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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告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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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街上还没几个人,也就几家包子铺开了门。
突然传来由远及近的嚎叫声。
一个男人就穿着睡衣,披头散发、光着脚一路奔跑。
他的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身体却在不停地挣扎。
他一路跑到慎狱院门口,才把手放下来,死命拍门。
手一拿开,脖子间的鲜血就涌出来。
原来,他不是在掐自己脖子,而是在不停扣一只看不见的手,扣得自己的脖子全都是伤。
门终于开了。
狱卒还在揉眼睛呢,就被人一把抱住大腿。
“叶世羲没有罪!不是她!是我是我!救救我!”
世羲也还在睡觉,指环一动,人就醒了。
几人进来,一幅要把她拎走的架势。
世羲连忙往后挪了挪。
狱卒:“姑娘,还想睡呢?快出去吧!林小姐和顾小姐都在外面等着您呢。”
这么快就解决好了?
世羲喃喃:“......我也能撬开他们的嘴。”
慎狱院门口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虽说热闹,也就站了两个人和她们的婢子,但莫名让人觉得是一出好戏。
两人站的能离多远,就离多远。
把守大门的狱卒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世羲从门内飞奔出来,扑进靥苏的怀里。
像个小孩子一样。
世羲大口喘着气,往靥苏怀里再蹭蹭:“苏苏,你真的好厉害啊!昨天一定很累吧?有没有睡好呢?”
靥苏温柔环住她,拍着她的后背。
被冷落的倾岳撇撇嘴,不情愿的走上前,咳嗽一声:“喂!叶世羲!”
世羲抬起头,一秒变脸,上下打量下倾岳:“辛苦了。”
倒是靥苏热情一点:“也要谢谢你,给羲儿准备了干净的房间,狱卒也没有难为她。”
没想到能得到靥苏的夸奖,倾岳有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对了,我们那个礼仪先生,这么这么快就全都招了?”
靥苏笑得人畜无害:“对啊,为什么呢?”
没想到是礼仪老师。
怪不得世羲一跑出去,就看见他在那边晃悠。
他是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没进京城之前,族中长辈就叮嘱了,说京都人脉复杂得很,表面无关,实则相护,让世羲少耍点性子。
礼仪先生能找到愿意为他做假证的检察人员,应该也不是小人物吧。
一夜没睡好,越想越晕。
世羲拉拉靥苏的衣袖,奶声奶气:“苏苏,我们回家吧。”
监牢里的人,换成了礼仪先生。
他低垂着头,神智已经恢复。
脖子上的伤被简单处理过,已经止了血。
牢门开,他还是低着头。
只看见来人的一双靴子。
礼仪先生:“我该死,是我的错。”
那人:“你是该死,牵扯进大人。一天天都在犯浑!”
“我!”先生猛地抬头,要辩解什么,但嘴唇抖了抖,身子颓然瘫在椅子上。
事情有变,害不到顾靥苏,但那叶世羲是她很看中的人,斩她一条臂膀,也算很值。
所以,昨晚他高兴的喝了点小酒,很晚才上床睡觉。
半睡半醒间,一双冰凉的手抚摸在他的脸上。
手到之处,起了一路的鸡皮疙瘩。
他只道是做梦,哼唧了几声,也就罢了。
哪想到这双手一路向下,掐住了他的脖子。
这哪睡得下去?
他甫一睁眼,一张大脸就出现在面前。
李先生。
他大叫一声,伸手推了那脸一把,想让它离自己远点。
那头跟陀螺一般,一推之下,竟转了个面,露出齐老爷子的脸。
他还是那么慈祥的样子。
就连药量增加、一击毙命那晚,他都很平静慈祥。
他都快忘了,曾经是那么崇拜自己的姐夫,想要成为和他一样的人。
此时的齐老爷子张开了嘴,嘴里空落落的,就是一个血窟窿。
那嘴越长越大,一幅要生吞了他的样子。
他被吓得掉头就跑。
头还留在床那边,那他脖子上的手是谁的?
身子越来越重,他觉得自己背了一个人,却不敢看它的脸,只能不停制图掰开那双手......
来“探望”的人已经走了。
他深吸一口气,站起来,面朝牢门,做起奇奇怪怪的动作。
穿衣、束腰带、扶冠。
见姐夫的第一面前,他也是这么准备的。
他们家也算是京都小有名气的书香门第。
姐姐管事,书塾刚刚建立时,她已经过了上学的年纪,虽然偷着读了不少书,但对“学校”这两个字还是尊敬的。
而他,就是跟在姐姐身后没什么担当的弟弟,每天就种种花,烧烧菜。
自从姐姐及笄,来提亲的人踏破了门槛,可她没一个看得上眼,直到那天,姐姐红着脸对他说:“他来了。”
他来了。
儒雅、温润。站在那里,像一颗青松。
他全程低着头,听他和姐姐交谈,羞愧的一句话都不敢说。
他那么年轻,但是聪明、有抱负。
订了亲,姐姐还是不好和姐夫单独见面,他就负责给两个人跑腿。
姐夫突然说:“他们都道你愚钝,我却觉得不尽然,你不过是不愿意争取。”
他第一次抬起头来,但也只是小心觑了姐夫的神色。
姐夫沾了沾墨,在纸上勾画,并未看他。
从那天起,他尝试了很多,最后成为宰相的门客。
他们成亲了,他每次借口看望姐姐,都会逮着机会,单独和姐夫聊上几句。
在他以为,他们俩的关系也就这样的时候,宰相突然亲自见他:“我见你闷闷不乐,可是这里的生活不好?”
他连忙否认,说了自己的想法。
没想到过了几日,姐姐就生了重病,不治而亡。
姐夫按照姐姐意愿,将他带在身边,还为他在书塾寻了个职位。
每晚,姐夫都会为了学校的各项事务熬夜到很晚,他常常炖各种补品送过去。
姐夫:“让下人来就好了。”
他拘谨的站在一边,不敢说话。见砚台里没墨了,连忙上前帮着研墨。
他真的很努力在融进姐夫的生活。
可是姐夫有了一个至交好友。
一个被姐夫从城郊低地这样的贫贱地方提点起来的年轻人。
年轻人姓李,像极了姐夫年轻时的样子。
秉烛夜谈,他端着补品在门外,听两个人大笑。
记忆里,姐夫从来没有这么快乐过。
是从来不快乐,还是在自己身边不快乐?
他突然有些怨怼。
但他还是试图安慰自己,姐夫一定很在乎我,你看,他一直不曾娶妻,等他走了,一定想把书塾这个毕生心血交给我打理,然后我就去延续他的精神,就像是对待......
就像是对待我们的孩子。
可是为什么,顾靥苏来了。
本来他是不在意的,只是听说这个人一来,就接手了顾老爷子的财产。
宰相再次见了他。
他才知道,齐顾二人私下一直交好,而且对新屋后生看得很重,他们的财产可能都是为了某个人留着的。
那个人应该就是顾靥苏。
她要来夺走他们的孩子。
他要是守住这个书塾,哪怕是......
宰相给了他一小瓶水,让他炖补品的时候,每天往里面加一点。
等接到提示,再把剩下全部倒进去。
他怎么会不知道,那瓶水意味着什么。
此后几晚他看着姐夫将自己做的补品一饮而尽,都带着奇异的幸福感。
我虽然融不进你的世界,但你会死在我的手上。
由我发现,由我埋葬,由我继承。
李先生,他也很碍眼。
因为他在,他没办法完全掌管书塾。
而且顾靥苏那丫头,势头也猛的很,看着架势,是要冲向朝野,学着齐顾二人,再创一番天地。
代理校长的试用期是六年,半年后,要由书塾师生投选出正式校长。
他在焦虑之际,第三次被宰相大人召见。
他又给李先生的饮食里掺那种水。
还比对着李先生和顾靥苏的交谈信件,试着模仿他的字迹。
由于信件都很重要,李先生经常查看,他也不能顺几封走,只能等李先生不在,溜进去临摹。
第一次做的时候,他太慌张,上课都迟到了一点,哪知叶世羲那个丫头,直接指出来说自己袖口有墨水。
不愧是和顾靥苏一条路子的人,讨人嫌的本领都是一样。
等一切准备就绪,他的笔迹已经可以以假乱真,就写了一封信给靥苏,约她在李先生书房碰头;还写了一封信,说是靥苏收到的是威胁顾老爷子要来的不义之财。
宰相说,他能让李先生达到鬼附身一样的状态,吓吓顾靥苏,顺便借他之口道明这财产是要送给宰相府的,是顾靥苏加害了顾老爷子。
倘若计划顺利,他可以得到整个书塾,宰相得到巨额财富,顾靥苏需要面对牢狱之灾,甚至死刑。
又是叶世羲突然闯进来,还给了李先生一记,人就这么死了。
一瞬间,什么都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已经穿戴整齐。
那颗头飘了过来,轻松挤过栏杆,来到他的面前。
还是很多年前,儒雅温润的样子。
你是来接我的,对不对?
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