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灯火阑珊处（gl)》卿若如斯

21、（二十一）火光

　　外面人声嘈杂。周遭一片火光冲破天际，空地周围高大茂密的冷杉白天还郁郁葱葱浓翠欲滴，这时却像是一个个巨型火把联结在一起，将扎营的这片平地包裹了个严实！

　　滔天火光照亮了整个夜空，仿佛要吞噬掉整片森林。
　　树干中的油脂燃烧起来，发出“兹啦”“兹啦”的声音，中间伴随着树枝烧毁后断截掉落的声音，在这狰狞的夜里，让人头皮发麻。
　　夏日里生长旺盛的乔木里面有太多水份，大火烧起来滚滚浓烟。浓烟打四处翻涌而来，使人眼睛干涩，看不清周遭事物，呛得人嗓子发痒。
　　每个人身上都出了一身汗，这其中有烈火带来的升温导致的出汗，也有吓出来的冷汗：不知道层层参天林木围绕的森林外，有没有人能及时察觉，有没有人能发得出求救信号。
　　程教练的哨声还在继续，一方面是为了镇住惊恐不安的学生。另一方面也能集中人的注意力：找到突破口出去的时候有人惊恐慌乱，精神不集中很容易掉队。
　　小斑马举起火把大声嘶吼“临近的相互看一下！相互稳住情绪！刚才点名点了11个，剩下的几个我再点！听得到的答到！人齐了我们一起冲出去！谁也不能掉队！”
　　“姚芳！”
　　“到！”
　　“曾晓琳！”
　　“到！”
　　“梁君卿！”
　　“到！”
　　......
　　“秦御！”
　　“到！”
　　“陆燃呢，陆燃到没！”
　　“到！”
　　剩下的人全部到齐，苏医生和小斑马快速地分发下去浸湿的毛巾。
　　湿毛巾发到最后，秦御这里就没有了。陆燃急忙将自己的递给她“我不用，我不怕呛！我们两个一块走，走不丢的！”说罢顺势握住了她的手“待会跑起来，别放开我。”
　　秦御没有接她的毛巾，只敛了眸光轻轻点头“好。”

　　张导和王导在前面举着手电带队跑，学生用湿布捂住口鼻排好队，紧紧地跟在后面。最后面是苏医生、小斑马和程教练三个人。队伍在两个导游的带领下，穿过灌木丛和荆棘花草，朝着火势较小的西南方极速移动。
　　一路之上，每跑两三分钟，王导就会回头喊“后面有人掉队吗？”
　　程教练在后面接应他“没有，继续！”
　　陆燃紧紧地抓着秦御往前跑，昨晚身体的不适消耗了一部分体力，现在跑几步身体就有些软。加上神经高度紧张，身子有些飘。
　　秦御发觉她脚步不稳，反手抓住她的手臂“跟着我，撑住。”
　　两人一组的大部队跟随两位导游跑了半个多小时，终于逃离了大火圈。

　　众人在一处干净的空地上停下，很多人惊恐交加体虚乏力，当场就瘫坐在了地上。王导用仿军用传呼机焦急地和正赶来救援的消防部队联络，苏医生检查询问大家有无受伤，小斑马召集秦御和常溯不知道在商量些什么。
　　陆燃大脑快要炸裂开来，全身瘫软地瘫坐在地上，这边卫图和庄逸急急跑过来“陆燃！你们见阿静了吗？”
　　陆燃一下子站了起来“她和你不是都在队伍的前面吗！”
　　卫图听到这个答案，脸色一下子苍白起来，她压制住内心那个糟糕的猜测，颤声说：“开始是这样，我和庄逸在前面，她和常溯在后面，可后来我一转头她就不见了，常溯跑到前面清点人数，我还以为她去后面找你们了。”
　　“开始？开始是什么时候！你们在一起你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走丢的？”
　　卫图也急了“她一个大活人体力比我好！我凭什么知道她什么时候跑丢的！”
　　小斑马忙着准备按花名单清点人数，没有注意到这里。周围的同学听到不对劲的已经看了过来，陆燃顾不得再和卫图吵，看着远处的冲天火光，向着来时的小路拔腿就跑！
　　还没跑几步，胳膊就被人一把抓住了。
　　陆燃一下子被拽倒在了地上，她抬起头，秦御冷着一张脸俯视她“你去哪里？”

　　陆燃一心想着耽误这一会儿，裴娴静怕不是就要被闷死烧死在林子里了。她顾不得秦御如何，猛然站起来想继续往里面走，秦御却是死死抓住了她“你发什么疯？”
　　陆燃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她焦急嘶吼“阿静还在里面！你说我发什么疯！我要去救她！”
　　“冷静一下！你不能这么回去！”
　　陆燃又气又怒又急，不由得凄然道“阿静还在里面，你让我放着她不管吗？你什么都不懂......”
　　秦御手侧首，不过一瞬，她再次抓紧了对方，将人往后一推，自己朝着那条浓烟翻涌的小路跑去。

　　陆燃被她用力一推，再次坐倒在了泥土地上。她看着秦御逐渐消失在火光中的背影眼眶发酸。
　　她这会才是害怕，她怕极了。
　　怕秦御进去之后，和裴娴静一起困在里面。
　　火海中那个翻滚着浓烟的小缺口像是地狱入口，裴娴静困在里面，现在秦御也进去了。
　　这时闻声跑过来的小斑马和王导等人急匆匆围了过来。小斑马已经听卫图说了裴娴静掉队了。这时候看着秦御消失在大火入口，不由得怒声训斥陆燃“你们在搞什么？简直添乱！”
　　陆燃像是被当头一棒敲醒了一般，站起来就往秦御消失的方向拔腿，幸而卫图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捞了回来“你回来！”
　　陆燃转头，这时候哪还有怒气和不平，只剩下失心疯一般地重复呢喃“秦御进去了，秦御进去找阿静了。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卫图刚才在远处和小斑马说话的时候，看到了两个人的拉扯。此刻看着陆燃狼狈的样子忽然扬手“啪！”地一声抽在了她脸上“你醒醒！秦御就是不愿意让你进去送死她才去的。”
　　陆燃生生受了这一下，她不再失心迷怔，被浓烟熏出了生理眼泪。
　　卫图见她终于安静了下来，掰着她肩膀往后转“你回头看看，火灾救援队都上来了，我们这时候冲进去只能给救援造成压力！”
　　陆燃目光扫过周围，视线和听力逐渐回归正常。火警紧急救援部队的人已经围了上来，正和导游交涉，紧急安排的救援人员已经全副武装地抬着担架往这走了。林区外面的坡地上停了很多辆车，还有很多白衣医护正往这边赶。
　　陆燃幡然醒悟自己冲动妄为带来的后果：阿静困在火场，自己把秦御也激到了里面。
　　如果秦御回不来了，那究竟算为了救阿静，还是算替自己送死？

　　赶来的李警官执行力超强，救援工作在他的指导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学生都被转到了山下的营地里休息。只陆燃、卫图、庄逸、常溯和李清萍等人不愿意离去。小斑马拗不过，只好放任她们在这里等着。
　　几个人坐在一起谁也不说话。时间在沉默中一分一秒的过去，陆燃心中焦躁难安，几次想站起来深呼吸几口气，卫图以为她间歇性神经波动又要犯了，死死拉着她不让动。
　　不知多了多久，忽听背后的李清萍惊道“秦御！”
　　陆燃一个激灵爬起来转身回看——
　　她一辈子都忘不了这个画面。
　　秦御满身血污，拦腰横抱着昏过去的裴娴静。
　　她全身衣物被荆棘划出无数道口子，隐隐露出皮肤划破的血痕。额头左侧被什么砸破，凝固的血液爬满了半边脸颊，殷红的血水从伤口处滴滴答答流下来，在如雪的肌肤上慢慢滑落，冲刷着之前凝固的纹络，仿若是正在一遍一遍上色的工笔画。只是这颜色过于艳丽刺目,，让人心生痛意......
　　而之前一直扎成漂亮长马尾的黑发，不知道是被什么打散了下来，此刻披散在背后，迎着夜风向后张扬的飘散......左眼眼角浸染上了额头的血滴，那双漂亮的眸子反而因此带上了一丝妖异的美，映着周围黯淡下去的火光，光彩流转。
　　不知道是腿上受了伤，还是脚上受了伤，她一步一步走的极为艰难，却无视想要从她手中接下裴娴静的救援人员，就这么一步一步地往陆燃面前走。
　　最后仿佛是强弩之末，耗尽了所有力气一般，离着陆燃还有五、六步的距离，她忽然定住了脚步“我把人，给你带回来了。”
　　她气息微弱，声音极低。一旁的救援队连忙强制性将裴娴静从她怀中接了过来。哪料怀中一轻，她身体忽然晃了一下，下一刻直直向后倒去！

　　陆燃打从看到她出现的那一刻，身体就无法再往前一步了。
　　就这么怔怔地看着她，看着她全身浴血、黑发飞扬，犹如地狱修罗一般。看着她怀里抱着自己要救的人，朝着自己艰难地一步步走来。
　　陆燃动不了，说不出话，大脑一片空白，心上像是被人拿着利刃一下接一下划来划去，最后搅的血肉模糊，她却疼的叫不出声来。
　　秦御倒下去，陆燃终于眨动了眼睛，眼泪一滴一滴接连不断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