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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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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姐说她出去旅游了,最近不上课。”秦黛黛电话转告方炎的时候,他没有多想。他刚从杨钟麟公司出来,急着去找安铭。他与他说时是认真的,他要帮他做点什么。今天听杨钟麟说法,有些门道。虽然还不具体,但对杨钟麟来说,安铭到年底都是方炎的人,还有时间。
前路坎坷,可他却觉得有了奔头,莫名开心,甚至哼起歌来。
别墅里,安铭已经收拾停当——统共也就一个黑色书包。他一个人站在窗边。小芳说还好结束得及时,台风就要来了。不过现在窗外艳阳高照,一丝风也无。树叶都耸拉着脑袋,萎靡不振。
中能集团决定不收购火风投资持有的华南实业股权——方炎在路上接到刘伟电话时有点懵。除了前两次他给中能集团引荐郭培胜,之后的事情,特别是中能集团和火风投资的交易,他没有直接参与——因为他名义上不负责项目,只是帮助介绍。对华南实业的尽职调查自然是郭培胜出面,交易则是刘伟出面。
中能集团的钱经理非常坦率:“确实过会了,股权转让合同也都审批完了。但是我们听说了点消息,你们那账有假,销售是假的。是,我们也只是听说……其实我们也不是说不相信你们,但是现在我们集团上下都听说了,那我们就难办了……听谁说的?这个嘛……我们有我们的渠道……”
方炎进门时仿佛裹着外头的热浪,瞪着安铭,眼里像有一簇火。
方炎看着安铭,问:“你干的?”
安铭也看着他,没回答。
“是不是你!”方炎努力压制自己的声音,微微发颤——他一路上已经打了好多个电话,脑子转了好多圈,他现在只希望安铭能一口否认。
“你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安铭轻描淡写。
方炎内心瞬间一片焦土。他冲上前,一把掐住安铭的脖颈,将他抵在墙上。方炎这一下真是下了死力,安铭立刻喘不上气来。
为什么?方炎想问。但还有必要问吗?这样一个人渣,自然是为了自己。
他本想告诉安铭,他妹妹的事情有些眉目,以后两人一起承担,总有办法的。可安铭干了什么?他把他卖了。他昨晚还在他身下喘息,转身就把他卖了。
不,不对,并不是刚发生的事,是从一开始安铭就如此打算。那些推心置腹,那些耳鬓厮磨,那些激情四溢,其实都是自己一厢情愿吧?对安铭来说,这一切不过是与他虚与委蛇。是啊,自己怎么忘了呢?从一开始他就没安好心。这是做过大案子的人,是掉进深渊的人。他想再爬上来,绝不会靠积德行善。他怎么会对这样一个人动情?所以,他那天说得对,是自己太过善良。
三个月前他还在教训郭培胜,转眼自己就犯了相同的错误。
方炎心里火烧火燎,满腔愤懑却不知如何发泄。
而安铭,这个时候了,已满脸通红,却不挣扎,只是看着方炎。
方炎终于放手。安铭跪在地上咳喘,大口呼吸。
“你怎么搭上许建新的?他答应你什么?”方炎居高临下,冷冷地问。
“呵,这人也太急色,这么快就联系你了?”安铭喘息着回答。
方炎掏出手机给安铭看短信。
“只要陪他一个晚上,你的项目他就收。方总,你价码比我高。”
“哼,”方炎冷哼一声,蹲下看着安铭,“是你把我卖了好价钱。”
安铭终于不再看方炎,他偏过头,喘了几下,说:“第一次在KTV他就给我塞了名片,我也是走一步看一步……他答应出面解决我妹妹的事情,他原来是做石化贸易的,刚好合适……”
“你妈逼!走一步看一步?那这几天算什么?你还有什么打算?明知道……为什么要跟我……玩我呢?”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呵,要我说,”方炎冷笑,“要我说你他妈就是欠揍!”
方炎说着狠狠地将他推在墙上。安铭猝不及防,对上跪在他上面的方炎的眼睛。方炎的眼睛泛红,心里的火已经烧了上来。
“你他妈怎么不自己去啊?”方炎抓住他的衣领质问。
“因为我不愿意。”安铭喉结滚动两下,他强迫自己盯住方炎,“于是我告诉许建新,这样更像个游戏,更好玩。而我,用钱随时买得到。”
方炎不明白安铭怎么做到的,此时他还能理所当然地直视自己,这人没有心。
“嘿嘿……”方炎忽然凉凉地笑了两声,一拳打在他小腹上。安铭捂着肚子跪下。方炎不再看他扭头就走。
“你会去吗?”安铭问。
方炎头也不回:“去你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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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晚上,杨钟麟又见到了方炎。还是皇朝国际的大包间,还是一堆不知哪里的人。方炎一来二话不说就灌了自己一杯芝华仕,一群人轰然叫好。小芳紧着给他递纸巾递水。
“火哥,这是怎么的了?”小芳一眼瞧出方炎不大对劲。身上的衬衫有些皱巴巴的,脸上也有些胡茬。
方炎何止奔波了一天,昨天晚上就没怎么睡。安铭如何先不论,现在首要的是解决方案。中能集团一过会他和郭培胜都觉得十拿九稳,没有准备Plan B。思来想去,竟然还是安铭的思路——推给陈凤珍。
郭培胜急得跳脚——恢复生产,做收入,他已经投入了不少。如果火风投资脱不了手,他们内部责任划分不关他的事,但下一步搞不好火风投资就会冲着他来了。也许会起诉,不知道会不会报案——他郭培胜会是最大输家。
“等我一天……”方炎说——郭培胜现在只有找方炎。刘伟撇清都来不及,不会再理他,只有这个方炎被刘伟当成“白手套”,现在和他是一条船上的。
方炎能有什么办法呢?当然还有潜在的买家,问题是时间——几天时间连进场做尽调的时间都没有。
徐绍刚那边呢?能不能再谈一谈?
“真的不是我!”陈凤珍在会议室里大声喊冤,“我找谁说去?这样做对我有什么好处?”
刘伟和方炎都一声不吭。这已算达到目的,他们当然不能证明陈凤珍做过,但陈凤珍无法证明自己没做过。剩下只看徐绍刚的态度。
徐绍刚先安抚陈凤珍,接着问刘伟和方炎两人:“你们什么想法?”
“早做打算,确认损失吧。”刘伟说——他不会再争取。一早说好方炎背锅,徐绍刚是知道的。刘伟这局虽落败,但他毕竟是股东,是徐绍刚多年的战友,暂时落后陈凤珍不要紧——何况陈凤珍现在也不太干净。如果此时再请求徐绍刚,自己更加落在下风,还显得不专业。
徐绍刚和陈凤珍都看向方炎,刘伟却目不斜视。方炎知道刘伟已抛弃自己,且陈凤珍也知道了。此时自己若再争取宽限时间,陈凤珍必不同意——干掉一个是一个。
“只能尽量挽回损失了,郭培胜还在做收入——有现金流的收入。”方炎没有办法,只能顺着刘伟说。
徐绍刚微微扬眉,他本以为这个年轻人会向他争取时间,一个月或者两个月,再找投资人,而他已打定主意不给时间。毕竟方炎的募资能力未经验证,他还要倚重陈凤珍。他本应当场开除方炎,但这个年轻人几句话非常老练,他不禁起了惜才之心。
徐绍刚思索间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几下。
“先稳住郭培胜,筹划诉讼,申请财产保全,然后与郭培胜商量赔偿或者执行。”机会稍纵即逝,方炎只得把郭培胜卖干净,“其实我早就想说,投资必然有损失,这在哪个PE都难免。不如成立一个投后部,专门负责损失项目的处置——类似我们银行的不良资产处理。只是还没来得及有成熟的想法,最近净忙募资和这个华南实业了。”
徐绍刚果断决定:“投后部的事情缓一缓,之前说好的还是不变——方炎你要负责。不过,先把华南实业处理了吧……”
刘伟和陈凤珍闻言都对方炎侧目。这话意思明显是,再给方炎一些处理华南实业的时间,以观后效。这个方炎,居然被他暂时扳回来。
方炎从会议室出来,丝毫没有轻松的感觉。说的容易,但郭培胜是多精明的人他最清楚,后面才是硬仗。
无论如何,当务之急是先拿出处理华南实业的计划。他有很多事情——应该先找相熟的律师咨询,看资料,商量起诉和保全。然后找公检法的路子,看有没有办法找经侦。
思索间,郭培胜打来电话。
“郭总,不是要你等一天吗?我正在公司开会,正在争取呢!”
“嘿嘿,”那边郭培胜阴森森地笑了两声,“你小子,看不出来啊。”
方炎皱眉:“你什么意思?”
“行了,你别装了,”郭培胜说,“刚许建新给我打电话了。”
方炎脑子“轰”的一声。
“所以消息是从你这里漏的,是你中了别人的套。”
“我暂时不会告诉别人,不过你最好按许建新说的去做。不然我全都给你抖出去,说你做着项目还上了人家,人家不忿就报复你。”
“别在背后搞我,我知道你小子有些鬼主意。”
“不就是□□一把吗?多大点事儿。我劝你认栽,自己搞出来的事情,别连累了别人。”
郭培胜的声音一句句钻进方炎耳朵里。
方炎开车出了公司,在路上转了大半天,浑浑噩噩,不知要去什么地方。期间秦黛黛打来电话:“那肚皮是咱们孩子要住十个月的地方,你不掌掌眼?”
他不记得自己回答了什么,好像是答应了,但又不记得答应了些什么。等反应过来,他已将车停在别墅门口。
隔着铁门,方炎看着里面绿荫环绕中露出的一点灰白水泥墙角。安铭在干什么呢?也许在喝茶,还穿着他的白衬衫,戴着金丝眼镜,丰神俊秀。他的眼神大多数时候都是安静的,安静地喝茶,安静地与他说话。工作时也是这样,不慌不忙,似乎一切尽在掌握。当然也有例外,比如吃荔枝的时候,眼里放光,像个少年。还有,在他身下喘息的时候,微微皱眉,半张着嘴,细长的眼睛终于没有了焦距,无助地看着他,勾得他血脉喷张,恨不得一下下将他钉死在床上。
方炎喉咙发干。想这些干什么,那是一条毒蛇,稍不注意就给你一口。
天渐渐转暗,方炎发动车子,电台随之响起播音员的声音:“……中央气象台宣布该系统生成为今年第4号台风……日本气象厅刚刚将其升格为热带风暴,并命名为‘妮妲’。在下午7时,妮妲集结在马尼拉之东北偏东……”
方炎与众人摇了几把色盅,有输无赢,大口地将酒一杯杯灌下去,小芳已看出他是找酒喝。
“这么喝不行。”小芳找来明辉,还没待明辉想好怎么往那瓶酒里注点水,方炎一头栽倒在沙发上。
又是明辉与小芳将他抬回家。秦黛黛与秦妈妈费了老劲将他搬上床。方炎往常酒品很好,喝多了就是睡,睡到半夜醒来会喝点水。
秦黛黛于是用保温杯泡了上次方炎拿回来的老白茶,给他备上。端了茶杯进屋,却看见方炎坐在床上,愣愣地看着她进来,看着她将杯子放在床头柜上。
“这是什么?”方炎问。
“你上次拿回来的老白茶,怎么就醒了?现在喝一口……”话音未落方炎“啪”的一声把杯子拂到地上。秦黛黛吓一跳,刚要责问方炎是发的什么神经,却看他脸色阴沉,死死盯着自己。
此前方炎从未对秦黛黛高声过,她第一次见方炎如此表情,不禁把话都咽了回去,俯身捡起水杯和杯盖。正要去厨房拿抹布擦水,方炎一把拽了她过来,将她按到床边坐下,看着她十分认真地说:“我今晚没去。”
“什……什么?”秦黛黛不知所以。
“如果换了他是会去的,是不是?”
“谁?你在说什么?”
方炎不理她,自顾自说下去:“当然,他如何会把自己搞到这个地步。买了个人,反被人卖了。我真是蠢……”
“方炎,你怎么了,你没事吧?”秦黛黛摸着他的脸。
方炎握住秦黛黛的手:“我不仅蠢,还矫情。其实又有什么呢?一个晚上的事情罢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韩信都能忍胯下之辱,我为什么忍不了呢?没有本事,又放不下身段,不能忍一时之气,所以我活该……”
“你到底怎么了呀?”秦黛黛见他这个样子,急的眼里泛起泪花。
“没什么,”方炎笑,“黛黛,我搞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