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星落之他遇见了人类》枯野芭蕉

17、第 17 章

　　瀑溅，鸟鸣，东方白。清晨的天空，已经有初夏的颜色。仿佛要为暮春的山水换装，太阳出来了。
　　刘振宇醒来的时候，感觉有一小片暖白的日光，调皮地蒙住他的眼睛。他伸手去挡，摸到一团干燥软绵的东西，睁眼去看，却又什么都没有。风止楼外的院子里传来热闹的喧哗声，他起床向里屋走去，掀起帘子，卧房原封未动静悄悄的，只有窗台上那株棉花在晨光下，似乎又长大了一些。
　　精力充沛的年轻女眷们用过早膳后，在院子里消磨即将谢幕的春光。罗罗扛着“六根清净竹”指挥着小仙婢和小侍卫打扫有尽阁，白宓坐在廊下掰扯着一朵芍药，每摘一片，嘴里就念叨一句：“会来”、“不会来”，地上已铺了一层厚厚的花瓣。洛皆寒则更加顽皮，她抓了只早起吃虫的蓝尾小云雀，一边拔它的羽毛，一边念南无阿弥陀佛。
　　刘振宇啃着个白面馒头，徇声来到廊下，定定地坐在一隅，望着这如同被佛祖开过光的美好晨景，心里竟涌起一股浓浓的忧伤，他突然有一些领会，晏南柯内心的坚持是什么。换做是他，此情此景，即使作为过客，也愿意付出一切代价来守护。
　　“刘公子，您回来啦！”小侍卫十一第一个看见他，跑过来跟他打招呼。
　　众人闻声都放下手里的活计围了过来。剩下那可怜的云雀，呆懵了半秒，旋即凄叫一声逃命去了。
　　“刘大哥！”白宓跑到他面前，看见他毫发无伤地回来，心里的歉疚担忧才好了点。
　　“小宓，你没事吧！”刘振宇问道。
　　“我很好。那天多亏了晏大哥他们及时出现。”
　　“这两日你们去了哪里？晏南柯呢？”洛皆寒问道，她四处张望，并没有看见他的身影。
　　“对啊，你回来了，我家公子呢？怎么不见人影？”罗罗问道。
　　刘振宇面对着几双好奇天真的眼睛，犹如面对嗷嗷待哺的婴儿。回想起这两天惊心动魄的遭遇，不免嗟叹。他简单粗略地讲述一番，却架不住众人八卦的心。
　　“传说寂灭回廊里的十殿阎罗，个个都长相奇丑，是不是真的？”
　　“刘大哥，你有没有喝孟婆汤啊？”
　　“那个鬼王刑争，真的有两层楼那么高吗？”
　　“那个孟婆神真的就是我们之前遇见过的孟婆婆吗？”
　　“那些恶鬼到底有多可怕？”
　　“余神医就这么……好可怜……”
　　“…………”
　　“我家公子去哪里了？会不会遇上什么危险？”
　　众人叽叽喳喳，如雨后春笋的好奇心被罗罗最后一句话齐齐堵住。
　　“我也不知道……哲别已经回营打探消息去了。”刘振宇郁郁地说，“应该很快就有消息了吧。”
　　“我有办法。”洛皆寒眼珠子咕噜一转，心生一计，说道。

　　风生玉蝶乃上古神器不染镜的一块碎片幻化而成，是一等一的攻防法宝。它不但能千变万化，无穷无尽，更是能食风而生、循风识踪。
　　“有没有晏公子用过的东西？”洛皆寒站在院子中央，召唤出风生玉蝶，问围成一圈的众人。
　　“我有。”刘振宇从怀里掏出夜明珠递给她，“小心别弄坏了。”
　　洛皆寒横了他一眼：“这种珠子我家多得是，谁稀罕。”
　　“别废话了，赶紧的啊！”罗罗催促道。
　　“我先声明。”洛皆寒玉手一挥，示意大家安静，继而有些窘迫地说道，“风生玉蝶虽然有循风识踪的法力，但是我从未试过……如果……万一……”
　　“别磨叽了，行不行试了不就知道了嘛！”众人催促道。
　　“好吧！”
　　“我也来……”白宓怯怯的声音响起，她将手覆于夜明珠之上，“我或许可以感应到晏大哥发生了什么事。”
　　众人不明就理，想要追问白宓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也说不清……”白宓嗫嚅着，小脸憋的透红，“反正试试看呗……”
　　“快点吧！”洛皆寒不耐烦地催促，只见她将夜明珠捧在胸前，闭上双眸，催动灵力将周遭的微风悉数聚拢于夜明珠上，渐渐形成螺旋状的气旋，那玉蝶在风中抽出无数巨型翅膀，盘旋数圈之后，头朝向东方。巨大而透明的扇翼变成一幅巨幕，闪现出晏南柯的身影，他正御剑而行。下一秒，画面抖变，巨幕中云雾合工，风云色变，天空似乎被撕开了一条裂缝，出现一片铅灰色的海，镜头拉近，竟是一座座摩天大楼拔地而起，鳞次节比地绵延至天际。这画面模糊而短暂，很快便消失了，任凭洛皆寒和白宓再怎么凝神运气，都没有再出现。
　　“刚刚那些……是什么呀？”罗罗咽了口口水，弱弱地问道。
　　“不知道啊！从来没见过……”白宓道。方才那种天地似乎被撕开的感觉实在太真实了，令她心有余悸。这四海八荒没听说过有这么一个魔幻的地方啊……
　　“刚刚那幅景象……好像……”刘振宇惊呆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刚刚那些摩天大厦分明是来自现代人类世界，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好像什么？”众人齐齐望向他。
　　他吞吞吐吐地不知道该不该说，说出来不就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好像……我从没见过……”
　　众人齐齐投以白眼。
　　“东方……难道晏公子去了昆仑墟？”洛皆寒看着那玉蝶指示的方向，问道。杏眼扫过面面相觑的围观众人，幡然醒悟过来，这些人一个个的尽是些见识短浅、灵力低微、半吊子的小喽啰，哪里看得懂风生玉蝶的循风识踪？她清清嗓子，言之凿凿地自问自答，“他一定是去找他的师父，天神晏执了！”
　　“那是不是晏大哥安全了？”白宓舒展了眉头，露出难得的笑容。
　　“应该是。”罗罗抢白道，“公子法力高强，我就说不会有事嘛！”
　　洛皆寒收起风生玉蝶，满脸得意，收获了一众崇拜的目光。刘振宇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正想说点什么，忽然听见一阵脚步声。两名烈羽卫带了一个老头进了有尽阁。
　　“大先生，你怎么来了？”罗罗走上前去问道。
　　余徊的伤这两日里已几近痊愈，昨夜在烈羽卫营匆匆见过哲别，却始终不见晏南柯，故今日便上长留山来，想要当面谢过晏南柯再离开。
　　“罗罗姑娘，极乐公子可在？”余徊向罗罗一揖，问道。
　　“我家公子不在。”罗罗眼神一黯，回道，“大先生的伤可好了？”
　　“老朽的伤已无碍，多谢姑娘挂念。本来想亲自上门谢过上仙救命之恩再走……”
　　“大先生是要回栖云镇吗？”
　　“正是。”
　　众人面面相觑，迟疑着该不该把余孤的消息告诉他。所有人把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刘振宇，把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了他。他回想起神医余孤牺牲自己的生命救他脱困，心里不免一阵悲怆。面对余孤留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他双膝一弯，跪了下去。
　　洛皆寒拉上众人默默出了小院，将空间留给两人。
　　“这位公子，你这是作甚？”余徊大惊，连忙将刘振宇扶起。
　　“大先生，这一拜，是为了余孤余神医。”
　　随后，刘振宇向余徊讲述了他和晏南柯在寂灭回廊遇见余孤的经过，说到余孤舍身救他处，余徊不免潸然泪下。阳光照在他微驼的背脊上，似乎怎么都熨不暖。他的眼睛，苍老百年。刘振宇不知如何安慰，也心知安慰不了，于是便留下余徊一人静坐檐下，独处半晌。等到他心情平复一些，方才提了壶“不归酿”，与他同坐，斟了两杯。
　　余徊接过酒杯，也不喝，将他放在空的一边，然后端起另一杯，两个酒杯轻轻碰了一下，好像是在等着他那个医痴弟弟，像往常一样陪他喝上一杯。
　　两人一时无话，只静静地坐着，闷闷地喝着酒，看掠过天际的雁阵，看初夏的浮云，一会儿变成佛，一会儿变成鬼。
　　刘振宇央求余徊传授“不归酿”的制法。余徊本就是性情中人，不在乎所谓的门第族规，处事待人全凭兴之所至、坦荡意气，他与刘振宇一见如故，又因着余孤的关系，便欣然应允，打算在有尽阁多留几日，待传授完“不归酿”的制法再回栖云镇。原本悲伤沉郁的心，在一群年轻人善意的陪伴下，渐渐疏解了许多。

　　这日，刘振宇在后山取完山泉水和桃花蜜，桃花林里却不见余徊的踪影。以为他已先行回了有尽阁，却在回程的路上，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自退羽白崖的方向过来，穿过沙棠林向有尽阁走去。
　　“余前辈！”刘振宇朗声叫住他，快步赶了上去。
　　“啊……刘公子，是你啊……泉水打好了？”余徊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他好像刚刚淋过一场小雨，外衣濡湿了一大片，解释道，“我到处转了转……”
　　“哦……”刘振宇提起手里的瓶瓶罐罐，说道，“余前辈，我们回去吧！”
　　“好，走！”
　　两人回到有尽阁时，竟没有见到半个人影，院子里静悄悄的。正狐疑着大家都去哪儿了，忽然见一个小仙婢匆匆自门前跑过，刘振宇叫住她一问，方知是山下的小仙门被猎星师追杀，投靠到了长留来，大家都下去山门外看个究竟了。
　　长留山脚下，已聚集了几拨人马。围在正中心的是几个受了伤的仙门子弟，哲别率领的烈羽卫正在对其进行简单救治，还有一拨就是吃瓜群众洛皆寒他们了。
　　“猎星师不仅屠杀仙门，而且已经开始袭击佛手镇上的几家名门望族……所到之处，血流成河……实在……实在太可恨了……”为首的一个仙门子弟这样告诉哲别，他已被砍断左臂，身上还有许多大小刀伤，侍卫将他止血包扎后，扶上担架，与其他人一起被转移去了十里外的营地救治。
　　“那什么猎星师也太心狠手辣了吧！”刘振宇看着那些浑身是血的伤者从眼前抬过，触目惊心。
　　“猎星师是魔王涅邱精心培养的爪牙，专门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余徊说道，“只是……没想到现在变得如此猖狂，还染指了人界……”
　　“魔族如此为非作歹，难道天庭就放任不管吗？太岂有此理！”洛皆寒忿忿道，“要是让我碰到，定要打得他们灰飞烟灭才解恨！”
　　“就是！算我一个！”罗罗在一旁摩拳擦掌。
　　“洛少主，魔族诡计多端，遇到时还是小心为妙。”余徊叮嘱道。
　　“大先生说的极是。”哲别留下一小队烈羽卫防守山门，然后准备回营地，却被刘振宇拦住。
　　“晏南柯可有消息了？”
　　“是啊，晏大哥找到了吗？”白宓也上前来围住哲别，焦急地问道。这两天她心慌难安，总觉得有不祥的大事发生。
　　“我们查到晏公子似乎往东去了，可属实？”洛皆寒问道。
　　哲别略微惊讶了一下，继而点点头：“公子可能去了昆仑墟，大家不要过于担心。现在猎星师作祟，大家暂且不要离开长留为好。”说完，率众侍卫向佛手镇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