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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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竺杨翻过哈士奇,紧紧抱住他的脖子,“我怕你死。”
漆黑的夜。冰凉的空气。竺杨靠在肩上,用力抱住他。沐宿突然红了眼眶。他盯着天花板,静静等待那股涩意下去。他说:“我不会死的,我怕痛。”
她说,“吃安眠药不痛吧?”
沐宿:“你在帮我找方法吗?”
竺杨说:“你死了我没人可以找了。你特别重要,你要活得比我久。”
沐宿说:“我死了你还有橙子和琼琼。”
“不一样,我对他们好像是负担。”她有点担心地问,“你会不会也觉得我是负担?”
“不会。”
竺杨在他耳边说,“你说过的,这些话我不能跟他们说,但我可以跟你说。”
沐宿不安起来。她对他越依赖,他对她也越依赖。但她有退路,她有家,可能是个狂风暴雨的家,有总是骂她的母亲。但那也是家,可以遮风挡雨。他没有退路,他的世界支离破碎,冷得像荒漠,没有方向,只有死亡是尽头。他和竺杨在荒漠里并肩前进,但竺杨随时可以离开。
竺杨打开手机,“呀,12点多了,我们聊好久。”
沐宿说,“那睡觉了。”
竺杨说,“我还想跟你说话。”
沐宿突然想起一件事,“白天你说回家有事跟我说,是什么事?”
竺杨沉默,沉默着沉默着就睡过去了。沐宿被她搂得不舒服,往外侧身。把她惊醒了。竺杨说:“是个很荒唐的想法。”
“你说。”
“我听别人说,男女是没有纯友谊的。男生不会无缘无故对女生好的。所以白天的时候,我突然想,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呢?”
沐宿:“呵。”
竺杨:“……你这个呵真是直击灵魂。”
沐宿说:“还是睡觉吧。”
竺杨问:“我们是纯友谊吗?”
沐宿说:“我们不是纯友谊。我说不上来,但跟爱情也无关。”
“亲情?”
“不是。”
竺杨等着他往下说,但是他不说了。竺杨说:“你说啊。”
沐宿说:“我说了,我说不上来。”
“那你觉得宓佳美和我的区别在哪儿?”
沐宿说:“比不了。”
沐宿反问:“你有喜欢过谁吗?”
“有……吧。”竺杨想到叶湘,她以前是喜欢叶湘的,大家都喜欢帅帅的坏小子。看不到他会想念,看到了又特别紧张。
“和我有什么区别?”
“噫,确实比不了。”她想了想,“如果你们打架,我一定帮你打他。”
沐宿勾起嘴角:“谢谢你哦。”
竺杨裹紧被子,在黑暗中盯着他的脸。窗帘拉上了,房间里一丝光也无,就算适应了很久也看不清东西。她索性在他脸上摸摸摸。
沐宿说:“干什么?”
竺杨说:“我在想一件事。”
沐宿问:“什么?”
竺杨说:“我说出来你可能会打我。”
“那你别说了。”
沐宿正想翻身,对方的嘴唇落在他脸上。柔软的冰凉的嘴唇。他一僵,没有说话。竺杨问:“你什么感觉?”
“害怕。”
“啊?”
“你不到三十就这么饥渴,连自己朋友都不放过。”
竺杨:“……”
沐宿仰天躺好:“来吧。”
竺杨问:“为什么说朋友亲了做了就做不成朋友了?”
沐宿头疼:“你可闭嘴吧。”
“为什么只有情侣能做这种事?为什么人类会有爱情,但动物没有?爱情是什么?”
沐宿说:“大晚上的,不要聊哲学。”
竺杨扯着他的脸颊晃,“你觉得爱情是什么?”
沐宿说:“我没见过。”
“我没要你见,我要你觉得。”
沐宿打开灯,跳下床,开门走了。竺杨以为他觉得烦,回自己房间睡了。她把自己卷进被子里,卷成圆柱形,打算睡觉。沐宿抱着笔记本电脑回来。
“你不是想知道吗?上网查啊。”
竺杨挪到床沿,往另一边滚,被子就摊开了。沐宿打开网站,输入关键词“爱情”。屏幕上跳出一排排词条。竺杨看右下角,显示时间“1:07”。
她开心地说:“我们好无聊哦。”
沐宿一篇篇打开。
爱情能改变你的生活轨迹。
竺杨说:“要怎么改变?”
“比如你考上了北大,但我只考上北大青鸟,你要是爱我,就跟我一起去北大青鸟。”
竺杨想了想,反驳道,“为什么不是你努力考上北大?你为什么要拖累我?爱我就和我一起上北大啊。”
沐宿:“对不起,我不配。”
“一起上北大吧,北大比北大青鸟好。”
“好在哪儿?”
竺杨:“你这话不是侮辱北大吗?”
沐宿:“你这话不是侮辱北大青鸟吗?”
竺杨思考了一下,“师资好,同学好,实验设备好,学校环境好,以后能找到很好的的工作。”
沐宿说:“梁启超说,所有职业都是神圣的可敬的。工作没有高低之分,只有分工不同。”
竺杨:“你不要跟我抬杠,社会观念不就是这样,知道你是北大的,就对你很崇拜。”
沐宿说:“如果你北大毕业后,混得不好呢,那些崇拜你的人就会在你身上踏上一万只脚。”
竺杨:“北大毕业,不会特别不好吧。”
沐宿说:“一中的历史老师就是北大毕业的啊。他是我爸的小学同学。哦,我爸小学毕业。前两年别人来找我爸,就提到那个历史老师。他们都说北大毕业不过如此,还是回小县城教书,一年工资十来万。”
竺杨突然觉得,自己的想法被沐宿带偏了。她捂住耳朵:“你不要说话,你的话不对。你说北大不好,但北大不好还有哪个大学好?”
沐宿说:“我从来没说北大不好。我说你的想法不好,如果你做任何事都是为了别人的眼光,你这辈子会很惨的。”
沐宿拉下她的手,一字一句说,“你要想自己喜欢什么,而不是别人会不会喜欢。如果你喜欢挖掘机,就去山东蓝翔,不要去北大。”
竺杨脑子里一片混沌,“但我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
“那你上了北大也没用。”
她怔怔问:“那你喜欢什么?”
沐宿说:“我喜欢躺着就有一堆钱。”
“你直接说你喜欢做梦不就好了。”
“孤陋寡闻了吧,这叫金融。”
这是竺杨第一次听到这个词,陌生又高深。她以为这个专业名词叫“京荣”,取自“繁荣的京城”,因为天子脚下人人都能躺着赚钱。直到第二年的金融危机来了,她才知道原来是“金融”。
她反应过来,有点迷茫,“我们不是在聊爱情是什么吗?”
沐宿合上电脑:“这充分说明了爱情不值一提。”
“好吧,睡觉。”
沐宿下床,提着她的脚踝拉到床边,“我还是觉得要刷牙。”
竺杨一边刷牙一边思考她和沐宿的对话。她被沐宿绕进去了。但沐宿好像是对的。做自己喜欢的事,不要在意别人的眼光。但是,人真的可以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吗?
竺杨满嘴泡沫,“我做不到,我不能不在意我妈妈的眼光。”
沐宿说:“因为你在乎她。在乎的人不认可你,是件很痛苦的事。”
竺杨问:“你为什么能不在意别人的眼光?”
沐宿说:“谁说我不在意。只不过我在乎的人很少,所以就无所谓了。”
竺杨开心了:“是我吗?”
沐宿:“……”
两人躺下,竺杨依旧叽叽喳喳。沐宿困了,听得头昏脑胀,她的声音时近时远,不知道是现实还是梦中。竺杨把冰冷的手贴在他脖子上。沐宿一个激灵,转头看闹钟:“大姐,两点了。”
“我们聊了五个钟了啊。”
沐宿烦躁地把手背贴在额头上,“你也知道?”
“你困了啊?”
“……”
竺杨抱住他的脑袋,“沐宿,我真喜欢和你聊天。”
“明天起了再聊。”
竺杨问:“你要不要再坚持一下?”
沐宿:“……”
竺杨被电话铃声吵醒。房间里很暗,不知道几点。沐宿在床头柜上摸手机,睡眼惺忪道:“喂?”
电话那头是个女生。竺杨听不清她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