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轮回的光》苦栀

10、第10章

　　“喂，你昨天是不是亲我了？”
　　大清早，正在煎鸡蛋的鴞被突然出现在厨房的梧一句直白的问句打了个措手不及。敲了小半辈子鸡蛋，却是第一次把蛋壳捏得稀碎和蛋液一起流进锅里。
　　“对…对啊！怎么了？都是我男朋友了还不能亲一下了咯？”鴞手忙脚乱地把躺在锅中黑得和煤炭一样的鸡蛋的尸体扒拉到垃圾桶里，尽量用理直气壮的语气掩饰自己的心虚。
　　“男朋友吗…？”梧嘟囔着重复了一遍，好像在思索着什么。
　　嘶，昨天明明就是这个小崽子主动凑上来的！不过再怎么说他也喝醉了…清算下来还是自己趁人之危？鴞腹诲道。
　　“对…对呀！就小情侣亲亲抱抱很正常嘛…你…你过来给我亲一口！”鴞更加心虚了一点，抹了抹鼻头，生怕梧不认账似的，假装义正言辞地命令道。
　　“哦…”梧乖乖地把左脸凑上前去，在被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轻啄了一下后把脖子缩回来，又若有所思地说道：“情侣吗？情侣之间就只有亲亲抱抱吗？”
　　听到问题的鴞被吓得差点又捏碎一个鸡蛋，“对…对啊…不…不然呢…还能干嘛…”鴞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耳尖也爬上一些粉红，“约会！对！还能约会…“
　　真想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约会都干些什么啊？”梧滴溜溜转着眼珠子思索了一会儿，又接着问道。
　　看来小孩是真的对谈恋爱这件事情不太懂。鴞定了定神，一本正经地数着：“吃饭啦，看电影啦，散步啦…“
　　梧老实地站在一旁，一言不发地听着。半晌，鴞才终于数不出来什么新花样来。
　　“哦。”梧皱着眉头，好像在思索着什么，简短地扔下一个哦字就转身出了厨房。
　　看着梧一闪便没了影，鴞暗自撇了撇嘴，有些失落：念叨这么一通，你一个哦字就给打发了……可早饭还得继续做。
　　认命地把锅里许久没翻面的焦糊鸡蛋铲出来，鴞又转手从冰箱拿了两个新鸡蛋。
　　听说过谈恋爱费钱，第一次发现还这么费鸡蛋。

　　几经波折的早餐总算是完成了。
　　从厨房探出半个身子的鴞一边嘴里嗔怪着这个要人伺候的小祖宗，一边端着鸡蛋面包和两杯牛奶小心翼翼地朝着坐在客厅地上的梧挪去。
　　这手艺，不去餐厅端盘子可惜了。
　　还是算了吧，这手艺留着伺候这一个祖宗就够了。

　　“小崽子在干啥呢？”
　　放下餐盘，鴞这才注意到散落一地的便签纸和上面五颜六色彩笔的写写画画。
　　梧好像完全没有理他的心思，抱着平板看一会，划两下，又开始奋笔疾书。

　　“在大草坪上野餐和放风筝。”
　　“在环湖路上骑双人自行车。”
　　随意捡起两张便签，鴞读了读上面歪歪扭扭的中文字。
　　心下已经了然了三分，再凑近去看平板上的内容，鴞不禁嗤笑出声。
　　“不是吧，你是在学怎么约会吗？”看着平板上 ‘约会可以干嘛’ 的搜索，鴞伸手揉了揉梧的头发，笑嘻嘻地说道。
　　“这些都是我想和你做的事情呀！”梧停下笔，指着身边十几张已经被涂写过的便签纸，认真地说。
　　这个回答好像在意料之内，却还是惹得鴞鼻尖一酸：“好呀，那我们一起写吧，我也有好多好多想要和小崽子一起去做的事情。”

　　于是，两个平均身高一米八的男人猫着腰，并排坐在客厅地板上。一会儿有说有笑，一会儿打打闹闹。上一秒是咧到耳根的笑脸，下一秒又变成气鼓鼓的包子脸。

　　“你去过游乐园吗？”看着平板上蹦出来的几张旋转木马的照片，鴞突然问道。
　　“呃…小时候听说过。”梧的眼睛亮亮的，比说到其他任何一个计划时都要明亮。他想起来，曾经那个哥哥答应过要带他去的，却食言到如今，又不免有些失落。
　　“这样啊… …”鴞兀自翻着图片，在心里牢牢记下一笔。

　　一沓厚厚的便利贴逐渐见底，一张张或写文字或画上简单图像，被贴满在两人手所能及的任何地方。
　　直到两人的肚子都咕咕抗议起来，这场‘学习战’才堪堪收尾。

　　“唉哟喂，我的老腰…”鴞看了看手表，下午三点的指针和叫个不停的肚子催促着他起身去做饭。许久不动的坐姿让鴞在站起身的一瞬间怀疑自己的脊椎被人狠狠踹断了。
　　“我去做饭了，你把这些便利贴都贴墙上去吧。以后我们做一件撕一件，想一想就很有仪式感。”鴞揉了揉腰，伸手把梧从地板上艰难地拉起来，说道。
　　这一刻，他只觉得自己不过是这个城市中渺小而又再平凡不过的一员，有想去拜访的地方，有想做的游戏，有想用余生去陪伴的人。

　　关上厨房的门之前，鴞又盯着梧看了好一会儿。梧正乖乖往墙上贴着便利贴。
　　其实，远不止写出来得这些，鴞还想——
　　想和小崽子躺在雪地里等极光；在热气球里俯瞰漫漫黄沙；站在冲浪板上听海风；踩在同一片泥泞里学插秧… …大千世界，想把这世上所有的美好都捧到他的面前。

　　然而，向往之所以是向往，因为现实总是背道而驰。

　　退烧的第二天，从早到晚满满当当的行程便又回到了鴞的工作安排表上。
　　每每早上起床看到满脸期待的梧，鴞却只能愧疚地摸摸他的头发，道一声早安，接着一句早点回家的承诺，便匆匆套上衣服出门。
　　而承诺却也只停留在嘴上。
　　每天半夜回家，轻手轻脚关门时，鴞总能看间在沙发上蜷缩着睡着的小身影，却又只能留下一声失落的叹息，轻轻将那人抱回卧室。
　　当然，小崽子的肌肉越发紧实，每次将人搬回屋都像做了二十分钟有氧，以至于鴞认真思考过是否干错将床搬至客厅。

　　偶尔好不容抽出点时间履行‘约会计划’，却总在两人整装待发走到家门口时非常‘凑巧’地被刘颖临时加塞的任务被迫叫停。

　　“小崽子，给你带了礼物，嘿嘿！”难得地，半个月以来鴞第一次准时在饭点回家。
　　“哇！今天这么早！”才听到指纹锁的咔哒声，梧就耳尖地跑到门边，几乎在鴞说话的同时就将来人抱了个满怀。
　　“嘿~”鴞回抱了一会儿，把买来得食材放在脚边，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大白盒子， “小崽子，先看这个，送你的！”

　　“是电脑？！” 迫不及待地拆开盒子，梧惊奇地感叹出声。
　　“对呀，我也就…也就只知道你电脑玩儿挺好的，就想着你自己一个人在家，不如再倒腾倒腾？”
　　“嗯…”
　　“话说回来，我也挺好奇的，你打哪儿学的电脑啊？去吕晓那儿的时候都没上高中吧？上大学那会儿我修过一点基础计算机，给我难得头发都快薅秃了。”
　　“就是…小时候一个哥哥教的…”梧的语气瞬间淡下去不少。
　　“你还有个哥哥？”
　　“哎，就是一个比我大些的朋友，都已经记不得长相了。”梧好像不是很想继续这个话题，敷衍着便打开电脑自顾探索了起来。
　　“噢…”鴞看着满心欢喜的梧，便没有追问下去，这段时间早出晚归的把所有想象中的美好行程都耽搁下了，内心多少还是觉得愧疚。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等这趟任务圆满结束了，定要和队里告个假带小崽子把这些个安排一一兑现。
　　但这任务还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要不，先去一次游乐园？
　　想起那天和梧说起游乐园时他热切的眼神，鴞暗自打起了小算盘，琢磨着找个什么理由向刘颖告假。

　　理由还没编出来，假期倒是砸头上了。

　　十月八日。凌晨三点就爬起来准备洗漱的鴞收到刘颖的短信：生日快乐，今天放你假，好好休息。
　　日子过得忙忙叨叨的，以至于鴞把自己的生日都完全扔到了脑后。
　　往年刘颖也会给他放一天生日假，可他从来没有真正歇过，总是客气地谢过好意后又重新投入工作。
　　可今年，他简直被这个喜讯冲昏了头脑，几乎要忘了自己的真实身份，直想要拉着刘颖声泪俱下地喊声谢谢老板。

　　脱掉外套，换回睡衣，钻回被子，整套动作一气呵成，却也是全然没有了睡意。
　　鴞半搂着身边还熟睡的梧，在黑暗中盯着发亮的手机屏幕搜索着情侣游乐园攻略，看着看着，便不由得因为带入了某个小崽子的形象而噗嗤一声傻笑出来。
　　而梧此刻也像是沉浸在什么香甜的梦境中，时不时还满足地砸吧砸吧嘴。

　　清晨5点。心满意足刷完攻略的鴞定下一个八点的闹铃，放下手机，俯身亲了亲梧微热的面颊，又缩回被子里紧紧地贴着那人，睡起了回笼觉。

　　半梦半醒间，梧仿佛听到鴞在对他说：“你是不是都不知道生日啊，那要不你以后跟我过吧，十月八号，好不好呀？”是梦吗？这句话，好像十年前就听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