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少糖的莲心粥》吹尽繁红

4、摄政公主孤霈

　　——有人温暖如光，足以驱散寒冷。

　　冬日的雪极大，孤霈站在宫人撑起的伞下，目视远处，有些忧虑，边境还在打仗，这样恶劣的天气，伤亡又要增加多少，就算顾不上远在边关的事，破庙陋巷里，本已经足够困苦的贫者又该怎么熬过这个冬天？
　　倒也有办法，倾全力让顾任打至敌人都城，之后割地赔款，让敌人二十年内无再犯之力；从国库出钱，建房送粮，给贫者活命的机会。
　　但她的父皇不这么想。
　　他只想着尽早平息一场战事，却不愿去想狼子野心的敌人随时会卷土重来，他也只想着明年的旱涝，要拨多少银子，或者还想过要新修宫殿，要新选妃嫔。
　　不如换我来做决定。
　　孤霈在极度地怒其不争、恨其不智中，忽然生出这个念头，将自己吓了一跳后，她静静地接受了这个打算。
　　恰好她手下也有能用的人，不多久，她的父皇就生了重病，之后缠绵病榻，无法理政，只好命她摄政。
　　这是她人生里第一件不磊落的事。
　　为此常有愧悔，行事越发宽忍，在臣工奴婢口中都有了仁名，再过了段时间，百姓也大都有赞语。
　　总算没有辜负一个摄政公主的荣耀，她微微松了口气。
　　但宫里发生了件不大不小的事。
　　她养的一对双胞胎兄弟，与贵妃私通，如今贵妃已有孕七月，为了避死，贵妃推出了一个与侍卫私通的小宫女顶罪，那眉清目秀的小宫女叫时茂，原先是江南一位富商的掌上明珠，被皇帝看中，带回了宫中，又因贵妃的阻挠，一直没能侍寝，没想到暗里和侍卫在一起了，也有了身孕，倒像是贵妃教出来的奴婢。
　　这事该如何处置，真需要好好思量。
　　瞒下是必须的，一不能气死她父皇，二不能有失皇家颜面。
　　要怎么抹去此事呢？
　　孤霈用手指敲着茶桌，漫不经心地看着跪在脚下的四个人，那对兄弟吓得软成了泥，勉强抱在一起跪着发抖，贵妃挺着肚子，直愣愣地跪着，不时冲她冷笑，时茂随遍跪着，微垂目光不知道在想什么。
　　又闲坐了一会儿，孤霈有了决定，沉声道：“端安胎药来。”
　　贵妃惊魂不定地盯着送到口边的所谓安胎药，尖叫：“孤霈，你这个贱婢生的贱骨头，休想害我，皇上一定会为我报仇！”
　　“愚蠢。”孤霈淡淡吐出两个字，示意宫人灌药：“贵妃身子弱，保不住皇嗣也是寻常，过失虽大，但也罪不至死，就此送回春华宫，禁足三年调养。”
　　一左一右的太监扶起贵妃，贵妃不肯走，边大哭边大骂：“小贱人，我是你的庶母，你竟然害我，你不得好死，啊，我的孩子，疼……我们母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我要去告诉皇上，他会为我们报仇的……”
　　孤霈忍无可忍，上前掐住贵妃的脸质问：“你还有脸提父皇？这些年你宠冠后宫，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父皇待你不薄，你又是怎么回报的？我说你肚子里的是皇嗣，你也敢认！”
　　贵妃哭得更狠，怒道：“是你父皇先对不起我的，他有那么多女人，想宠谁就宠谁，想爱谁就爱谁，你说我最得宠，可他一年也只陪我过三四个月，我凭什么为他守着清白，凭什么啊！”
　　“正因为如此，我留了你的命，贵妃，你好自为之。”孤霈松开她，又提醒道：“下个月，你妹妹就会入宫，所以，别再犯错。”
　　“送贵妃回宫。”孤霈坐回去再看跪着的三人，那对兄弟已经吓晕了，时茂的脸色也有些苍白。
　　孤霈对这对善舞的兄弟无语到了极点，命人拖走赶出宫去，又吩咐道：“再端一碗安胎药来。”
　　药还没来，时茂已经撑着地面站起来：“我不喝。”
　　“宫女与侍卫私通是大罪，由不得你。”孤霈冷漠地说，看着她要走又被人拦回。
　　时茂分辩：“我没罪，我本是良家女，嫁娶自由，是你父皇逼我入宫的。”
　　“放肆！”孤霈摔了茶碗，“满口胡言，今日就让你死得瞑目，把与她私通的侍卫带上来。”
　　很快，一个俊雅的年轻男子被押来。
　　时茂忙走到跪地的侍卫身畔，挽住他的胳膊，委屈地说：“李郎，快救救我们的孩子。”
　　侍卫强硬地拂开时茂的手，厉声道：“你是何人？公主面前，还请自重。”
　　“这么说，你不认识她，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和你无关？”孤霈问。
　　侍卫点头：“正是。”
　　时茂呆住了，昨晚与她一起商量孩子名字的人难道不是眼前人吗？是她疯魔了，还是这个世界本就如此。
　　孤霈笑了：“本也有成全你们的意思，现在看来，是我误会了。”
　　时茂含着希望又唤了一声“李郎”，却还不等她再说一句话，姓李的侍卫已经道：“小人没有见过这个宫女，不知她为何攀污小人，请公主殿下明察。”
　　“痴心女子古来多。”孤霈笑着摇摇头，转而道：“既无罪，你便起来吧，去替我把书案上的花瓶端来。”
　　“是。”
　　侍卫依言拿来花瓶，孤霈伸手接了，把玩过后放手摔了，清脆的破裂声让在场之人都心神一颤，她顿了顿，说：“这是我最喜欢的花瓶，竟被你摔坏了，来人，将他拖下去，杖一百后逐出宫廷，永不再用。”
　　侍卫嚎叫着，挣扎着，愤怒着，终于被拖走。
　　孤霈处理完这些琐事，开始批折子。
　　时茂轻手轻脚地打扫了地面，又厚着脸皮挨去书案边，抢了女官侍墨的活计。
　　“怎么，要为他求情？”孤霈说着翻开一本新折子。
　　“不，奴婢谢公主，愿留下伺候公主。”时茂低声道。
　　孤霈也不拒绝：“行，我这里还缺一个扫院子的，你今天就上任。典青，你带她去，交待嬷嬷好好教规矩，打罚随意。”
　　孤霈的命令一下，时茂又呆了，公主刚才人还那么好，怎么忽然就变脸？
　　时茂被带走，孤霈又批了会儿折子，吩咐：“典蓝，这个时茂你看着些，若是尚可，便送去给慧王叔。”
　　典蓝应是，典红眼珠一转，明白了：“公主，原来她就是那个慧王爷求娶的宫女呀，真可惜，她怎么眼瞎看上了那么个侍卫。”
　　“年轻人总会走弯路，无妨。”孤霈平声说。
　　“公主，奴婢要是有一天也像时茂那样犯了大错，你会杀了奴婢吗？”典橙大着胆子问。
　　“人命可贵，我不会轻易杀人，但你们也需要谨言慎行，进退有度。若犯国法，我亦只能忍痛杀之。”孤霈说完将一支笔掷向典橙，斥道：“你倒什么都敢问。”
　　“奴婢知错，主子请用茶。”典橙笑嘻嘻地讨好。
　　孤霈懒得理会，继续埋头进成堆的折子，忙起来，生活还不如身边的小宫女有趣，事逼到眼前，又无法不管，她在心底深深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