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风再生》花蕾

10、第十章 爱的传递

　　明亮的百叶窗前。
　　坐在轮椅上的英俊男孩。
　　蹲在他身边的美丽女孩。
　　他们被笼罩在金色的阳光里，就像一幅精美的油画。
　　他们痴痴地对望。
　　他们默默地流泪。
　　他们轻轻地为对方试擦脸颊的眼泪。
　　他们心中蕴藏千言万语，但都默契的无言。
　　他们心中千回百转的呼喊对方的名字，但都无声的沉默。
　　因为他们知道这一刻无需言语。
　　因为晶莹的泪珠已道明了日日相思、满腹委屈。
　　因为痴痴的目光已道尽了红尘如一的坚定执著。
　　因为握住他的手已阐明了爱在灵魂深处的情感。
　　时间老人仿佛被这对默默流泪的青年男女感动了，很不情愿地向前滑行。
　　阳光也仿佛被这对痴痴注视的青年男女感化了，灿烂的光芒变的更加的炙热。
　　从走廊尽头的实验室中走出来一位戴金丝眼镜的中年女子，她的脚步很轻，当她经过门口的时候，无意中一瞥，这动人的一幕便落入了眼帘。
　　她悄悄地站在房门外，静静地望着默默流泪的他们，心中一阵酸涩，一阵的疼痛。
　　她知道风始终走不出心灵的顾虑、自卑，所以才迟迟不肯去见小夜，所以才把这五年的爱一直压抑在内心深处……
　　她知道小夜始终深爱着风，所以才一直真心祈祷、默默等待，所以才勇敢地面对风、安慰风……
　　做了这么多年的医生，虽然她们每次在手术台上都竭尽全力，但也少不了看到生死离别场面，她已在无形中慢慢变得不再轻易感动。但是现在，她承认——她被他们感动了，被他们那段年少的痴狂感动了，被他们的红尘如一的坚持感动了，被他们不曾变缺的感情感动了，被小夜五年来的执著感动了，被风五年来的自强不息感动了……
　　她要帮小夜打消风心中的顾虑和自卑。
　　“孩子们，你们怎么了？”夜静走进房间，顺手把房门关上。
　　风微怔的抬头，满脸泪痕望着夜静，“妈妈——”他慌忙从夏夜的手中的抽出自己的手，脸上显露出微微的尴尬，“请允许我这样称呼您。”
　　夏夜惊怔，她呆呆地望着那只他刚刚挣脱的左手，心中一阵涩痛，原来她并没有轻易地消除他心中的自卑，他还是顾虑的。她缓缓的站起来，但由于蹲下的时间过长，小腿传来一阵酸麻，她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向□□斜。还好夜静眼疾手快，她紧紧的抓住了她的左臂。
　　夏夜站稳，侧头望向母亲眼底有抹心碎的忧伤，她低声喊：“妈妈——”
　　夜静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没有说什么，径直来到风的面前，温柔地望着他，说：“风——我早已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你当然可以这么称呼我。”
　　风望着她，心中涤荡着满满的感动与温馨。微微侧身，他望向夜静身后的夏夜，眼底有抹深情，有抹顾虑，还有抹坚定，“夏夜——既然我已是伯母的孩子，那么就让我做你的哥哥吧！”
　　他的声音很轻，如缥缈的炊烟般飘过。
　　她的背脊猛然僵硬，她的心脏骤然抽紧，她怔怔地望着他，喃喃地重复，“哥哥？——哥哥……”晶莹的泪珠扑簌簌地从眼眶落下来。这个萦绕了他五年的魂牵梦涉的人，这个驻扎在她灵魂深出的男孩，这个她用生命去爱的男子……只因为他的双腿瘫痪，只因为他可能再无法站起来，只因为他心中的顾虑、自卑……他要做她的哥哥，这预示着将来他们中间要有他人介入，这怎么能叫她不心痛，这怎么能叫她不流泪啊？
　　“对——让我做你的哥哥，永远的哥哥……”他的声音依旧很轻，但比刚才更坚定了。他的心脏——也更痛了，仿佛有无数把刀在绞动。但他不允许自己妥协，不允许自己后退，因为他爱她，比她想象中更爱她，所以他才会放手，所以他才会不想牵绊他，所以他才会不想连累她。
　　她泪眼扑簌的望着他，眼眸犹如无垠的大海，深邃且汹涌，她的心中充斥着激动的情绪，大脑充斥着失控的话语，但她努力的让自己平息下来，心痛地闭上眼睛，她反复的告诉自己，冷静——冷静——控制——控制——沉默——沉默……现在最好的回答就是沉默……紧紧的握住拳头，尖锐的指甲划破表皮，深深扎到肉里，但她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再次睁开眼睛，黑色的瞳孔已毫无波澜，她一脸的平静和从容。
　　风和夜静惊怔地望着平静的她。她太平静了，平静的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听到，平静的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平静的令他们感到不可思议，平静的仿佛刚才看到泪眼扑簌的她是他们的错觉。
　　房间内安静无声。
　　窗外的阳光变得灿烂而灼热。
　　夜静稍稍思索，她从白色隔离衣的口袋里掏出一块精美的怀表，对着风打开了怀表盖。
　　怀表盖里夹着一张相片，相片里的男子温文尔雅，清爽的短发下是好看的剑眉，深邃且温和的眼眸里充满了正义和自信，高挺的鼻梁颇有希腊贵族的气息，完美的唇边荡着一抹温柔而迷人的笑。
　　风望着怀表里的相片，肯定的猜测这就是夏夜的父亲，不止因为他眼眸里的自信和正义，眉宇间的坚定和勇敢，和夏夜简直是如出一辙。还因为夏妈妈望着照片的眼神比任何时候都温柔迷人……
　　“孩子，你猜得没错，这就是小夜的爸爸——夏振国。”夜静望着怀表上的相片，胸口一阵酸涩，眼眶忽然晕红。“孩子——想必你也听小夜说过，她的爸爸是一位足智多谋的公安局长……他在一次特殊的任务中牺牲了。”
　　风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曾经的一幕——
　　星空下的海滩，那个一袭白衣，长发飘飘的女孩，坐在沙滩上听他诉说自己的伤心往事……也告诉了他，她那因公殉职的父亲生前的点点滴滴，她那心痛的回忆让他至今记忆犹新……她握住他的手，真心的安慰他，“昨天已经过去，明天还要继续，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要它随风飘远吧，未来的路，你不再是一个人……”
　　多么美好的回忆，多么让人留恋的过去，可现在一切都改变了。
　　他拉回飘移的思绪，望着那个背靠着墙壁，刚才还是一脸的平静，现在忽然泪流满面的女孩，心中一阵抽痛。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哭了，也许是因为她看到了因公殉职的爸爸的遗像，也许是因为她明白了夏妈妈这么多年的辛酸，也许是因为他刚才的那句做她哥哥的话刺伤了她……他的鼻子酸涩，眼圈通红，他忽然很想过去，很想替她擦干眼泪，很想轻轻的拥住她……
　　“如果，小夜的爸爸没有被子弹射中心脏而是射中了大腿，如果小夜的爸爸没有殉职而是瘫痪在轮椅上……那对我们将是极大的恩赐……”夜静的眼中溢满伤心的泪水，突然苦笑了，“你想想——孩子，我们会因为小夜的爸爸瘫痪了而离开他吗？我们会因为他残疾了而放弃他吗？我们会因为他可能不再站起来而不再爱他吗？我们……”
　　“不会、不会、不会——”夏夜猛地抬起哭红的眼睛，大声的打断夜静的话，“如果爸爸真的瘫痪了，我们庆幸，我们真的庆幸……我们什么都不在乎，只在乎他还活着……只要他还活着，我们才可以继续拥有一个完整的家……我们才可以继续爱他……”她的声音悲痛而颤抖，“如果爸爸没有死，而是真的瘫痪了该多好……瘫痪了我就可以天天看到他而不是看他的遗像……瘫痪了我就可以每天和他说话聊天而不是对着蓝天倾诉……瘫痪了我就可以每天推着他逛公园而不是老羡慕别人家的孩子有爸爸……”大颗大颗的泪珠顺腮而下，她痛哭不止。
　　夜静心痛无比，她走过去，紧紧的抱住悲痛的女儿，“孩子，不要再哭了，有爱不觉天涯远，即使隔着两重世界……”她的眼角也缓缓流下一滴悲痛的泪，“爸爸在天堂看着我们，他希望我们幸福，希望我们生活的精彩，所以——不要再哭了……”
　　轮椅上的风，静静地凝视着趴在夜静肩头上痛哭的女孩，他思索着她刚才的话，心中酸涩而剧痛，他怎么可以这么自私，他怎么可以只顾自己的爱，只顾自己的犹豫和顾虑，而不去想她心碎的感受，而不去体会她深深的爱……他想收回刚才那句要做她哥哥的话了……
　　夜静从肩膀上轻轻抬起女儿的头，温柔地擦去她脸颊的眼泪，握住她的手，走近风，她依旧什么也没说，只是另一只手拉起了风的手，又把他们的手重叠地放在了一起。
　　手与手的温度像一股电流迅速地传遍了他们的全身，他和她的脸上都有了一抹红红的羞涩。
　　望着他们脸颊的红晕，夜静不禁笑了，“孩子们，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如果一个月之内，神经再植不会发生任何变异，那么风就可以准备手术了。”
　　“真的吗？”
　　“真的吗？”
　　他和她异口同声地问，脸上都挂满了惊喜。
　　“真的。”夜静肯定的点点头。
　　“那太好了。”夏夜高兴极了，因为她知道瘫痪是风最大的自卑、顾虑，是他拒绝她的最大筹码。
　　“风——你不高兴吗？”夜静望着眼底仍有一丝顾虑的风。
　　“不是——只是……”风又犹豫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是很高兴，但他又有些担心手术会不会成功。
　　“孩子——”夜静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请相信我，请相信神经再植，请相信这些最专业的助手，也请相信你自己的成果，这些年来，我为什么把神经再植的论述数据交给你去研究，去记述，就是给你一份信心，给你一份理性的分析，给你一份科学的证据，让你自己有信心接受这次手术。请相信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地做好这次手术，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的让你再次站起来，我们一定会创造出人世间最大的奇迹。所以——孩子，你不要再顾虑，不要再自卑，不要再拒绝爱情的到来，好吗？”
　　看到妈妈那坚定无比的目光，听到妈妈那慷慨激昂的话语，一股甘甜的暖流立时涨满了风的心房。他微微扭头打量了夏夜一眼，夏夜正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目光里既有喜又有乐还有期待……
　　“那——那好吧，妈妈我一定配合您。”风终于说出了这句战胜自己的话语。这一刻，他突然感觉自己升华了，因为生命已不再属于他自己，它属于爱，属于情，属于所有关心爱护他的人，属于神经再植……
　　妈妈重新拉起了他们的手，于是三双重叠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彼此传递着无限爱意，无限的动力，无限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