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轮回的光》苦栀

4、第4章

　　鴞的生活依旧，日出日落都陷在和明里暗里各色人的推杯换盏中，每天的期待则变成了回到家时，脚边预先摆放好的拖鞋。刀刃上起舞的脚尖下也似生出些柔软的棉花。
　　这样的安生是不正常的，至少，他们这样的人的生活里，是不配拥有的。
　　总要有些什么来打破这平静。

　　“半个小时后，带上梧。凡生KTV302。”看着手机屏幕上的短信，鴞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是刘颖。这一天终于来了。
　　这一次和梧一起与她的会面，又不知是一次机遇还是一个霉头。
　　也罢，是福是祸都躲不过。

　　才与梧说明消息，那人倒是看不出什么波澜。
　　轻车熟路地，梧一点不手软地对着自己暴露在衣服外的皮肤又掐又咬，弄得青青紫紫好几大块后才满意地收了手。
　　转而对着镜子欣赏起自己的杰作，满意地冲鴞挑了挑眉，竟好像是在寻求一句表扬。

　　鴞在一旁看着确是揪心，也不知是过去怎样的经历，才会让一个看起来柔弱不堪的孩子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机械地毁坏着自己好看的皮肤。
　　然而，看着梧折腾自己的狠劲，饶是再心疼，鴞也明白这是对他们最好的掩护，心软不得。这个人情算是欠下了，日后是要慢慢偿还的。
　　鴞实在看不下去，只得默默转身，装模作样地拾掇起自己的西装。
　　梧撇了一眼他的背影，轻微地啧了一声，随手抓起风衣外套披在身上，淡淡地丢下一句：“走吧”，便大步出了卧室。
　　鴞也急忙揣上手机跟了上去。

　　KTV的喧闹并没有因为包间中的隔音而缓和多少，鴞只觉耳膜震得生疼。转而去看梧，却还是一副冷冰冰丝毫未受影响的模样。
　　这小孩不会一会儿还是这么一副冰冷的模样吧……
　　正担心着，鴞感受到那人微张的细瘦五指正正好嵌入他的指缝间。
　　演戏就要兢兢业业演全套。梧的嘴角微微扯出一个小括弧。

　　突然间十指紧扣的两人各自揣着狂跳的心脏，努力压制着窜上脸颊的红晕和温热，走进了包间。

　　二人端正地坐在沙发上，注视着刘颖手中摇晃着的半杯红酒，在透明的杯壁间悠悠地荡着。
　　坐在点歌台旁的高脚椅上，刘颖则假装漫不经心地来回转着椅子。
　　大屏幕上放着《三国》，却只有画面中的激烈角逐，没有一丝声响泄出。
　　整个房间像被按下了空间静音的按钮，连空气都弥漫着沉默。

　　好像所有人都在进行着一场无声的角逐。梧被刘颖强大的气场压得有些紧张，不由自主地一点点向鴞的身边挪着，直到两人的手臂紧贴着，连一丝空气都挤不进去。
　　感受到梧的紧张，鴞放开了牵着的手，环上梧的肩膀，把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鴞的一番举动却让梧失神了片刻。灯光好像愈加昏暗，鴞的侧脸却在他的眼却越来越清晰。
　　那一刻，世间的一切仿佛都停滞了，没来由地，梧突然凑上前，把自己温热的双唇贴在鴞的脸颊上。

　　温热的触感在脸上蔓延开来，渐渐变得有些灼热。鴞的心中划过一丝错愕，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身体却先大脑一步，下意识把身边的人搂得更紧了些。
　　许是紧张在作祟，令他一时间失去了些理性。

　　小朋友演技不错呢，还好不是什么出格的举动，不然自己下意识抗拒的话，今天算是玩完了。回过神来，鴞在心底长出一口气。
　　来不及细想，刘颖的一声轻咳把两个人都拉回现实空间里。
　　梧回过神来，低下头端坐在一边，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子，微微咬着下唇。

　　脸上触觉消失的一瞬间，鴞的心里莫名有些空落落的，奇怪。

　　房间内的沉默被打破，刘颖那咄咄逼人的气场却收敛了许多，脸上还勾着些不纯的笑意，期间好似还夹杂这些苦涩。
　　一口饮尽杯中的红酒，刘颖走到鴞的身前，伸出手指沿着鴞的八块腹肌勾勒了一会儿，摇摇头：“可惜了，这么好的身子，便宜了这个小白脸儿。”
　　尽管刘颖的面容和身材放在这个社会上也是令多少男人垂涎三尺的标准，鴞仍觉得她在自己身上的抚弄令人反感至极。
　　不过，此刻的他内心却格外渴望知道身旁的梧看着这一幕是什么感觉。

　　而在刘颖上手的那一刻，梧便不由得捏紧了拳头。他不知道这股怒火从哪里来，只觉得如果眼前这个女人再不停手，他便要忍不住像捕猎的恶狼般朝她扑过去，给她一顿乱揍。

　　好在刘颖收手得非常及时。

　　“不逗你了，说正事儿。之前提过的荀远集团，你还记得吧？”刘颖直起身，走向点歌台旁的高脚椅，鞋跟踩在地上哒哒作响。
　　“记得，那个明面上酒水供应，实际上倒肉肉的。”鴞表面无偿，心里却狠狠地兴奋了一番。三年的时间，终于让刘颖对自又更加放下些戒心，离收网也更进了一步。

　　“小伙子记性不错。再给你介绍一个，榈丘，就那个隔壁省的盗版凡生街，他们最近手里缺货缺的紧，想找我买货呢。”刘颖捏着两指来回旋转着空荡的红酒杯说道。
　　“从荀远出货？”鴞起身，为刘颖又斟上半杯。
　　“聪明。记得把咱自己摘干净。还有，探探榈丘的底，不扎实的话搞搞小动作，趁这次机会把隔壁的油水也捞到咱自己手里来。”小抿一口，刘颖满意地点点头。
　　“没问题，明面上的商业合作还是我出面？”嘴上保证着，鴞却在心里唾弃了刘颖一万遍，这样狮子大开口什么都想要，即使没有警察跟在后面催命，也迟早会被自己的欲望砸死。
　　“对。和以往一样，你作为凡生的总经理去和他们接洽，所有的流水都走合同，过公司账目。”刘颖难得地再次详细交代了一遍这些两年前就说得清楚的条框。
　　“嗯，老手艺了。”鴞点点头，回以一个精明模样的微笑。
　　“这我绝对放心，不过这次交易流程也得你来安排。万事开头难，第一次走背后的流程，你多上点心。”
　　“颖姐放心，出了事我一个人担着，绝没有凡生什么事。”
　　“我绝对放心，毕竟我很相信死人是最能保守秘密的。”刘颖低声在鴞得耳边轻轻说着，妩媚地笑了笑。

　　等凡生坍塌的那一天，你应该会后悔没有现在就杀了我吧。心里如是想着，鴞仍是理性地继续着话题。

　　“对了，颖姐，吕晓有问题。”
　　上次和吕晓谈判，可以说不费吹灰之力就让吕晓接受了及低价的不平等条约，这未免让人觉得他必定还留有后手。
　　“他那儿我就是试试水，你自己看着办就行，不用跟我说了。他要实在不安分，找个机会直接清理了就行。”显然，刘颖对除了刚刚讨论的大生意以外的事情都没什么耐心。
　　再没有过多的寒暄，刘颖一口饮尽杯中的红酒，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还缩在沙发角落的梧，踩着高跟鞋哒哒离开了。

　　总算是又平安地活过了一天。

　　回家之前，二人去了一趟超市囤货。不知是怕身边还有眼线盯着，还是没有出戏，梧活脱脱变成了一个粘人精，绝对保持在距离鴞方圆一步的范围内。
　　有时鴞的一双大长腿走得快了，梧便哼哧哼哧跟在他的身后小跑起来。意识到这一点的鴞也刻意放慢了脚步。

　　最近一日三餐营养均衡的投喂已经让梧又长高了不少，眼看着就要窜上鴞的肩头。想象着今后和自己一般高的梧并排走着，风风火火的样子，一个没忍住，鴞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梧疑惑地看了看鴞，只见他尴尬地摸摸头发，打了个哈哈，笑说着没事，从身边的货架上胡乱抓了几把往购物车里扔下就要走。
　　可刚才奇怪的手感让正要离开的鴞停住了脚步，定睛往购物车里一看，几包卫生巾安安静静地躺在两把韭菜上。
　　鴞咽了咽口水，在周围人奇怪的注视下，红着脸把卫生巾胡乱塞回货架上，推着车逃走了。

　　不料结账时，身边一直默不作声的梧从身后拿出两包被塞回货架的卫生巾：“我看你刚刚想要又不好意思拿的样子，就帮你拿着了。”
　　梧一脸天真地说得轻描淡写，身边的鴞却满脸涨的通红，滑手机找出支付宝的手都慌乱地差点把手机掉在地上，满脑子只想着快些结了账回家再好好和这个小崽子算账。

　　难怪后半段逛超市时，总觉得大家看向自己这边的眼神都怪怪的，本以为是自己多心了，没想到是这个小崽子拿着这玩意儿走了一路。

　　大包小包的食物拎回了家，看着和一堆蔬菜格格不入的两包卫生巾，鴞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正想着怎么给梧上一节生理卫生课，却看见他心事重重地坐在沙发上发呆。
　　算了，下次再说吧，先做饭咯。

　　此刻的梧，脑子里却还在回味着手上残留的鴞的温度，唇上有过的一丝冰凉，搭在自己肩上那令人安心的臂膀，以及一靠近他就突突直跳，既紧张又兴奋的心脏… …
　　还有鴞口中，对吕晓的猜疑。

　　如果身份暴露……他不敢多想，只是想到一个鴞失望地看向自己的眼神，就已经叫他呼吸一滞。
　　管他什么吕晓，管他什么卧底，统统都不重要了。
　　梧的全身心，都已经为一种叫鴞的毒品而疯狂，沉迷其中而不自知。如果没有吕晓，他和鴞之间就没有任何隔阂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