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风再生》花蕾

9、第九章 无需言语

　　蔚蓝的天空飘浮着几朵懒散的云。
　　几只欢快的小鸟扑啦啦地飞过。
　　一个一袭白裙的女孩子，宁静地站在落地窗前，迎望着那悠闲的白云，那欢快的鸟儿若有所思。
　　“……顾虑、自卑……你要好好的开导风，安慰风，能否早点扫去他心灵的自卑，能否早点抚平他记忆的创伤，能否早点卸下他心理的包袱，能否早点挥去他心中的忧愁，能否早点让他毫无顾虑地面对你们的感情……这一切都要看你怎么做了……”
　　妈妈的话始终在她耳边回荡……
　　她该怎样开导他？安慰他？而又不刺伤他呢？漆黑的眼眸闪现迷茫和无助，然而转瞬间又被坚定和自信所代替……
　　她坚信五年前的刻骨铭心，五年前的真心承诺，五年前的美好记忆，五年前的点点滴滴，不会经不起时间的冲刷，不会经不起风雨的洗涤，不会经不起岁月的间隔，不会随风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相信她不变的真心，她炽热的情怀，她执著的爱，总有一天，能扫去他心灵的自卑，能抚平他记忆的创伤，能卸下他心理的包袱，能挥去他心中的忧愁，能让他毫无顾虑地面对他们的感情……
　　她侧头看了看墙壁上的钟表，时针刚刚指到11。
　　一个上午的时间将要过去了，为什么风还不来见她呢？难道他还在顾虑？还在犹豫？还在自卑？还在逃避？漆黑的眼眸顿时黯淡下来，她深深的呼吸，压下心中的苦涩和复杂。既然他不来见她，那么就让她去见他吧，就让她帮他消除顾虑，就让她帮他重找自信……
　　灿烂的阳光透过落地玻璃窗洒进来一屋子的金色。
　　一张单人的床铺，一架摆满医书的书橱，一张宽大的书桌，一台关闭着的笔记本电脑。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大男孩久久地盯着紧闭的房门，此时的他有些紧张，有些怯懦，有些顾虑，有些不安，有些自卑，有些焦躁，还有些犹豫……即使他做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即使做了充足的思想工作，可他还是不敢去推开房门，还是不敢去隔壁，还是不敢去面对她……
　　也许是因为相隔五年他们之间存在了一丝陌生的感觉。
　　也许是因为双腿瘫痪的他心中始终有一份无法释怀的自卑。
　　也许是因为他比想象中的还要爱她，所以他不想连累她、迁拌她。
　　也许是因为他担心见了她，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又该说些什么，两人会不会太尴尬?
　　……
　　深深的呼吸，强压下心中的那些复杂情绪……
　　其实他很想很想推开房门，很想很想去隔壁休息室看看她，很想很想和她开心的聊聊天，也很想再和她喝一杯冒着浓香的卡布基诺……
　　可惜，他已不再是当年的那个潇洒自如地在骑单车的他了，他已不再是当年那个玉树临风地站立在主持台前口若悬河的阳刚少年了，他已不再是已优美的姿势叱咤在篮球架下的扣球中锋了，他已不再是那个在朦胧的清晨向她承诺自由的风只愿为夏夜而停留的热血少年了……他被岁月历练的成熟了，他知道爱情的无奈了，他也知道爱情的意义了。低头望着那双没有知觉的双腿，他笑了，笑得淡然，笑得自嘲，笑得悲痛，笑得无奈，笑得苦涩……
　　笑着笑着，那深奥而凄美的双眼便无声地潮润了……
　　现在的他怎么可能再去用残缺不全的身体去保护一个完美的她？所以让他做她的哥哥吧，所以让他把深深的爱转化为浓浓的亲情吧，所以让他默默地看着她幸福快乐吧，所以让他继续做夏夜飘过的一阵风吧……
　　安静的走廊上，站着一个美丽的女孩，她怔怔地望着面前紧闭的房门，黑色的眼孔里有些紧张、有些期许、还有些不知所措，十指交叉地紧握在一起，力图保持镇静。
　　“敲门吧，夏夜，只要捅破了这层隔膜，你和风才不会再有距离，他才不会再逃避……”
　　“……不要再紧张，一定要鼓起勇气，风能活到今日，已经是上天对你极大的恩赐，他能从死神的手里挣扎出来，已经是莫大的奇迹，他能从海浪的泡沫中变为现实，你还有什么好顾虑？……”
　　心中仿佛有无数个声音在给她力量，给她勇气，她深深的呼吸，举起了右手。
　　“彭——彭——彭……”轻微而又带点局促的敲门声响起。
　　轮椅上的他猛地一震，惊愕地望着白色的房门，是她吗？他的心脏紧张的狂跳，脉搏不安的紊乱，他有种预感——肯定是她。
　　“风——我可以——进来吗？”房门外响起一个轻柔而又略带紧张的声音。
　　他的大脑忽然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忽然流淌的缓慢，他呆呆地望着房门，一时不知所措。
　　好一会儿，他才稍稍平缓。他的内心矛盾极了，他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因为他很想见到她，又害怕见到她。
　　双手依旧紧紧地握在一起，房门外的她既不安又耐心地等待着，等待着风的回答，等待着他打开房门，等待着他接受她的第一步。
　　可是，她等了许久，也不见他回答，也不见他打开房门。
　　她抿紧嘴唇，优美的弧度中透露出一丝心痛和酸涩，“风——我知道你在房间里，我也知道你在听我说话，风——打开房门好吗？”
　　听出她声音中的哀求与痛楚，他的心再次抽痛了——
　　他紧紧地握住轮椅两侧的扶手，眼底涌起复杂的嘲弄，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怯懦？变得这么顾虑？变得这么优柔寡断？变得不敢面对事实？他讨厌这样的自己，他痛恨这样的自己……
　　房门外的她，背脊有些微怔地僵硬，她望着紧闭的房门，眼底一片苦涩，无论如何她今天都要进去看看风，因为她不能再放走他，这个萦绕了他五年的魂牵梦涉的人，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再错过他，这个驻扎在她灵魂深出的男孩。右手轻轻握住房门的把手，她错愕地发现房门并没有锁，心中突然一阵惊喜，嘴角不由的微微扬起，“风——原来房门并没有锁，哦——是你在等我？”
　　他惊怔，心脏激动的怦然，手心里泌出了层层汗珠。他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因为他希望她推门进来，所以才没有把房门锁死。但又期望她不要进来，因为他始终感觉没有准备好。他烦躁地犹豫着、紧张着、矛盾着、挣扎着……
　　房门被轻轻推开了。
　　一股凉风从走廊里穿进屋内。
　　他错愕地抬起头，怔怔地望着她。
　　她僵硬地站在门边，用同样的目光怔怔地回望着他。
　　这一刻——
　　仿佛时间停止。
　　仿佛万物静止。
　　仿佛只剩下这两道目光，痴痴地、呆呆地、目不转睛地对望着。
　　白色的衣裙，齐腰的长发，高挑的身材，灵秀的五官，她依旧是那样美丽动人，但却多了一份历经岁月的成熟和洋溢在眉梢间的淡淡哀思。她就像天边的流星，惊鸿且闪耀又那么的不真实。
　　白色的衬衣，浓密的短发，漂亮的眼眸，清秀的面容，他依旧是那样的英俊儒雅。但眉宇间却多了份淡淡的忧伤，眼角处也多了些世事的沧桑，下巴处也多了一层淡淡的青色，他就像雾都的早晨，清爽且迷茫又那么的模糊。
　　他失神地望着房门前的她，忽然有种恍惚，仿佛又回到了许久许久以前，他在温暖的老家，慈祥的爷爷，和蔼的奶奶，宽厚的爸爸，贤淑的妈妈，庭院里有一棵美丽的樱花树，有一只小小的哈巴狗，每天在一起吃饭，在一起开心的大笑，那些美好的恍如梦境般的日子……
　　那就是他儿时最幸福的时光吧。
　　深邃的眼睛里储满了晶莹的泪珠，金色的阳光里，他茫然地望着她，就像迷途的羔羊，就像无助的孩童，所有坚强的伪装似乎在这一刻都荡然无存。
　　她的胸口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一阵窒息的难受。
　　她不由得靠近他，缓缓地蹲下，她望着他，他流泪的眼睛距离她如此之近，美丽的如同黑色的玛瑙，仿佛轻轻一敲就会碎掉。她的心底剧痛，仿佛无数的玻璃碎片深深的划过。为什么？为什么他总是轻易地叫她心痛。
　　他望着她，呆呆地望着她，眼角缓缓地流下一滴晶莹的泪，这一刻，所有的顾虑，所有的自卑，所有的犹豫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她的眼眶兀地红了，大颗的泪珠瞬间爬满两腮，但她毫无顾忌，依然伸出双手，轻轻地拭擦他脸颊的泪珠……
　　可是他的泪珠越流越多，她怎么都擦不完……
　　她好想告诉他，不要哭了，不要再流泪了，她回来了，她再也不会离开他了，未来的路不管多么艰辛，不管多么曲折，他们都将会相互扶持，同甘共苦，勇敢地走下去，人生的两岸也将会一路风景无限……
　　可是她什么都没有说，什么也说不出来，依然任自己的泪珠陪他一起流。
　　她知道，她和他的心是相通的，在这里无需言语，任何字眼对于他们来说都是苍白无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