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轮回的光》苦栀

9、第9章

　　钥匙还没从口袋里掏出来，门便从里面被打开了。
　　梧愣愣的看着鴞从自己手中接过塑料袋：“你怎么…”
　　“我怎么？我早就不烧，倒是一睁眼叫了好几句你都没应，要不是在阳台看见你大包小包地回来，我都要以为你扔下我逃了。”鴞没好气地说着，有些责怪睁开眼没看到梧的意思。
　　“我能跑到哪里去，这不是嘴馋了想吃你之前做的葱油排骨了嘛。”梧打了个马虎眼，只想着这茬赶紧过去，别再问出些什么别的来。
　　“哇，真有你的，我这么个半死不活的病号躺床上你倒是还有压榨我的兴致。”鴞嘴上呛着声，却是直接在刚放下的袋子里翻找起了排骨。
　　“现在这不好好地没事嘛…”梧小声地嘟囔着，精准地从塑料袋中拎出打包的排骨粒。
　　“嘿你个臭小子，以前没觉得你嘴这么贫呢…”鴞作势扬起手要去打梧，看了一眼他手上还拎着的几条排骨，扯过来摇摇头认命地去了厨房。
　　“辛苦哥哥啦，”梧冲着鴞的背影夸张地喊了一句。
　　即使梧只能盯着鴞的后脑勺，也不难想象鴞的一记白眼，适时地见好就溜了，“我去看电影哦！”

　　塑料袋里的食材都被收拾得七七八八了，两瓶RIO在略空荡的袋子里显得有些扎眼。
　　梧悄悄地挪到袋子边，假装不经意地拿起一瓶RIO，又快速地坐回沙发上，看了眼厨房的方向——嗯，那人做排骨正做得认真，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可是，不就喝点饮料吗，为什么要像做贼一样呢…

　　“薄荷味…”指腹摩挲过瓶身上的三个大字，梧的眼前又浮现出那暖阳般的笑容。或许，恨有多深，忘记就有多难吧。
　　即便恨之入骨，却对薄荷味如此怀念和渴望。
　　打开瓶盖，清冽的薄荷香填满了梧的味蕾，贪恋着这味道，小半瓶下去才不舍地停下来换了口气。

　　奇怪，薄荷味会让人头晕吗？
　　梧晃了晃脑袋，只看到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影向自己走来，一把夺走了剩下的半瓶RIO。

　　“我去，RIO也能喝醉？还就这么小半瓶？”
　　鴞拿起瓶子找了找配比度数，又看了看倒在桌边傻笑着一个劲往自己脚边蹭的梧，不可置信地咽了咽口水。
　　什么叫酒量差？长这么大终于见着活的例子了，只希望这小子酒品好些，自己刚退了烧还飘着，可没劲再折腾他了。当然，也不想被他折腾。

　　心里的祈祷还没说完，鴞便被梧直接拽倒在地上。
　　“哎哟我屁股…”鴞整个人直直地摔坐在地板上，暗自庆幸没摔着尾椎骨，不然又得躺个十天半个月的。抱怨了半句，梧便像一块狗皮膏药一样贴了上来。
　　“诶，诶，你干啥！”
　　右眼皮一跳，看着黏黏腻腻往自己身上贴的梧，鴞只觉得悔青了肠子没有顺手把两瓶RIO放冰箱。

　　“诶，你别再蹭过来了，热…梧…听话…不折腾了…诶…”，鴞一边试图把梧从自己身上扒拉下去，一边语无伦次地念叨着。
　　可梧却像一只八爪鱼似的在他身上扒得结结实实，好不容易拽下去一只手又架上来一只脚，细胳膊细腿的，鴞也拿不出那格斗的架势来，生怕给人一不小心掰扯断了。
　　一来二去，鴞可算是被折腾累了，自暴自弃地任由梧紧紧扒在自己身上。
　　不就年轻几岁吗，怎么这么有活力呢，不会累的吗… …
　　鴞的后背在沙发脚边抵着生疼，歇够了，便又是一番折腾，连拖带拽地带着身上的大挂件摔进了沙发里。

　　梧的双手圈在鴞的颈后，痴痴地笑望着，眼睛弯着眯起来，缝隙间透露出一些迷离。
　　鴞也愣了神：好像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安安静静地观赏梧这张好看的脸。
　　他的睫毛怎么这么长，眨眼的时候扑闪扑闪地，总觉得扫过自己心尖上似的痒；他的眼睛怎么这么迷人，即便笑成了一条缝也遮不住眼里的星光；他的两颊总算养出些肉肉，软嘟嘟的，上手戳两下都会弹回来；他的嘴唇也软软的…
　　鴞不自觉的地咽了咽口水，甩了甩头，想要把那莫名的想法抛诸脑后。
　　可是越跳越快的心脏让他完全无法冷静下来。

　　上一次心动是什么时候呢？
　　好像是高中吧，隔壁班的文艺委员，想到她就止不住地嘴角上扬，和她待在同一空间下便心跳快得要爆炸，好不容易说上话时，手心里都是密密的汗，紧张地磕磕巴巴，生怕说错一个字… …

　　现在呢？好像一样，又好像不一样。
　　感受着梧整个人酥酥软软地靠在自己身上，鴞觉得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他开心、兴奋、激动、紧张，却又害怕。
　　他的身份是假，职业是假。每一天的生活都在演戏，却唯独把这份感情假戏真做了。
　　他害怕有一天，所有的假面被揭开，梧也会离去，像从未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喂！”梧好像不满眼前的人走了神，又往鴞的身上蹭得近了些，“我好喜欢你啊，鴞…”
　　被梧一句迷迷糊糊的告白拉回现实，看着仍是一脸痴笑的梧，鴞有一些无奈：“你啊，喝了酒就乱说话，你知不知道喜欢是什么啊？”

　　“我…嗝…我知道…嗝…啊…”梧一边打着酒嗝，一边推着鴞，想让自己坐正些。
　　恍惚间，鴞的脸渐渐变得模糊，又慢慢和记忆中那个叫“幸明德”的人相貌重合。使劲眨了眨眼，鴞的脸才又逐渐变得清晰。
　　这么一吓，梧的酒醒了大半，刚准备从鴞的身上下来，听到鴞的一番话又停下来动作。

　　“…你应该不知道这种喜欢是什么感情吧…不过我好想自私一次，任性一次。不管你是不是喜欢我，我想我真的，喜欢上你了啊，小崽子…”

　　鴞自顾自低头说着，全然没有注意到清醒了大半的梧。话音未落，抬头的瞬间，尾音已经被梧凑上来的双唇吞下。
　　小崽子吻得又乱又急不着章法，把自己憋得两颊通红不说，还把鴞咬得生疼。

　　“嘶——”直到一股血腥味在两人的口腔中蔓延，一丝清明才回到各自的瞳仁中。从脖子蔓延到耳尖的绯红不约而同地爬上二人的皮肤。
　　二人规规矩矩地端坐在沙发上，像犯了错的小学生。手一会儿挠挠脖子，一会儿搓搓膝盖，一会儿抬起来看看腕间不存在的手表。
　　“那个…咳…要不…再…喝点？” 过了一会儿，鴞实在受不了这沉默，率先开了口。
　　只不过刚开口，他便后悔了。真是说话不过脑子。还没等在心里后悔完，一个人影就从眼前晃过。
　　梧的身体反应比嘴快，一个“嗯”字还没回答完，剩下的半瓶RIO已经被抄起来又灌下去一大半。
　　等到鴞去抢下来，只剩下几乎一个空瓶子，盛着瓶底可怜的几滴残留液体。
　　无言地扶了扶额，鴞放下酒瓶，看了一眼在沙发里坐着也能东倒西歪的梧。

　　“嗝~这次好像…脑子更沉了…”
　　放下空酒瓶，再转身时，小崽子已经沉沉地陷进沙发里睡熟了。

　　可能是酒精的作用，方才梧脸上的绯红更重了。
　　手指蹭了蹭梧微烫的脸颊，鴞将人从沙发里捞出来，打横抱去了卧室。
　　趁现在多抱一会儿吧，等小孩体重养好了，自己这一把老骨头估计是要抱不动咯。就这样站在床边想着，直到手臂觉得酸软，鴞才不舍地把梧送进了被窝里。

　　梧似乎睡得很沉，好像还有一个很香甜的梦境，拉起来的嘴角就没有放下去过。
　　脸颊上的一小块软肉在枕头上挤出一些嘟嘟的形状，让鴞忍不住伸出手指去戳。
　　鴞坐在枕头边，一边摩挲着梧的手指，一边喃喃自语。
　　“其实我一直都很害怕死亡到来的那一天。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得彻彻底底，然后就再也没有然后了。即便已经看过了那么多生死，依然很恐惧。”
　　“每每这时我就会想，如果有那么一个人，在我即将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陪在我身边，握着我的手对我说‘别怕，我和你在一起’，那死亡也就不那么害怕了吧。”
　　鴞顿了顿，凝望着梧，“我好像找到这个人了。”
　　“嗯…”若有若无地，梧轻轻哼了一声，好像是在应和鴞的陈述。仔细去看，却又实在是熟睡的模样。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的身份，和这一切，都是假的。你会原谅我吗？”
　　像是询问，又像是自言自语。
　　没有等一个回答，鴞在梧的脸上轻啄了一下，便关了灯，蹑手蹑脚地退出了房间。

　　黑暗中，梧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眨巴了两下，又缓缓闭上。迷迷糊糊间伸手捞过鴞叠放在床边的衣服，在熟悉而安心的味道重继续着美梦。

　　鴞轻轻关上房门回到客厅，另一瓶没开的RIO还静静地站在塑料袋里。
　　还好没有顺手把它们放冰箱。
　　鴞的嘴角牵起一丝笑意，转身去厨房给葱油排骨附保鲜膜，“明天去给小崽子买些新鲜排骨回来再做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