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国》任何人

2、霍也

　　——霍也（1）——
　　这是一座美丽的城市，鳞次栉比的房屋里住着各种有趣的人，烟枪大叔很喜欢将白雾吹到我脸上，白雾佷呛，每到这时爸爸都会骂他，而他总是嬉皮笑脸的说，男人就该沉浸其中。漂亮阿姨总是笑的很甜，她有一把又长又薄的水果刀，常常用来给我削苹果、切西瓜，有时候被爸爸发现，他会很凶的把水果打掉，阿姨总是笑眯眯地说，男人就该尝尝这血腥味。刀疤哥哥最喜欢抱着我，我也喜欢用头蹭他的头，他告诉我他身边有个看不见的圈，除了我没人能靠近他身边，是真的，连爸爸都被挡在圈外。

　　其实一切我都知道，我有个秘密，我能够看到人与人之间的气流，那气流有时候崩的很紧似乎马上就要断裂，有时候很松，绵延上下。他们有时候在笑，但是气流却很紧，有时候面无表情，但是气流却很松。爸爸和烟枪大叔之间的气流通常都很松，即便有的时候吵得面红耳赤，但是气流依旧轻轻荡漾；但是，爸爸和漂亮阿姨、刀疤哥哥之间的气流却经常很紧，尤其是刀疤哥哥，没人能靠近他也许并不是因为那个看不见的圈，而是他浑身都牵引着最紧的气流，只要其他人稍一动弹，气流就会崩裂。

　　他们有时候会觉得我是个怪小孩，因为我既不怕黑暗，也不怕孤独，甚至连他们这群“凶神恶煞”的人我都毫不畏惧。但其实，我也是有弱点的，我怕冷，对我而言，这个世界就是无边无际的寒冷，无数气流牵引着每个人，寒气从每条气流上渗出。

　　直到十岁那年，我失去了知觉，应该是冻晕的。漫长的模糊的时光，我在寒冷中瑟缩，光也是冷的，梦也是冷的。

　　等到我完全清醒已经是两年以后，我在一个偌大的白色房间里，身边围着很多人，人与人间的气流上不再冒出寒气。这些人治好了我的寒疾，给我优渥的生活和最热忱的关怀，他们把我“供”或者说“养”在这座城市中，对我可以说有求必应。

　　这些是我在暗城从未体验过的，笑容、友好围绕着我，愉快的氛围溢满我的身边，到处都是阳光灿烂。但是，我却隐隐发冷，我感到害怕，这美好的充满欢乐的世界里，每个人与我之间竟都是紧紧崩着的、一触即断的气流。从前身边虽然有各种奇奇怪怪的人，但是我们之间大部分时候气流都是松的，我虽然寒冷，但是却自由。如今，寒气不见了，我却被这无数紧绷的气流死死地牵扯着，这让我无措，更让我窒息。

　　我知道爸爸不会无缘无故地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一定是有不得已的原因，而我需要自己寻找出路。我渐渐了解到自己身处医疗城，一个依仗医疗资源在五城中占据一席之地的城市，表面打的是治病救人的旗号，实际做的都是以命换命的交易。

　　我渐渐地拨开这团迷雾，看这金碧辉煌之下的腐朽和糜烂。暗城之所以被其余四城所忌惮，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四城之间各有把柄，唯独暗城滑不溜手。爸爸送我来医疗城治病，最初应当是想方设法隐瞒了我的身份，但是终究还是被他们发现了，暗城少主，多好的棋子，他们自然要将我囚困于此，以为质子。

　　他们既要保住我的命，又要困住我，对于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最好的办法不正是令我乐不思蜀。他穷尽心思给我创造“快乐”，可惜，他们不知道，他们的真实想法，我看得见。

　　他们以为我已经完全落入了他们的掌握之中，他们越自信，我就越自由。没两年，我便赢得了在这座城随意走动的权利。多去看看这城市吧，谁知道会不会有一天你将占领它呢？

　　——霍也（2）——
　　医疗城占据医疗资源，炼金城掌握矿产命脉，海城拥有海洋权力，本草城倚仗万亩青田，暗城则承包了一切地下勾当。暗城在污浊的覆盖下有光芒，其余四城则是在美好的外表下藏着肮脏。这不是我要的世界。

　　我知道万物皆是如此，光明和黑暗相生，但是有些人理直气壮的站在光明里拥抱黑暗，有些人却只能在淤泥里寻找星光。

　　我不是上帝之手，我也没有理由将自己的意志强加于他人身上，但是我要撕开他们美好的或者污浊的面具，让人类自由的审判。我有自己的思想，如果他们愿意站在我的身后，我愿意为他们建造一个新的国度，在那里依旧有光明也有黑暗，但是却没有这些无谓的争端，我愿意亲手雕刻一条条人与人之间悠长绵远的气流，寒冷终将退去，温暖即将降临。

　　十二个年头过去了，这座城表面依旧，内里却已经被我撕开，他们焦头烂额、自顾不暇正是我离开的最好时机。万事俱备，回家之路将是一片通途。

　　唯一的意外是，爸爸还是放心不下，定要派人来接我回家，我虽然知道多一个人就是多一份累赘，还是无可奈何地答应下来，条件是只能一个人（一个累赘就够了），还得绝对忠诚（像狗一样的听话我也轻松些），大不了，我保护他。

　　约定在医疗城市中心的喷泉旁见面，茫茫人海中，我一眼就锁定了他，他的气流很不一样，他和所有人的气流都是松的，若有似无，但是一触碰就立刻收紧。后来，我才知道原因，那是他的愿望，他想要自由，所以他和所有人的气流都是松的，但是自由却由不得他，所以他不得不拉紧气流。我不禁感叹，我的理想帝国刚刚开始萌芽，我便遇到了一个理想的人，那人天然就拥有我想要雕刻的美好气流。

　　爸爸也是很会挑人，这个人竟然和我最初预想的完全不同，一他不是累赘，二他不听话。

　　——霍也（3）——
　　逃亡开始我就感觉到他对自己的设定是冷酷杀手，心冷似铁、杀人不眨眼，但是看着我俩之间荡漾的气流，我真是不得不给这位影帝递茶了。

　　我对他的气流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开始在言语上激怒他，行为上刺激他，本以为他的气流会立刻紧绷，未曾想竟然变成千层浪花，我发誓这是我憋笑憋得最辛苦的一次。

　　我最喜欢看的还是他打斗的画面，随着他整个人的上下翻飞，他的气流时紧时松，简直就是一场艺术表演，那些可怜巴巴的对手的气流则紧紧崩在他身上，被他撕扯着，叫苦不迭。最妙的是，他即使是受伤了，落于下风了，他的气流还是那样——潇洒。

　　回到暗城后，我暗自做了个决定，虽然按照契约洛一还需要为暗城服务两年，但是我想立刻给他自由。

　　我发现在暗城中洛一的气流时常会变紧，这里对他而言甚至还不如医疗城，这里不是他要的自由之地。

　　我当然想留住他，我多么想留住他，我很想留住他，但是我更想看到他自由自在的气流，所以我无法留住他。

　　他离开那天，我在城楼上远远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他在草地上奔跑，他周身都围绕着光芒，我看到了我们之间的那条气流，那条气流映上了金色，似乎有了温度，那温度从他身上沿着绵延曲折的气流传递到我身上，我第一次感觉到气流上涌出的温暖。必会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