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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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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铭能明显感到方炎对他态度发生了变化,他来时不再与他说多余的话,只查询进度,了解问题,说了事情扭头就走,公事公办。
他当然知道是为什么——那天方炎执意拿走了报表他就知道此路不通。
原来不是个绣花枕头,安铭思忖,专业也许不怎么样,但人不笨。也是,能混到这个程度的,怎么可能一无是处?
不过安铭无所谓,就试一试,横竖到这份儿上方炎也不可能换人。他只管做好手里的活儿就是。
接下来的日子,安铭按部就班,根据报表发生数和余额往回推,做出分类账和日记账。方炎隔几天会来一次,任何微小的调整他都拿去给郭培胜过目。
等日记账定稿了,就是手上的功夫了。带上医用外科手套,安铭开始誊写账本并处理凭据。
郭培胜确实是个人才,准备工作极细致。不仅准备的外部凭据真假难辨,就是账本和笔等办公用品也完全一样。当然,账本是新的,凭据也新,都需要做旧。
安铭仔细翻看了过去的账本,虽说只是去年的,但已经有了时间感。这是因为地处岭南,气候潮湿闷热。加之华南实业在工业园区,账本并未保存在24小时空调的写字楼里保存,折旧较快。这些,安铭在喝97水蓝印时就已感觉到。
首先增加含水量。安铭一开始用喷壶,发觉不行。还好小芳在,他发现保湿喷雾效果不错,于是让小芳去买了几瓶雅漾水喷雾。再查询好天气预报,天晴就把账本摊到院子里晒,小芳没事儿也帮他守在院子里翻页。
如此做了两本出来,方炎又拿去给郭培胜看。郭培胜赞叹:“真假难辨。”
但是,还有内部单据。时间紧迫,方炎只好过去帮忙。内部单据实则更复杂,尤其牵扯到生产的,需要对应不同的部门,不同的人,不同的笔迹。安铭已经将所有笔和空白单据用报事贴分了类,方炎照此对应使用。生产部门的单据就不单是含水量问题,须与办公室单据有些区别。方炎填好后交给小芳,小芳按安铭的要求喷水、晾晒、撒土和抖土一条龙。做出来的单据相比财务部的账册多了些颗粒感。
等一□□好了,安铭再仔细看一遍,又从中抽出几张拿走。
“生产企业日常不可能这么规范。”安铭说。
“早说,白做那么多。”方炎累得够呛。
“这样才不刻意,否则你做三单,落一单,太规律了。”
“我是那么笨的人吗?”
“是人的行为就有规律。”
“那你抽单不是人的行为?”
安铭将电脑屏幕转到方炎这边:“先用excel生成随机数,再据此抽取就不是人为了。”
方炎服气。
安铭又拿出些出库和入库单给方炎,叫他交给郭培胜签字:“隐瞒的收入肯定是郭总签了字底下才给办的。”
事无巨细,无一遗漏。方炎不得不承认,无论安铭打算藏什么鬼,现在都是离不了他的。
另一边,方炎已开始推介华南实业。虽然账还没做好,但这种推介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就像他那天和中能集团投资部的经理说话一样,都得找机会,争取于不经意之间提起。没有办法,谁比谁笨呢?现在人人都怕做了接盘侠。你上赶着给人家塞项目,人家就多份戒心,做起尽职调查来也只有更细致的份儿。
一般是方炎先不经意提及,理由就是这个基金已经到退出期了,但这个项目今明两年都上不了。对方会问上不了的理由,方炎直说是实际控制人家庭问题,造成利润大幅下滑——这种事情一打听就知道,瞒不住的。但具体什么问题方炎不详说。对方看了PPT如表示还有兴趣,方炎就叫上郭培胜。
郭培胜会程序性介绍公司情况。作为实际控制人,他也是技术发明人。说到技术和行业方面,越说越动情,进而懊恼因为自己一时头脑发热,惹出无数麻烦,对不起老婆,对不起公司,对不起股东。
对方其实不太关心这些,只问今后业务问题。郭培胜收拾心情,干巴巴地说些老生常谈,无非是去年业务收缩是他一人问题,他个人问题如今已解决,就不会再有问题。这话虽然合逻辑,但潜在的接盘人不会信服——人之常情,总是更相信过去的数据——看得见摸得着。
这时就轮到方炎出场。他会把郭培胜叫到一边去小声嘀咕几句。潜在接盘人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能看到郭培胜面露难色。说到最后,方炎总是鼓励地拍拍郭培胜的肩膀,郭培胜仍是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方炎叹口气,与对方解释:“我们郭总其实是老实人,有些话说不出口。但是我也与郭总说了,这都是朋友,不会说出去的。”
郭培胜于是说:“其实吧……营收没有下滑的……”
这才是肉戏,对方来了精神。然而郭培胜始终吞吞吐吐,时不时看一眼方炎寻求鼓励。
“算了算了,”方炎适时插话,“不然再说吧。”
郭培胜又像最后下定了决心:“哎,只是没有确认收入,连预收都没做,全是往来。”
对方看看报表,并没发现有大额的净现金流。
郭培胜继续说:“就是吧,本来不是要那个……离婚……的吗?我就把现金又抽走了……”
嗯,如不看净额,但看流入和流出,是不小。只是最后两项抵消,不仔细看不太明显。
“抽哪里去了?还回得来吗?”对方问。
“回得来,就是今年的利润了——如果今年营收情况好,还可以往后分。”
对方心下盘算,这么一说,今后的利润就是板上钉钉了,而且会有大幅度增长。若如方炎所说,因为举报华南实业和火风投资闹翻了,那压低价格接过来可不是占了大便宜?
“可是,你千万不要说出去啊!我老婆不知道我原来为了离婚抽走了现金的,她要知道又该闹了。要不是因为这个,我就直接放回去确认利润,然后调账就行了。可现在只能作为今年和明年的利润慢慢倒腾回来了……”
“那……如何尽调?”对方潜台词,可有证据?
“我自己肯定有笔账的……”郭培胜说,“就不知道你们怎么看。”
“这个您不用担心,我们还是尊重事实的,只要经过尽调,确实是这么回事,我们并不介意形式上的东西。”
郭培胜于是勉强点头,但是又叮嘱:“千万别说出去啊,尽调也要低调进行,给我老婆知道我还起过这个心思可就全完了。我要安排安排时间,最好等暑假,她陪儿子出国旅行时……”——几番下来,郭培胜演技已臻化境。
但进展仍然是缓慢的——如果见人都掏心掏肺那又假了。需得揣测对方意愿,把握节奏,还要考量背景。大型PE他们只做初步接触——这是为了散出消息,并给小型PE一种大公司也在看这个项目的印象。真正讲到账外账的,都是中小型民营老板自己攒的小型PE。
业内投资人,石油行业就那么两三个巨头。郭培胜虽有人脉,但近年来人事变动频繁,业内都有些风声鹤唳,决策更加集体化,他一时也没有拿下。
中能集团倒是对此项目表达了兴趣,但方炎有些犹豫。自己找PE尚且避开国资背景的,业内国资可以吗?是,如果关系到位,确实能被收购。但相应政治风险大——做主的一旦下马,搞不好会受牵连。就算现在事态不容自己想那么远,可再硬的关系也要走程序的,程序必须正确。国企买项目那可就不光是尽调了,可能是要出审计报告的——这点也比较麻烦,郭培胜那边想必也是卡在此处。
“怎么,接盘人还没有眉目?”安铭问——方炎常常在帮助写账的间隙打电话接电话。
方炎不搭话——他已下定决心,除了账的事情,再不多说一句。
小芳早已察觉到气氛不算融洽,与方炎陪笑:“哎,火哥,累死人了,休闲一下,犒劳犒劳我们呗?”
他们确实忙了些日子,可怜小芳每天晚上还要去KTV上班。
“想怎么休闲?”方炎问。
有戏!小芳当即活跃起来:“刚好桂味下来了,我们去南山包棵树吃个够吧!”
没人回答,小芳见两人都低着头忙自己手里活计,跟没听见一样。
“就是……我想着吧……这比较方便——来回就半天,不耽误事儿……”她越说声音越小,“不然算了,我去院子里逛逛……”
小芳察言观色一流,她想不通吃个荔枝怎么的了。
“其实……我又能怎么样呢?”小芳出门好一会儿,安铭忽然说,仍然埋着头,手里不停,“就是期望你们一开始发现不了,然后趁机跟你们再谈些条件。”
“你觉得你的处境能够谈条件?”方炎看住他。
在这场交易里,安铭是个商品,方炎的对手方并不是他。
“呵呵,”安铭笑了两声,“你说得对,是我想错了。我就是一时糊涂……”
方炎不知道该不该接受这个说法,“一时糊涂”通常用不到安铭这样的人身上。虽然未必多了解他,但做了大案子却没有进去的人会“一时糊涂”?
“我是脱不得身的,”安铭又说,“只是我妹妹……呵,是我想多了。”
“你妹妹……”
“我妹妹很漂亮。”安铭说。
当然了,看他就知道。这个境地,越漂亮越悲惨。方炎心里叹息,他不能想象如果是自己妹妹当如何面对。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自己能坚持下来吗?会疯的吧?是否可以找杨钟麟再说说?干脆把安铭留下来?
呵,想什么呢,也许没落到他的境地,但自己也肩负了好几人的人生。
“这不可能。”方炎说。
说完又觉得太生硬——不是不想帮,是力所不能及。
“我的意思是,我也没有办法。”
“嗯,我知道。”安铭语调平静,笔都不停。
方炎觉得气闷,一扔笔:“操,什么鬼天气,算了,吃荔枝去!”
安铭却认真说:“是真的做不完,不然你带小芳去,给我带点回来。”
方炎将小芳叫进来:“开我的车,去南山农场买荔枝。”
“耶!”小芳欢呼,“我还没开过宝马呢!”
小芳重新化了妆,戴着大墨镜,挎了LV,全副武装去买荔枝。
***
入夜,小芳去上班,安铭仍在忙碌。方炎确实坐不住了——挂科补考毕不了业也没这么勤奋过。得,这个别墅一直闲着,享受一回吧!
安铭埋头又做了大半个钟头,才注意到外面哗哗的水声。他出去一看,方炎泡在泳池里,背靠泳池边,两个胳膊搭在岸边。方炎正闭目养神,听见他出来,也不睁眼,说:“帮我把荔枝拿出来。”
半晌没听见安铭进屋的声音,方炎睁眼,安铭抬手扔给他什么东西,一把抓住,是颗荔枝。原来已经把荔枝带出来了。
方炎泡在池子里吃荔枝,安铭盘腿坐在岸边。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从银行出来?”安铭仍不罢休。
“不是说过了吗?”方炎吃着荔枝,咕哝一句。
“那不像你。”安铭说。他觉得方炎不是那么有野心,如何要干一番事业,于是投身PE行业的人。而且——“你一个负责募资的,怎么会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除非是徐绍刚、刘伟和陈凤珍这样的股东,否则在私募PE公司,募资与项目投资泾渭分明。项目出了问题,怎么都轮不到方炎来管的。
“不错,”方炎说,“我担任火风投资的MD,不含Carry年薪150万。不仅负责募资,还要帮助刘伟处理掉这个项目——这是我们谈好的条件。至于我在银行呆的舒舒服服的,干嘛找这种麻烦……”
“唉……”方炎叹口气,“也不是不愿意说,相比于你,我这点事情也没什么好说的。”
安铭其实有点猜测:“去年六月的‘反V’?”
“可不是……”方炎承认。
这也不难猜,方炎市内的顶级公寓,关外的楼王别墅——体制内工资是买不起的,而非法所得不会如此招摇。
“前年到去年,我的股票折着跟头地往上翻。我是真以为自己是股神啊!几个亿之后,我就在前海棕榈湾买了公寓,那是本市最贵的公寓。还有就是这里,我是利用了银行的关系,内部订下的。这可是楼王,外面是世界杯球场果岭,现在这别墅也大几千万了吧?”
“所以你配资了?”——股市的故事必然如此。
方炎双手向上一摊:“本市的两套房子,老家给父母买的,全都抵押了还不够,还利用自己在系统内的关系,贷了不少信用贷。”
剩下的事情不用说,遇上股灾,爆仓。可以用关系多贷点钱出来,但不能凭着关系不还。银行的钱欠不得,不然直接信用破产——这算是自己套自己了。
“哎,你坐岸边干什么,下来泡着吧,”方炎说,“不是你要用泳池吗?”
安铭摇摇头:“太挤。”
方炎觉得他矫情:“又不游泳,还盛不下我们两个人?大老爷们儿讲究这么多!”
安铭犹豫了一下,然后方炎就看着他穿着白衬衫直接下了水。算了,他已经明白安铭不把东西当东西的属性。
两人面对面靠在泳池两边。院子里没有灯光,树丛将外面的路灯也遮挡在外,只有泳池壁上开了两盏白色射灯,将池水映得幽蓝。
“桂味如何?”方炎问。
“红霞色,广寒香。”
“说人话。”
“味道甜美,肉质爽脆,确实有股桂花的清香,甜而不腻,很不错。”
“这两天抽个空去趟南山吃个够吧。”方炎说着也起了兴致。
“为什么不处理点资产——比如这个别墅。”
呵,为什么一定问这么清楚呢。
“能处理的都处理了,已经还了不少。市内的房子涨得厉害,卖了再换房不大划算。然后就只有这个别墅了,这个房子有价无市,不大好卖——又不是只折了我一个人。”总之,市内刚需房已经涨起来,一买一卖会折本。而股市大跌,地处偏远,总价又高的“非刚需”房产不大好出手。
“再说……”方炎想了想:“怎么说呢?就说股市好的时候吧,我其实不大在意日常工作了,费劲再升个一级两级又能怎么样呢?可混的圈子不一样了,得失心也小,工作反而更顺利了。就说现在的工作,如果是之前的我,可能也拿不下来的。许四海的壶可以不买,88青也可以不买。但难道让一家人再从前海的公寓搬回老小区?”
上去就下不来,这不仅是由奢入俭难的问题。生活方式和朋友圈子都不一样。虚荣心也好,上进心也好,就是这么回事。
“我每月房贷要还八万,一辆奔驰一辆宝马,还有各种生活费,娱乐消遣,两边的老人——这只是日常。计划内的大笔开销还有不少,去年做了试管,今年已经找了代孕机构,七七八八也要小一百万。更不用说孩子出生了,那更是个碎钞机。银行待遇再好,这工资是死的,撑不住了。”
“老生常谈吧?”方炎自嘲一笑,“不是我不愿意说,无聊得很。好歹我没上天台,和你没法比。”
“呵呵,”安铭冷笑,“你上了天台才真是比不过我。你干脆一点,家里人兴许更好过。收拾收拾,这些房子折价卖了,还了银行的贷款,多少能剩点——没了你了,就都能下得去了。老婆还年轻,又有家底,还能再嫁个好的。我们家老头子要是肯上天台就好了!”
“合着一人解脱,造福全家呗?”
“你刚明白,我们不都是为了家里打工?”
“呵呵呵呵呵呵……”两人都笑。
“咳咳……”安铭笑得咳嗽起来。水下的灯光映着他已贴在身上的白衬衫,方炎忽然觉得他打了个哆嗦。他凑过去,能看见安铭嘴唇嫣红,似乎两颊也有些红晕。他把手放他额头上:“你在发烧。”
“怪不得,我说今天晚上这么冷……”
“快上去!”方炎站起来,一把抓住安铭的胳膊往上带。谁知安铭人只靠两只胳膊搭在岸上,早已浑身无力,方炎一把没把他带起来,反而将他掀翻,跌落在水里。
还好安铭已经只有出气没有进气,没咕嘟几口水就被方炎一把捞起,咳了几口水出来就合上了眼睛。方炎顾不得那么多了,衣服浸湿了人更沉,只得一手捞背,一手捞腿,公主抱着进了屋上楼,先搁在浴室地上。
安铭还有些知觉,但把他扒光也费了不少力气。
然后怎么办呢?方炎看着赤身裸体躺在浴室地上的安铭束手无策。
他先打电话给小芳,没接——对了,人家在工作。于是又打给秦黛黛。
“送医院啊!”秦黛黛一句话解决问题。
“啊,对……哎,我操!”刚才为什么手那么快,脱这么光怎么送?
秦黛黛在电话那头:“???”
“额,算了,不送医院了——太麻烦。估计没什么大毛病,懒得折腾。你说说怎么办吧?喂姜汤?”
“这……我也不知道啊。着凉了吗?”
方炎想了想:“是不是因为太忙了,然后荔枝吃多了湿毒发出来了?”——他在岭南这些年头,开口闭口也习惯了不是“湿”就是“热”。
“那也别喝姜汤了,发出来也好,降温吧。”
“唔……”地上的人呻吟起来,翻着身子要去贴冰凉的瓷砖。方炎赶紧挂了电话,拿浴巾将他胡乱擦干净,直接拖到床上。
然后他出去买药和温度计回来,量体温——39.5度,赶紧把药喂了,又多灌了几口热水。
这可怎么办?方炎在床边踱来踱去——药已经吃了,退热贴也贴额头上了,但他总还想做点什么。忽然想起什么,去浴室橱柜翻出来一个刮痧板,再拿上一瓶baby油——搞运动的多少都会按摩、拔罐或刮痧。
安铭趴在床上,背脊被刮得一道道的紫黑。
“哼,叫你贪嘴!”方炎说着将他翻过来。安铭有模糊意识,刚背部一下下的疼痛使他呻吟出声,但潜意识里又觉得这是有益的。此时翻过来,忽然觉得因热度引起的酸痛缓解了不少,一阵轻松。
唉,这么瘦,怪不得不禁折腾。方炎盯着他的胸膛看了一会,才慢慢给他盖上被子。也许是药开始起效,也许是出了痧,安铭似乎睡得安稳了些。
夜深人静,方炎挨着安铭,半靠在床头,借着着昏黄的灯光,看他的侧颜。终于忍不住,慢慢俯下身去,用手摩挲他嫣红的嘴唇,瘦削的脸颊。然后,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
安铭一点反应也无,于是方炎大了胆子,吻上了他的唇。这触感柔软又火热。许是看见他嘴唇烧得微微起皮,方炎伸出舌头轻轻帮他滋润——甜丝丝的,还有荔枝的香味。这才是红霞色,广寒香。
方炎听见自己的心砰砰直跳,像小时候背着老师做坏事一样,甜蜜又刺激。他早就想这么做了。什么时候开始的?不知道,也许是第一次见他,也许是这一个月的相处。他一袭白衣坐在窗前,悠然地喝茶。这是什么感情?怦然心动还是一时新鲜?
这不重要,因为,无论是什么他都要不起。
就这么一下,就这么一次,他告诉自己,谁都不会知道——他也不会。
“方炎……”安铭忽然轻哼。方炎吓得一跃而起,往后退了好几步。继而看见安铭没有睁眼,似乎还在梦中。
“嗯?怎么?”方炎镇定下来,走近了,试探着问。
“方炎……”安铭喃喃,“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