己养了个儿子。

　　一下子沧桑了。

　　妈的这么大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