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为家》蓝嘟嘟

11、第十一章

　　可昕坐在地上，地板的凉意顺着臀部与地面接触的地方爬满全身，她吸吸鼻子，扯动脸颊的肌肉，眼泪已经干在了脸上，有点拉扯般的难受。

　　她知道，爸爸肯定还门外，她实在太熟悉父母的做法了，无非是用言语和刻意讨好的态度逼迫她自愿接受罢了。

　　她要闹，可以的；她要各种补偿，也是可以的。但是她无法改变父母做出的决定。就像是那一句轻飘飘的问话，就在这样的时候用来堵住她的口。

　　她的父母不会对她说：“你有什么可生气的，你自己答应了的。”

　　但他们表达出的意思与这分毫不差，她知道的。她其实并不讨厌那个男孩，否则她也不会去保护他。她尖叫、摔门，所有的拒绝沟通不过是因为她的父母从没有试图与她沟通。

　　“可昕”妈妈来敲门，和平常一样，若无其事的，“出来吃饭了”

　　可昕张张嘴，嘴里都是黏糊糊的感觉，她站起来，站得太急了左腿麻得一时动弹不得，她没有去碰那条坐麻了的腿，就这么一瘸一拐地走到床边，地上还有半瓶喝剩的矿泉水，她捡起来皱着眉头喝了两口，总算是勉强压了压嘴里的粘腻。

　　然后她一屁股坐在床上，不再理会外面的声音了。

　　“出来不？”吴仁伟坐在沙发上的姿势基本没有变化，他用手机给帮了忙的同事回了句感谢的话。

　　兰皖烟叹了口气，看了一眼同样坐在沙发上无聊地抠着衣角的赞恩，随即挂起笑脸，“赞恩，我们先来吃饭好不好呀？”

　　按下手机软件里的“转换”，一个女声温柔地用阿拉伯语重复了一遍刚才妈妈的话，赞恩听懂了，他抬起头看她，又看看他的新爸爸。

　　吴仁伟见赞恩转了过来，马上意识到自己应该给刚来家里的成员更多的安全感，他笑笑说，“没事，姐姐等会儿自己饿了就出来了。”

　　他站起来，亲昵地抚着赞恩的后背，轻轻地将他带到餐桌前，那里已经给他准备好了一个位置。

　　“要不我再叫叫她…”

　　“先吃饭”

　　月色爬上梢头，又过了许久，可昕躺在床上，周围乱成一团，她伸手迷迷糊糊地想要拿杯水，却摸了个空，才想起来床头柜被她推到了门边。

　　她饿了，早上吃的半碗粥已经被消化得不剩一星半点，今天还吃了什么呢？哦，一杯奶茶，还扔了小半。

　　早知道该加点珍珠和西米的。她爬起来上了个厕所。

　　看了看手机，还有12％的电量，显示现在是凌晨三点，她趴回床上，一个玩偶被她压在身下，正好抵住了她的咕咕叫的胃，让她迷迷糊糊地觉得好受了些，意识又稍微模糊了。

　　再次清醒过来，已经是五点了，她揉揉脸，冲进卫生间捧起水就往脸上泼了一把，她整理整理衣服，拿上手机和充电宝准备在外面度过一天。

　　她轻手轻脚地挪开门前的东西，打开了门，她在玄关坐下准备换上鞋。

　　她所不知道的是，当她悉悉索索地挪动东西时一夜未眠的赞恩也跟着站起了身。他悄悄打开门，看见她在换鞋，是要出门的模样。

　　“你要去哪？”他走了出来，轻声问。赞恩不敢看她，于是垂下了眼睑。

　　可昕有些尴尬，一方面，她并不想伤害这个孩子，另一方面，她的出走似乎又以他为直接诱因。她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面对男孩，只好闷头穿鞋。

　　反正，我也听不懂他说的话。她感到一点隐约的报复的快感。

　　“也许该走的人不是你”赞恩停顿一下，想起来女孩根本听不懂自己的语言，“你还会回来吗？”还是像他一样，再也回不了家了。

　　他没有办法决定自己的命运，没有办法保护他的妹妹，也没有办法养活一个小婴儿。生活就是那么喜欢作弄本来就可怜的人，好像看他痛哭流涕是一件多么有趣的事情一样。

　　好在他已经很久不哭了。

　　她没有回话，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他知道她不欢迎他的。

　　赞恩低下头，摸出口袋里的东西，是一小把钞票，跟他父亲递给他时不同，它们现在被叠得整整齐齐的。

　　赞恩把这些钱递给她，她需要的，毕竟她没有带包，身上看着也没有能放钱的地方。

　　女孩却像被吓了一跳一样，丢下一句什么话飞也似的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