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味》三表姐

7、第 7 章

　　方炎那边一切顺利，中能集团已经开始走内部程序。安铭的工作开始收尾，没有那么忙了。但小芳觉得她火哥怎么来得更频繁了呢？
　　方炎不仅来得频繁，还抢了小芳不少工作。比如原来小芳负责给安铭带餐。忙的时候方炎也不管，现在闲下来了，开始关心每天的餐食——其实就是各种嫌弃小芳买的东西。
　　“哎呦火哥，我们哪里能跟你比呢？我知道几个酒楼呢，平时就吃沙县的。上次凤凰楼还是某某老板带我去的，你倒是多带我去几个啊！”小芳不满地撇嘴。
　　“知道了，知道了。”方炎一向脾气好，“你以后负责带水果和零食，我来带餐。”
　　一周下来，小芳不得不承认，方炎带的餐搭配合理，营养丰富，花样繁多，比自己好不少。
　　真不愧是精英，小芳想，带个餐也这么讲究。
　　她哪里知道方炎花了多大心思呢，本地美食公众号研究了不知多少遍，还要时时请教秦黛黛。秦黛黛也诧异：“这是在别墅藏了个领导吗？”
　　吃鱼至少老鼠斑，东星斑也经常点，要不是苏梅现在少了，估计会是首选。小芳遭嫌弃就是点了条老虎斑。
　　“肉质松散，翅汤泡了不好吃。”
　　除此外，方炎在别墅待的时间似乎比之前还长——大概是华南实业有眉目的原因。而真正的募资尚未完全展开，方炎晚上不去饭局，不泡夜总会，也不回家，经常下班跑来别墅，大家一起吃个饭。然后小芳去上班了，据说他俩会喝茶聊天。
　　行，你说什么是什么。小芳对那天的baby油还存疑，但最近都没见到。
　　这天，方炎显得兴致很高，天还没黑就到别墅了，手里拎了大袋子：“小芳，我拿了一瓶白州，买了点海鲜，一会喝点？”
　　“哎，火哥，我一会上班还喝呢！”
　　“哦，好，你去吧。”
　　喂，太敷衍了吧？你哪怕意思一下劝一口呢！小芳腹诽。她才不要自讨没趣，抄起包恨恨地走了。
　　方炎摆了一餐桌饭盒——盐焗虾、沙白浸胜瓜、肉蟹粉丝煲、几块金枪大肥和象拔蚌刺身，还有一打生蚝。
　　“呵，”安铭笑，“小芳走早了。”
　　“没关系，我下次犒劳她。”方炎不在意，边说边倒了两杯酒，“没什么任务了，来两口？”
　　“什么喜事？”安铭问，“难不成中能集团过会了？”
　　“你真什么都知道，”方炎倒酒，又加点冰镇矿泉水，“大功告成！”
　　“没签约就不算大功告成。”安铭走过来，翻翻吃的。
　　方炎白他一眼：“还用你说？不过应该没什么意外了。哎，你怎么这么扫兴，是不是不想喝酒啊？”
　　安铭拿起杯子，端详白州特有的淡雅香槟色：“清爽的夏日威士忌，你现在真一套一套的。”
　　方炎经过这一年起落，已不把这些当做夸奖，此时完全放松，大大咧咧说：“可不是，前两年太飘了，真把自己当个人物，吃什么用什么都要讲个名头。嗐，多少钱吃下去，还不是都喂了马桶？”
　　“嘿，你这是诚心不让我吃好了？”安铭抗议。
　　方炎嘿嘿笑：“其实我啥也不懂。说实话，那个97蓝印我喝不出什么好。这个威士忌也是店员推荐——说是配海鲜。大概就是淡一点？”
　　“口感柔顺，不是传统泥煤型。”
　　“哈哈，”方炎笑，“你说起来才是一套一套的。这个生蚝我也不懂，什么哪里海水的味道？我就知道——肥！爽！”
　　安铭也被他高昂的情绪感染：“好好好，我也不说了，就吃！喝！”
　　两个男人喝酒聊天，难得没有指点江山——一个深陷泥潭，没有未来；一个苦苦支撑，无暇他顾。两人又都不习惯说自己的事情，于是有一搭没一搭，说说同学，说说过去的事情。实则过去也没多少事情好说——两人在学校交集并不多。最后还是说回工作。
　　说什么都好，方炎想。他享受这片刻宁静的时光——喝点小酒，和他。什么糟心的事情明天再说。
　　“岭南特有的族群特点，广府、客家、潮汕等等，各有各的渠道。”方炎向安铭解释本土资金渠道。
　　“那陈凤珍是潮汕圈子？”安铭问。
　　“是，所以我们资金来源除了徐绍刚自己的关系，其余主要是这个圈子。”
　　“陈凤珍和刘伟两人不大对付？”
　　“两人风格不大一样——刘伟是外资投行出身，陈凤珍则一直在潮汕圈子里混，互相有点看不惯吧。至于到什么程度也说不好，毕竟两人都是股东，暂时也拆不了伙。”
　　“你处境堪忧。”安铭说。方炎是刘伟的一枚棋子，刘伟对他的利用根本就摆在明面上。制衡陈凤珍，自己不沾手地收拾残局，出了事情承担责任。
　　“杨钟麟觉得我是被刘伟描绘的美好愿景骗了，其实我是没得选。”方炎自己也很清楚。
　　“嗯，其实你不适合做PE，还是待在银行的好。”
　　“呵呵，”方炎自嘲一笑，“是啊，我什么水平自己知道，只有被人使唤的份儿。”
　　“不，你水平很不错。”
　　方炎翻白眼。
　　“认真的，”安铭说，“刘伟也不是随便选人的，是你把华南实业的事情攒起来了。”从设计方案到找人做账到找人接盘，方炎把事情做起来了。
　　方炎有些感慨，这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如外资投行出身的刘伟说是忌讳自己沾手，但换了他亲自办，未必能做到现在程度。只说一件，他上哪里找安铭这样的人呢？去会计师事务所问吗？这其中辛苦只有他自己知道，难得能在安铭这里听句公道话。
　　“当然，比我还是差一点的。”安铭又说。
　　“哈哈！”方炎笑出声，“就你才配做PE呗？”
　　安铭竟然点头默认：“你，还是善良了些。”
　　“善良”对于一个奔四的男人来说顶多是中性词，称不上夸奖。
　　方炎不以为然：“善良吗？这里的这些事情不是‘害命’，但也算‘谋财’了吧？”
　　安铭看着他，脸上挂着一个“你高兴就好”的鼓励孩子的笑容。
　　方炎出生在小城市的普通家庭，却又不是做题的料。还好被少年体校的教练看中，培养了些年，不然就没有大学上了。毕业后也是靠这一技之长进了国有大银行。银行系统并不单纯——但哪里又是呢？好歹是体制内，不会差到哪里去，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好在这些年发展的很快——这又有一半原因是赶上了这座城市的风口。
　　他自己清楚，家事虽不比原来的安铭，但在去年之前，算得上一帆风顺了。安铭经历的是他无法想象的——干，比经历居然也比不过他吗？
　　快四十岁的男人有几个没点经历呢？也就安铭这么说他，换个刚毕业的小姑娘，能被他唬的一愣一愣的。
　　“华南实业这事情陈凤珍知道吗？”安铭问。
　　“当然知道了。要是能瞒住她了，我们也不用做这些文章。要不是她死活不同意，我们肯定是转让给下一个基金，再慢慢消化。”
　　“我是说这里的事情……”安铭是问陈凤珍知道多少细节。
　　“那不能告诉她，”方炎说，“这倒不是有意瞒着她——规矩是规矩。”
　　嗯，这是做事情的规矩。陈凤珍心里如何琢磨不论，但明面上她是不知道的，这是公司内部的“防火墙”。以后万一有什么事情，她可以理直气壮出来说话——同理，这里具体发生了什么，徐绍刚也有意不追问，刘伟也保持一定距离。
　　“她会不会捣什么鬼？”安铭又问。
　　“不会的。”方炎答，“刘伟的项目出了事，她会借题发挥。但项目被她搅黄了，这又是另外一回事。徐绍刚是拎得清的人，他会以公司利益为重。”
　　“所以，不如告诉她。”
　　方炎愣了愣：“没什么意义吧？”
　　“以防万一。”安铭如是说。
　　“哎……”方炎叹气——他知道安铭在说什么。安铭的意思是，最好想办法把具体操作透露给陈凤珍。万一这里的事情走漏了风声，那陈凤珍就是现成的替罪羊。虽然刘伟和方炎不能全身而退，但陈凤珍卷了进来，事情就可以商量。
　　这么说，自己是单纯了点。做刘伟的白手套是没有办法，但应该一开始就把陈凤珍拉进来。
　　安铭看他叹气，连忙说：“我多嘴了，你别烦。我不了解你们公司，陈凤珍不是说拉就能拉进来的。”
　　“这我当然知道。”方炎有些无精打采起来，“那又怎么样呢？我就这点本事了。”
　　“别这么说，你本事可不小。”安铭笑起来。
　　方炎只当安铭安慰他，应付地“呵呵”笑两声，把杯里的酒一口闷了。
　　“我说真的，”安铭看住他，“你别忘了，大股东是徐绍刚啊。”
　　“什么意思？”
　　“你不如借这个机会，撇开刘伟，给徐绍刚提个proposal。”
　　“什么proposal？”
　　“建议成立投后部。”
　　方炎瞪着安铭，还建议成立投后部呢，什么是投后部他自己都不知道。
　　“现在PE越来越多，出事的项目也会越来越多的。应该专门成立部门，处理出事的项目——类似不良资产处置，投资后项目管理部。”
　　这么回事，有些道理。可是：“我也不擅长这个啊。”
　　安铭笑：“你擅长什么呢？”
　　方炎翻个白眼，就你行，你什么都擅长。
　　“嗯哼，”安铭收了笑，认真说，“谁擅长呢？股权类不良资产，就是咱们银行接触的也少呢。你好歹在银行待过，多少见过些。真处置起来，还不是要雇团队雇律师操作？轮不到你自己做。最重要，这个方案是你提出来的——这就是你的价值。”
　　方炎不吭声了——他在慢慢消化安铭的话。
　　两人聊着聊着，已经喝了快一斤，一瓶白州只剩小半瓶。
　　“你回头再好好想想，”安铭说，“现在，说说你那天晚上干什么了吧。”
　　嗯？话题转得太快，方炎一时反应不过来。
　　别墅的餐桌是长条形，两人为了方便吃东西凑在一个把角。安铭一手撑头，一手把玩着酒杯，歪着脑袋看着方炎。喝了这么些，他脸颊只微微泛红，但眼睛亮晶晶的。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方炎侧头，避开他的目光。
　　“过分了啊，方总，吃了不认啊？”
　　“我没有，你烧糊涂了！”
　　“哎，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我发烧那个晚上？”
　　“你……我……”方炎梗着脖子，承认也不是，否认也不是。余光却看见安铭双肘撑在桌上，身子前倾，似乎越凑越近。
　　等了半晌，没有动静。方炎微微回头，不防安铭轻轻碰上他的嘴唇，一下，两下……上次是香甜的，这次是辛甜的。
　　安铭伸出舌头，轻舔他的嘴唇。
　　“上次你是不是也这……”
　　话未说完，方炎一手扣住他后颈，狠狠地吻了下去。白州配海鲜，必得这个人来配白州。上唇，下唇，舌头，啃咬，吸吮，纠缠。
　　桌子太碍事，纠缠着，方炎将他抵在墙上。
　　“很熟练……”安铭竟然还有心思调侃。
　　“嗯，想了好久了……”方炎顺着他的脖颈啃咬。
　　“唔……”安铭终于按捺不住，轻哼出声。
　　安铭被翻过来，双臂死死抵住墙壁。方炎扳过他的头，咬住他的嘴唇，伸进去，疯狂攫取。
　　安铭被吻得上不来气，脑子一片晕晕沉沉，浑身瘫软无力，已不知身处何方……
　　月上树梢，安铭被方炎双手圈在泳池边。方炎意犹未尽，撩起池水，轻抚他胸膛。
　　“把你妹妹换出来吧，我来担保。”方炎说。
　　安铭怔住。
　　“对不起，我力不能及，不能帮你把债都还了。”
　　安铭回过神来：“这是今晚的报酬吗？”
　　方炎恼火：“他妈的还要报酬？你刚才不叫得挺爽吗。”
　　安铭忽地勾住方炎的脖颈，吻了上去。唇齿相磨，舌尖缠绕。他就这样勾着他，慢慢沉入水底。
　　对不起，方炎，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