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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傀儡皇帝狐泫其一 ...


  •   ——有人静默如尘,顾自掩埋往事。

      黄宁匆匆赶来,带了一身的雨气:“皇上。”
      狐泫放下笔:“何事?”
      “顾夏顾姑娘找到了,当时就混在流民堆里,好在姜统领仔细,一一察看,才把顾姑娘找到。”黄宁简单地说了经过,狐泫点头:“她虽不是母亲所出,但终究是朕的长姐,封公主的事不能再拖了,你让太后着人准备,一月后举行典礼。”
      “这……”黄宁犹豫后说,“顾姑娘毕竟不是皇家血脉,太后娘娘那边怕有不满……”
      “悦与不悦,她都得听令于朕,朕何需在意。”狐泫并不迁就这位先皇的妻子,实在他和此人也没什么感情,反而在少时多有矛盾。
      “是。”黄宁退下前低声提起,“顾姑娘现下在凤凰阁养病,皇上还是去看看吧。”
      狐泫没回答,又拾起笔来作画,画完却是顾夏的样子,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见得不多,却是让人印象深刻,也不知为何,顾夏分明是父亲元配所生,和母亲无甚干系,但他总愿意觉得顾夏就是母亲生下的女孩,比他的两个妹妹,更像母亲,一样的坦荡公正,一样的骄傲美丽。
      他该给顾夏一个怎样的封号呢?
      不久,浓墨在纸上写出一个诚字,短暂地停顿后,又添上一个恕字,诚恕公主,这便是他对顾夏最深的期待了。
      一月后,公主的册封典礼果然举行,气氛非常庄重,人们的祝福也非常热烈,甚至,狐泫抬头看了看天,连着五日阴雨的天空也放晴了,真是个吉日。
      顾夏冰寒着脸,嘴角是讥嘲,不肯跪,反而说:“我和皇室有什么关系,这个公主谁愿意就去给谁,我不稀罕。”
      “跪下。”狐泫帮她理顺公主头冠上的珍珠串,淡淡道:“不跪朕就会逼你跪,伺候你的宫人,你曾经的朋友,你母亲的族人,一一都可杀尽。”
      顾夏咬着嘴唇,愤恨地怒视他。
      “黄宁,帮她跪下。”狐泫不耐烦地吩咐道。
      黄宁撒出两根银针,顾夏只觉膝上刺痛,已经被迫跪在了脚前柔软的红绸垫子上,她恨极,仰头,用要吃人的目光看着狐泫。
      狐泫面无表情地回视她,用了极大的力气将她的脑袋摆正,随后将一顶沉重的公主玉冠扣在了她的乌发上,冷冷地告诉她:“顾夏,今日我便告诉你一个道理,要想自由,要想报仇,就要权力大过我,而要想权力大过我,就得先学会在权力面前低头。”
      “我不。”顾夏道。
      狐泫不再多言,黄宁上前劝道:“公主,您也要为旁人想想,帝王一怒,伏尸百万。”
      接下来礼官高声喊“拜”,顾夏不愿意看见与她有关系的人都进地狱,只好委屈自己踏进地狱,她强忍着心中痛恨和屈辱,拜倒,一次,两次,三次,她发誓,这所有,总有一日要让狐泫通通归还。
      狐泫令想要扶她站起来的宫女退下,吩咐:“念诵朕赐给诚恕公主的礼物,念一百遍,且让诚恕公主跪着听吧。”
      礼官应是,由四个太监捧起长长的礼单,他把那些华贵精致的礼物名字一个一个地念诵,又一遍一遍地重复,累了就换上另一个礼官。
      清晨过去,阳光变得无比热烈,礼官的汗水,太监们的汗水,以及顾夏的汗水,都在不断滴落。
      狐泫早已经退至大殿中,坐在阴凉处,闻着不浓不淡的花香,自在地看一卷佛经,黄宁侍立一旁,不时为他添茶。
      “皇上,公主她……”一个小太监快步走来,语气慌张极了。
      “何事?”狐泫问。
      “公主她撕了礼单,打了礼官,往宫外跑,已经让宫女拦回来了,礼官请问,典礼可要继续进行?”小太监急忙回道。
      意料之中,狐泫并无什么情绪,只是说:“诚恕公主长在民间,不知礼仪,便更要幸苦礼官一些。让四个宫女帮她扶住手脚,跪着听礼官继续念,念完了礼单,就念宫规,念完了宫规,就念国法,念完了国法,就念圣贤之书……她不会的,总要一点点教会。”
      小太监傻了,这些都念完,公主要跪到何时,黄宁也觉得过于严厉,不由劝道:“皇上,诚恕公主年幼,又是女儿家……”
      “照我说的办。”
      小太监领命退下,黄宁也只好保持沉默。
      狐泫心如止水地看完整卷佛经,吃些午饭,便开始批阅命宫人搬来此处的奏折,有些急事大事记下,晚间要召上报之人过来议事,他忙起来,不一会儿就把殿外跪在烈阳下的顾夏全然忘记。
      到了晚饭后,需离了祈神殿去乾阳宫议事,走过顾夏身旁,他才又想起,哦,原来顾夏还跪着,已经跪了好些时辰,他便多看了一眼,她脸色不好,头发已经被汗水洇湿,衣裙也有了水痕,似是累极,又被四个强壮的宫女按在原地,无法动弹,只能忍,闭着眼咬着牙握着拳,犹如困兽。
      狐泫却觉得不够:“黄宁,你留下守着,礼官累了就换人,宫女同样,只有一点,任何人都不许打扰诚恕公主的典礼。”
      一片应是声,顾夏听到他的声音,睁开眼睛,声音又小又虚弱,怒气却极盛:“狐泫,你凭什么一直让我跪着,你让她们放开我……”
      顾夏在民间熬过了许多年艰难的日子,吃不饱穿不暖的,自然身体也没长好,更别提习武了,所以无论怎么努力也无法从会武功的宫女手底下逃脱。
      狐泫摇摇头:“看来你还是不懂,礼仪规矩不懂,进退沉浮不懂,顺势利事不懂,便仍在此处好好学吧。”
      狐泫转身要走,顾夏怒骂,言辞不堪入耳,狐泫转回身,一巴掌打在她脸上,训斥道:“你是公主,最好有个公主的样子。”
      顾夏舔去嘴角的血污,转回脸,继续骂。
      “用细杖,不去衣,重重地打一百下,不许伤到筋骨。”狐泫懒得再动手,“打完让她继续跪着听,什么时候学会了什么时候再站起来。”
      “狐泫,你敢!你这么对我,爹爹知道了不会原谅你的,狐泫,你给我站住,我不服,我不服,我不服!!狐泫,你卑鄙无耻,你仗势欺人,你走路摔死……你们放开我,滚,滚开……呜呜呜……疼……放开我,放开我……”
      顾夏的喊叫渐渐远了,狐泫的脚步丝毫未乱,他实在也不在意,皇室公主,这么一丁点的痛苦,如何能忍不下呢?顾夏只是不习惯,习惯后便好了。
      夜深了,狐泫仍在看书,黄安端来一些吃食,粥、点心、小菜,巧得很,全是顾夏爱吃的,狐泫似笑非笑地看向黄安,黄安冷汗直冒,却也只能如实说:“皇上,诚恕公主挨过细杖后,尚未跪足半个时辰就昏过去了,现在还在原处躺着,夜里风凉,不如就让公主回凤凰阁休息一会儿吧。”
      “休息就不必了,带她过来,陪朕吃些东西。”狐泫遇上一句好诗,便摘下,写完又对已经要走出门去的黄安吩咐道:“不许乘辇车,让她自己走过来。”
      顾夏在见狐泫之前,已经被宫人梳洗过,无论她曾在路上摔了多少次,摔得多疼,也不会让狐泫知道,因为她此时看上去一切如常,并无不妥。
      狐泫坐在椅上等她,见她由宫女扶进来也不说话,任她站着,直到饭桌上新备的粥菜全都凉透,他才施恩般说:“坐吧。”
      宫女将她按坐在坚硬冰冷的楠木圆凳上,受过一百细杖的臀部传来剧痛,她沉默着忍耐,额上划下小溪般的汗水,眼里蓄起泪水,咬破了嘴唇才控制住没有失态,她开始明白,在变得强大之前,一切的反抗和尖叫都是徒劳。
      狐泫观察着,发现一日的折磨下来,她已经学会沉默,倒也不错,便道:“吃饭。”
      她试图拿起筷子,却发现无法指挥忍耐着剧痛的身体,手颤抖不已,几次让银箸自指间坠落,又不断尝试,她夹了一些青菜到粥碗里,没有再夹菜的兴致,只拿起勺慢慢喝粥,真的很慢,她以前常挨饿,每次吃饭都忍不住狼吞虎咽,她从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她这样慢地吃东西,这样艰难地享用食物。
      “你的母亲,刑凉,也曾入宫,也曾像你一样学习这些陌生的礼仪规矩,晦涩的律例诗文,然而她学得并不好。”狐泫幽幽地说,“这些,对于皇宫来说,是最最基础的,连这些也学不会的人,又怎么活下去呢?朕希望,你不要让你的母亲,看着你同她一样,成为寂寂深宫的一抹亡魂。”
      顾夏的眼泪终于掉下来,她想起初见狐泫的时候,她正因为养母心情不好,被养母指使着丫鬟用鞭子打她,是狐泫救下她,并告诉她没事了,还给了她干净的新衣服和热腾腾的牛肉面,但后来,狐泫把所有往事都告诉了她,她才知道他并不是记忆里的哥哥,而是仇人的儿子,该死的人已经死了,父亲也死了,上一代的恩怨都了结了,她不想再报仇,但她也不想再见狐泫。
      她好不容易逃离了皇宫,可才逃了十天,就被抓了回来。
      “别哭了,快吃吧。”狐泫夹了一块瘦肉放在她的碗里。
      顾夏哭着哀求:“狐泫哥哥,你放我出宫去吧,我走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就不会死在皇宫里了,我求你!求求你!!”
      “看来你是吃不下了。”狐泫搁下筷子,冷冷地说:“带她去祈神殿外跪好,继续听礼官念书。”
      “狐泫!”顾夏惊叫。
      “放肆!”狐泫怒容满面,将手边的玉碗砸向她:“诚恕,认清你的身份。黄宁,再责她一百细杖。”
      “是。”黄宁应了,生怕顾夏再说什么了不得的话,忙让宫女掩了顾夏的嘴,带着人飞快地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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