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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轮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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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第二天下午,我才到医院见到了李梅。她很虚弱,脸庞没有了以往的光彩眼神也极是暗淡。我安静的坐在她身旁觉得很难过只是什么也说不出口。倒是李梅先开了口,“梦一个人在家么?”
“不,曾茜在家。”想到李梅晕倒时我本应该自己送她来医院可那时连她瘦小的身体我也难以扶动只得叫救护车便觉得很对不住她也就更难开口了。
“曾茜真好。”她说话的声音很轻,“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还要耽误你们工作。”
“没关系反正我也在这工作。”其实我本不打算送李梅来这医院,一方面这样不方便带梦来看她另一方面想到金苛以前对她的态度,也不忍心让她再看那些眼色。但生活所迫以我现在的情况又能有什么选择呢?
“还是送我回家吧。”她说着将目光移向了远方,“我知道我的生命无论是在医院还是在家已没有太大影响了,在家里还可已,可已照顾梦。”
与其说是照顾不如说是看到,这段时间的生活已让我明白梦已成为了李梅唯一的生活寄托。
“有机会我会把梦带来的,你好好休息别想太多了。还有,现在我是你的主治医生,有什么不好的地方直接对我说就可以了。”
李梅将落向远处的目光又移回到我脸上,“谢谢!”她眼中有了一抹晶莹。我低下了头,“那你好好休息,不打搅你了。”见李梅点了点头我移步出了病房。
走在过道上头还是晕晕沉沉的,其实本可多陪李梅一会,但心中有股强烈的压抑只想找个地方独自的发泄。回想起早些时候来医院和主任商量让我做李梅的主治医生,主任只是诧异的看着我。我说以前和李梅闲聊时发现和她有些投机主任只是说了声,“是么,那好。”便把李梅的病历给了我。其实在这个世界上还会有哪些人真正注意到李梅的存在呢?
我胡思乱想的走着无意识的便来到了怨亭,靠在柱子上想着在家的梦和曾西。以后要如何是好呢?‘人无远忧必有近患’妈妈的叮嘱似乎真的成为了现实。我觉得很无力头一阵一阵的痛。也不清楚究竟过了多久,见一个人影从眼前划过,王蒙便坐到了我身旁。
“想逃避么,大男人。”她看着我,语气很平静。平静的让我不知如何做答,可这平静又让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曾西可都还没有气馁哟。”
“什么,你是说……”
“我是说,你现在最好赶快回去,曾西打电话要我开车帮她把东西搬到你家。”
我觉得一时不太能明白王蒙的话,正要开口。王蒙向我笑了笑,“加油哦,有曾西帮你这段时间你要挺过来。我开车送你回去。”
坐在车里我忍不住问,“你是说曾西要搬到我家来,可这样真的好么?”
王蒙从反射镜里看了看我,“除此你还能想出什么别的方法么?”我不知如何回答,她接着说:“或者把梦再送到医院门口,我假装是发现失忆女孩又回到医院把她的情况再和爸爸说说让她再回到病房如何呢?”
“不行,不能够把梦再送回医院。”我的头更痛了。
看见后视镜里王蒙似乎带着淡淡忧伤的眼神,一瞬间我又想起了她。
“为什么不行呢?这样你不是解脱了么?梦回到医院起码不太会受苦。”她说的很淡定,好像是给我一个合乎情理的选择。
“说不上为什么,但就是不行。”我不知道对这种敷衍的回答王蒙会有如何想法,但觉得身体难受不想思考。
这样沉默了五分钟,当车在十字路口的交通灯前停下时王蒙又开了口,“你想保护梦,但具体的理由自己也不清楚是么?”她说话的时候只是看着前面的车流,阳光经车窗的折射洒在她脸庞上在额发下点出一抹淡黄,这个侧面让我想起了刚见面时的梦。
“你相信缘分么?”我思索着抛出了这么一句。
王蒙看着我莞尔一笑,“你是说你和梦的相遇是缘分了。”
“也说不清但有时觉得人与人的邂逅这样不确定的东西如果不用缘分来解释还能怎么说呢?不止是梦,和曾西和你和许多人的相遇又有多少是我能决定的呢?”这么说或许也只是我不能给王蒙一个确切回答的借口。
“是么?”车子又发动起来,我知道王蒙对我的回避是不满意的。可这就是我,习惯了随遇而安,临时也不想编什么堂而皇之的理由去解释我当时可能本不合理的冲动。这样真的好么?我无力的靠在椅背上,不想再说什么。直到车停在了小区停车棚我们都在沉默。
房门打开时曾茜正和梦在玩翻绳,见我回来曾茜慌慌张张的的解下翻绳,“你今天看望李梅,她还……”见我身后的王蒙也进了屋,又脸红的住了口,“王蒙和你说了,我要……”
见曾茜难于启齿我赶忙接过话头,“今天见李梅还比较有精神,听王蒙说了你要来这儿住,也确实我一个人不能照顾梦。但是,但是,曾茜……”我感到一阵迷茫,见曾茜疑惑的看着我想说的话又不知如何表达,语气也变弱了,“谢谢!”
“哦,其实,也没什么。”见曾茜低下头回避开我的目光,我更为舞会时对她的怠慢而惭愧。
曾茜和王蒙去后屋子里只留下我和梦,直到现在我才发现尽管梦来这个家已许久了,这还是我和她的第一次单独相处。快要西陲的太阳努力的把最后的光芒从窗外投掷进来,光线带了点红照在梦枣红色的外衣上有种安详和煦的感觉,我们并排坐在沙发上静静的感受着时间的流逝。只觉脸上有轻柔的触擦感肩头一沉便嗅到一股清香——梦将头靠在了我的肩上。本来有些意外继而想到梦平时和李梅在家时或许也常是这样“相依相伴”一时有些痛楚也只能无奈的看着天花板,“梦,你说以后的路要怎么走呢?或许我这样的人就只能跟着时光的轴线单纯的前行。或许就是那种不能控制未来的弱者吧?既然如此又为何要带你来这,是为了证明我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存在么?”
梦侧过头看着我,“证明自己的存在。”她似乎又在模仿我说话,但这语调并不像我,或者说我本来也只是在模仿但梦却更接近她。
……
“如果学校不远的话能带我去看看么?”她看着我语气很诚恳。本来我就是无聊才来此,只是第一次见面的女孩况且又是师范附属中学的学生为何要观看我的那所普通中学呢?是要体现自己的优越感?
“一所普通的学校,现在真的要看?”我并没有立刻起身只是看着她。
“现在不方便么?”她垂下了眼帘将目光投向渡江客轮上。
我叹了口气,“那好吧,看了可别失望哦!”
走在已近黄昏的街道上,我本对这个女孩很是好奇感觉有很多想问她的问题,但直到走到学校的大门我们都保持着沉默。绿色的铁门半开着,看门的老头伏在一把椅子上像在想什么心事又像是要睡着了一样。枯黄的落叶随处都是,梧桐依旧安静的像天空伸展着自己的臂弯。“你们学校的树真大,应该有很多年的历史了吧。”
“这到不假,相比之下学校倒是显得比较小了,没办法这儿一直没成批的诞生那些刻苦好学的好学生,或能偶尔出个一鸣惊人的人才,也只能安于现状了。你认识那棵树么?”我指着自行车棚旁一颗斜倚着身子颇似回首望天的老树问。
“这个,难道是,银杏树。不过银杏应该是雌雄异株的。怎么只有这一株呢?”他似乎对树木很感兴趣。
“其实本来有两株的,只是雌的那株去年被白蚁蛀空了,发现的时候已经没救了便被连根拔掉,见到那小片方形的草皮了么?那就是它曾经站立过的地方。再过几年也许就没有人会知道它曾经的存在了吧。”看着草皮缝隙间黝黑的泥土我有种失落的感觉,“其实本来不就是这样么?本来一直就在不停的拔起栽种,不仅仅是树。学校不就是这样的地方么。”我对一个初次见面的女孩发这样的牢骚连自己都感到意外。回头看她,她只是平静的望着我皱了皱眉却什么也没说。
在十字路口分开后便一直再没见到她,刚开始每天放学都去江边心里总有些期盼可过了段时间便意识到于她或于我而言彼此不过是一个过客,并没有什么联系也就没必要有什么幻想了。大楷半个月后,我上学又迟到了。其实迟不迟到什么的我并不在乎,我并不是一个上进的人虽然在这所学校成绩还算过的去可毕竟没把读书看的太重要,况且班主任是个随和的人只要事情不是做的太过火她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快进教室时听见一个陌生又有些熟悉的声音自教室里传出,我在诧异中思考进门却见她正站在讲台上。
“闵诚,你又迟到了。难得今天有新同学。”班主任对我今天的迟到似乎很不满意但究竟是个没脾气的人,说话依旧很温和,“这样的话,你就和王萍同座吧。”
我是个比较木讷的人而以前的同座又很是热情开朗,每每和我聊些似乎应该是有趣的见闻我却总表现的不能够积极回应。女孩子应该自尊心比较强,时间长了她渐渐的就变得不知怎么和我说话了。听说她好像也和班主任说过和我性格不合希望换个位子,现在便是个很好的机会。
“不愿意么?”见我站在门口只是看着她发呆王萍开了口。
“随便吧。”我说着习惯的抓了抓脑后的发梢,我觉得这话好像说的有些冷淡却不知应该说什么好。
“其实闵诚还不错了,只是不怎么会说话。”班主任横了我一眼,“他说随便就是表示很愿意了。”我惊讶的看着班主任不知她何时变得能如此迅速的随意搪塞。班主任斜视着我坏笑了一下,她也笑了只是笑的很浅或者说只是在嘴角噙了一丝笑意便很快恢复了平淡的表情。
下课后王萍问我,“你很喜欢以前的同座么?”扭头见前任同座正和一群女生聊的很开心。我有种很难言表的心情,“或许你的到来是对她的的解脱吧?”我半开玩笑的说。
“这样么?”她苦笑着,“刚转学就遇到了大坏蛋,看来我可真够不幸的。”
银杏树高大的身影孤寂的矗立在窗外,一片叶子安静的脱离枝头旋转着向下垂落。
“为什么会来这所中学呢?不是要上师范附属高中的么?难道是想陪伴这棵老树么?”我不太爱打听别人的私事见她望着窗外发呆却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一阵风吹过又有几片叶子离开树枝。她并没有回头,“那学校好像在本谈好的借读费上又要加价。这让我爸爸觉得很不爽快,于是就谈吹了。对我来这所学校你不满么?”她这才转过头来看着我。我不喜欢她如此生硬的语气但想到她从一所重点高中转到这所学校的无奈又觉得自己气量太小。
“其实这学校也挺不错的,老师都很和蔼,你很快就会习惯的。”虽是这么说但感觉她来这儿上学的原因并非仅仅如此。
“其实,偶尔也想做点不一样的事。”她把目光投向了黑板,“这么做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么?”
……
曾茜回来的时候已是七点多钟了,刚进门便慌慌张张的说:“抱歉妈妈留王朦在家吃饭耽搁了一下,你和梦吃了么?”
见王朦手上提着一个便携式衣柜我突然回想起曾茜刚来我家时我把脏衣服藏到床下的情形,不觉竟发起呆来。
“你不会等曾茜回来给你做饭吧。”王朦说着已坐在了沙发上。
“不,吃过了,刚刚想起了一些事情有点走神,抱歉。”和曾茜安放衣柜的时候偶然回头看见王朦用一种很是复杂的眼神看着梦,既似怜爱又近责备的样子。见我看她又移开了眼眸望向窗外,表情有些黯然,有些熟悉的黯然。
安置打扫完毕后,王朦便道了再见,梦也回房睡了。我斜倚在沙发椅背上有些累。曾西坐在凳子上手里拿着印有小熊样式的茶杯慢慢的喝着水。想起我们最初相识到一同把梦带回家到同曾茜在公园过生日一时有种时空轮回的错觉。“曾茜,”我又想起了这个本想回避的问题,“先前王朦曾问过我是否要把梦再送回医院,你为什么相信我会继续把梦留在家里还要来帮我呢?”
曾茜握住茶杯看着我并没有马上回答,这样沉默了大楷半分钟她开了口,“其实也不太清楚为什么,只是觉得你不会把梦赶出这个家起码在她恢复意识以前。现在李梅病倒了能来帮你的也只有我了。”她有些脸红又用手掌托着杯底将茶杯送到了唇边。
“那你觉得以后会是怎样的呢?这个家真的能一直维持下去么?”在一个帮助自己的女孩子面前没顾忌的就说出这样丧气的话我有些后悔。
“没关系了,我想梦也终有恢复记忆的那一天,但那之前我会尽力的。你和李梅不是也在努力么,大家都能尽到力这样就好了,我觉得这样就好了。”
我笑了起来,不明白缘由的就笑了起来,“看来我们是有同样想法的笨蛋。有如此两个笨蛋做监护人,梦可真幸运。”
曾茜却连连摇头,“不不,我很笨,闵医…生,闵诚并不笨的。”
“没关系了,如果有人说我们笨,那就笨好了。起码我很喜欢这样的笨。”抬头见曾茜脸更红了我住了口。
她站起了身,“那我休息了,你也早点睡吧。”她说着放下茶杯进了卧室。“晚安。”门合上的时候我突然发现她微笑的样子很迷人。
一个人躺在沙发上回想着曾茜刚刚的话便从心底弥漫出一股特殊的感情。如果以自己的能力对未来就是精心打算也只是惘然该来到的事情终究还是要来到,那么是否努力过好现在的每一天就好了呢?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在人生抉择的时候确实是这样但如果因此就暗淡了生活中很多本可随处易得的乐趣,这样的人生不适合我。我的存在尽管渺小但只要有曾茜有梦有李梅有那些我关心并关心我的人,这存在就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