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逐天光》顾知衡

5、情过缘尽

　　童遥恍惚着，看着身边川流不息，来来往往的人群。
　　她看不清身边是什么样子，只知道很热闹，可是很快消失不见。一切突然变得空荡荡的。
　　光也消失了，周围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她看见周知皖向她道谢。
　　她看见自己和周知皖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她看见自己把这些事倾吐给了闺蜜沈知钰，拉着沈知钰去喝酒。她喝醉了，躺在草地上睡着了，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了周知皖，他在流泪。
　　她以为他是为了余思宛。
　　可他说他不是，他是为了她，他说以后都不准她喝酒。
　　童遥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
　　她只知道后来的后来，周知皖失望地问她，是不是她怂恿余思宛把金色立牌送给他的。
　　他说他看错了她。
　　他说他没有想到她居然喜欢许远城，更没有想到她为了破坏余思宛在许远城心里的印象居然会让余思宛把金色立牌送给他。
　　她看清了他眼底对她的不信任与满满的失望，心里好像空了一块，却又被什么填满了。
　　是失落，是失望，还是绝望。
　　她恍惚间看见那个阴雨的一天。她的一个朋友因为不信任而离开，她难过地问他：“你会不会也这样...”
　　他的眼睛看着她，眼中是认真与坚定：“我不会。负这个世界与不相信你有何区别。”

　　她看着，他与从前一样的清澈眼眸蒙上了一层灰，却仍是一样的白衣少年，气度不凡，芝兰玉树。
　　她很平静地说：“我没有听懂你在说什么。我不喜欢许远城，跟余思宛也不熟。”
　　她和余思宛只是做过补习班同学，也只是认识，仅此而已。
　　至于许远城，她不认识。
　　最后的最后，她听见林伽圆告诉她，余思宛和周知皖在一起了。
　　……
　　也许，这一切只是一场梦吧。
　　现在，梦醒了，一切都消失了。
　　—
　　我没有光了

　　天亮了。童遥看见自己仍然在湖边，她麻木地拿起了手机，打开了曾经林伽圆推荐的游戏。
　　相顾无言的头像闪烁着，他在线。童遥又一次邀请了他，两人一起组队打游戏。
　　童遥在游戏里尽情地发泄着，从来没有如此畅快过，也从来没有赢得如此顺利过。
　　她再也不想去学校，那个肮脏而又浑浊的地方。
　　这时相顾无言的头像闪烁了两次，发来了消息：“你怎么了。”
　　“没什么，突然累了。”童遥很快回了消息，便点开了新的一局，再次点击了邀请键。
　　“相顾无言”似乎犹豫了一下，便又点击了同意。与此同时又发来了一条消息：“今天不上课么？”
　　“不上。”童遥回道，便又开始投入身心打游戏。
　　……
　　这小丫头今天怎么了？顾言皱了皱眉，以前总是天塌了也照样无忧无虑的小朋友，最近怎么这么反常。
　　他总觉得有些不放心。
　　一局很快又打完了，顾言又收到了1v1单人PK的邀请。他没有急着点同意，而是告诉她：“小朋友就是小朋友，不开心就哭一场。”
　　童遥愣了一下，控制不住的眼泪开始一滴一滴往下掉，但很快却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抚了抚头，好不容易平息下来心里的总是没由来的悲伤。
　　她打了一行字“我不是小朋友。”便再次点击了1v1邀请键。
　　“你没有我大，我就可以叫你小朋友。”顾言很快地回复道，同时点了拒绝键，又点开组队和邀请键，动作一连串完成，没有丝毫犹豫。
　　童遥停顿了几秒，仿佛跟他杠上了，点了拒绝键又点了1v1邀请。
　　“听话。”顾言用了哄小孩子的语气，点了拒绝键，再次点了组队和邀请键。
　　“偏不。”童遥打了两个字，又点了1v1邀请。
　　“……”真固执的小朋友。顾言暗想，犹豫了几秒钟，还是点了同意。
　　然后便不再动，静静地看着屏幕上的小女孩向自己冲来。
　　童遥熟练地操控着角色小红帽，本来想秀一下自己最近的技术，走到他面前却发现—
　　顾言不动了。
　　童遥气得跺了一下脚，打了一行字。
　　童谣：你想干嘛！
　　相顾无言：我什么都没干啊...（无辜）
　　童谣：你怎么不动
　　顾言思考了一秒，淡定地回答：“卡了。”
　　童谣：你打字怎么不卡！
　　相顾无言：这我不知道。
　　童谣：……
　　相顾无言：你打啊
　　童谣：你不动我怎么打？
　　顾言轻咳一声，淡定打出一行字：你打完说不定我就不卡了。
　　童遥无语望湖边，心情却没由来得好了很多。与此同时她操纵的小人也停下了。
　　相顾无言：你怎么也停了
　　童谣：卡了
　　顾言依然淡定地回了句“哦”接着便发起了投降。
　　童谣：
　　相顾无言：不小心点到，手机太卡。
　　童谣：……
　　果然，年纪小的玩不过年纪大的。
　　童遥气得忍住了摔手机的冲动，抬头望了望天。
　　蔚蓝的天空上挂着太阳，阳光在湖里折射出金色的光芒。天已经大亮了。
　　童遥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静静地看着明亮的湖面，心情平静了许多。
　　相顾无言的头像在阳光下闪烁着光，似乎能点亮童遥早已死气沉沉的心。
　　童遥又打了一行字：还卡吗？
　　相顾无言很快回来消息：不卡了。
　　童谣：谢谢你
　　相顾无言：爱幼是力所能及的事情。
　　童谣：……
　　童遥无言以对。顾言又发来了消息：快去上课吧。
　　童遥犹豫着，想了想还是没有把患病的消息告诉他。只是回了一句再见，便关上了手机。
　　她很怕。
　　她很怕身边的人再离开。
　　她似乎想象到了别人知道她患抑郁症后的惊讶与看另类的眼光。这件事除了童遥的父母，只有她的闺蜜，从出生和她一起长大的表姐沈知钰知道。
　　沈知钰只比她大了一年，但是家里人都觉得她比童遥成熟得多。她也觉得这个闺蜜活得很通透。沈知钰从不缺少追求者，外表很有御姐风范的她从未在男女之情上做过任何纠缠，也从未有哪个男生会是她的羁绊。
　　她唯一的羁绊，恐怕就是这个不是亲妹妹却胜似亲妹妹的童遥。在童遥一开始对周知皖有好感时，她便极力阻止这段感情的开始。
　　她十分明确地告诉童遥，在她看来周知皖就是个摇摆不定毫无主见的男生，不然也不会跟余思宛和程橙纠缠这么久。
　　可是童遥仿佛鬼迷心窍了一般，沈知钰无可奈何，只得尽全力让周知皖喜欢上童遥。她成功了。
　　可是半路又杀出来个余思宛。
　　沈知钰知道，余思宛虽然漂亮，却不是个花瓶。
　　她很聪明，也很有心机，童遥玩不过她。
　　没关系，沈知钰对自己说。只要童遥能够抓住周知皖的心就好。
　　可她疏忽了一点。
　　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余思宛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而童遥把沈知钰瞒得很好，因此当沈知钰得知周知皖与余思宛在一起时早已为时已晚。
　　童遥因为周知皖的不信任早已心灰意冷，无意再去争。
　　也好，她一直觉得周知皖并不适合她。
　　经历了这段刻骨铭心的初恋，童遥兴许能长些记性，沈知钰想。可她没有想到童遥会患上抑郁症。更没有想过一向优秀的她居然自甘堕落整日与游戏为伴。
　　沈知钰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已经升入高一的她专门请了假，只为陪伴着童遥。可是她晚上也要睡觉的，就在这期间，童遥又离家出走了。
　　沈知钰知道她会去哪，便来到了凡湖边，远远地看着阳光下的童遥。看着她在对着手机微微一笑，转瞬即逝。
　　遥遥，似乎很久没有笑过了，沈知钰发现。
　　心痛的同时，并没有走上前，而是在远处默默地看着她。看着她从湖边起来，慢慢离开，才放下心来，远远地跟着童遥。
　　她不知道的是，童遥都看在眼里。
　　当那个身影一出现，她便敏锐地察觉到了。
　　毕竟是从出生一起长大，童遥纵然天真却很了解她这个闺蜜。
　　就像沈知钰不可能不知道她会来这条湖边，童遥也不可能不知道沈知钰会来这里找她。
　　可是，她似乎除了在网络与顾言交谈，与谁也不想说话。
　　所以每次她一来，为了不让她担心，童遥总会默默起身踏上回家的路。
　　沈知钰远远地跟着她，目光紧紧地看着童遥，生怕把她弄丢了。
　　童遥慢慢地骑着车，生怕沈知钰看不见自己而担心。
　　两人各怀心事，一路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