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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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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半月,陆崇华经手的事务才有所减少,也终得了空闲时候去琢磨和涉虚派有关的事。
他少时听过一些关于涉虚派的传言,或多或少能猜到这之前沈寒尘说的事和梁庭空的过往有关,只是他想不通的是,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要选择这种方式?
陆崇华自椅凳中起身,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准备前往官府,打算在那间存放资料的房中度过剩下的时间。
翻过许多书册宗卷之后,陆崇华发现这里面记录的和自己听说的也相差无几,这也就证明了这一系列问题演变至此确实是梁庭空与上面某些人的恩怨造就的。
只不过,假若那些传言有一定的真实性,那么如今种种不应该早就发生了吗?何况他认为,沈寒尘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对这些事一无所知。
正如陆崇华所想,梁庭空再怎么教导门派中的弟子静心修道,再怎么不希望沈寒尘他们接触这种事情,他们也绝无可能完全不通世事。此番与司珏辰一道回涉虚派时,沈寒尘便问过自家师兄,是不是与之前他听的外门弟子闲聊时论及的事有关。
司珏辰闻言沉默片刻,随后微微笑着抬手揉乱了沈寒尘顶上的发:“师弟不要担心。”
涉虚派坐落在距离湛阳城不远的崇山峻岭之中,门派中的各式建筑皆是依山势而建,所有屋舍整体的排列却组成了伏在山林间的八卦,的确是个精妙无比、适合清修的好地界。
沈寒尘刚跨入外围的大门就凝聚内力急速往门派的正堂而去,眉眼间仍带着还未散去的忧虑,这副模样倒是让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匆忙的外门弟子结结实实地感到了诧异。
不出一会儿,沈寒尘便到了正堂。此时堂内已聚了许多人,包括他的师父以及两位师叔,还有他们的直系弟子。很明显的,正堂里的气氛十分压抑,几近每个人的面容上都结了薄薄的一层冰霜。
“师父。”沈寒尘定了定心神恢复到寻常模样,抬手向上座的人行过礼,又同旁边的长辈逐一问好之后才同自己的师兄师姐站到一处。
梁庭空将堂内的所有人全部扫视过,随后站起身把手背到后方:“既然幺儿回来了,我们就开始商讨正事。”
“去岁发生那些闹事时,我们便猜到了会有这样一天。”梁庭空这般说着,与自己的两位师弟对视一眼,“虽然还未到我们预期的那般境界,还是尽早做准备为上。”
语毕就缄口不再继续,站立在堂中的弟子们便静静地等上面三位开口。即使新朝建立方正十年,也在人民心中建立了足够的威望,而涉虚派作为新朝初建时唯一蒙受荣恩的门派,自然也是有极高的名望。在百姓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故事里,有不少是关于涉虚派三位的峥嵘往事的,而涉虚派中人对这些故事也是欣然接受甚至喜爱谈论的。
只不过,传的人多了,自然也就多出些或真或假的风流韵事来。
坐在梁庭空左侧的齐携瞧一眼堂下,随后抖开折扇似是轻叹了句:“师兄当年若不对那位这般决绝,或许涉虚派便不是现在这样……”
右边的叶聚然斜了眼另一侧的齐携,随后开口打断他的话:“旧事勿再提,眼下应当先将涉虚派中的所有弟子安排妥当。”叶聚然的视线在下方所有人面上转过一圈,沉下声音叮嘱道:“朝廷已经对涉虚派有了忌惮,你们这些内门弟子,平常在这些事情上多留意几分,相互分担。”
沈寒尘和其他人一齐应下,忍不住又将思绪转向齐携刚刚提出的话题上,停留片刻后又在叶聚然说的那些话上打转,连接下来三位长辈交代的事情也没有听全。
梁庭空嘱咐完大大小小的事宜便散了所有人。看着有序往堂外走的众人,他忽然出声叫住落在人群最后的沈寒尘:“幺儿,你同为师过来一趟。”
令陆崇华想不到的是,沈寒尘在自上次分别一月之后,再次造访了湛阳城的校尉府。
沈寒尘朝陆崇华极端正地行了一礼,然后扶正从肩头滑落的行李:“我师父说我与尘世尚有因果未了,让我来寻此因缘。”
于是陆崇华趁势将沈寒尘留在了自己府内。
考虑到沈寒尘自小的生长环境以及他的性子,陆崇华给他安排了一间在别院的房子,位置虽偏,却胜在安静,而且离书房挺近的。陆崇华带人前往客房的同时,瞧了几眼对方的神色后才选择开口:“涉虚派中的事,解决了?”
没预料到他会这么问的沈寒尘先是一顿,随后面色不变地回答:“已无大碍。”
陆崇华小幅度地点了点头,最后决定专心带路。
日子倒是稀疏寻常,陆崇华每天就来回穿梭于政务和民事之中,沈寒尘整日的将自己幽居在客房里,偶尔会去书房看看书册。纵然居于一所,两人见面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大多时间都是各忙各的,只在几次用晚饭时间里碰上。
这天陆崇华休沐,猛然闲下来没什么事可做,就想着总该尽些待客之礼,于是打算趁着这一日把人拉出去走走。
然而半路上却被朝廷里发来的密函截住了。
接过那小信封,陆崇华就这么站在廊下拆开了密函。里面只一张方形的小纸片,素白的纸面上只写着寥寥数语,却足够使陆崇华面对着其内容拧其两道眉。
密函的意思很简单,就是让陆崇华在湛阳城里征军屯兵,以备不时之需。
对于要设置兵防这点,陆崇华没有任何意见,但是为什么征兵的理由是“以备不时之需”而不是其他,他表示不能理解。陆崇华回想起当初自己被授官时八皇子特意来寻他所谈论之事,心道莫不是与当时八皇子所想的事情相关?
只是八皇子再怎么说,那也只是他个人的主张,这份密函却实实在在是由朝廷直接发下来的,除非八皇子向皇帝陈说了这想法,还获得了认可。
陆崇华抿了抿唇,把那张小纸好好地放回信封中。他正念着不能带沈寒尘出去走走确实遗憾,一抬眼却发现沈寒尘正在前方不远的转角处,正看着自己。
“校尉看上去是有事要处理了?”沈寒尘见那人的目光对上自己的,便从转角处走出。在向对方靠近的同时,沈寒尘的视线在陆崇华手里的密函上飘过,紧接着把手拢进袖子里浅浅地笑了一下。
“无甚大碍。”陆崇华伸手遮了遮那密函的表面,随后侧身将密函收回怀里,“小道长有什么事情吗?”
沈寒尘本就是从书房里出来打算随意走走的,哪有什么事情要特意来找陆崇华。不过沈寒尘也是想不到,他难得一次与事务繁忙的陆崇华见面,就正巧撞见朝廷给他发密函。
至于密函里是什么内容,按照上次师父给自己说的,他可以猜到一点。
陆崇华瞧见对方低垂了眼,微微拧起双眉,显然是在深思熟虑什么事情的模样,于是将自己原本的打算与他说出:“今日城内举办活动,小道长不如与我一同前往。”
若是放在一月前,沈寒尘或许还是会考虑一下的,但眼下这境况他再如何也没了游玩的兴致,尤其是现在看见了那封密函。于是沈寒尘婉拒了陆崇华的邀请,留下一句“要给师门寄信”便回了自己的房间,剩陆崇华一人站在原地反思自己的言行是否出了差错。
说是要给涉虚派回信并不是沈寒尘的借口,离开时梁庭空便让他至少一月要寄封信回去,先不说现在发生的这事实在有可能与涉虚派有关,单是算算时日也差不多了。
只不过,沈寒尘只写完了那封信中寒暄的一半。
翌日,陆崇华特意比平时还早了一个时辰起身,点了几个亲近的湛阳城内的人张罗征兵的事。把桌子往校尉府前一撑,登记名册并墨水往上摆,再将那征军的红纸告示往旁边的墙上一贴,陆陆续续地就有人过来询问并且兴致盎然地记了名。
湛阳城内民风淳朴,城内居民对保家卫国之事本就有十分浓厚的情结,再加上陆崇华在本城内不算小的影响力,不过半日,第一本花名册上便记满了人。
沈寒尘早就习惯了早起,结束每日必做的早修之后绕了个弯走到前庭,有意地走到廊坊之下时正巧看见陆崇华在忙活征兵的事情。
安静地看了一段时间,沈寒尘旋身穿过走廊回屋,将昨夜那封信的剩下一半写全了托人递出去。
信出去的早,而且涉虚派所在的山头与湛阳城所隔不远,因此梁庭空在傍晚时分就拿到了沈寒尘送来的信。
那信是古音直接拿进来交到梁庭空手上的。她今日从外面回来,途中碰巧遇上了刚走出湛阳城的驿差,见着那信封上盖了她师弟的私印,就借顺路的由头把信截了下来自己送到了涉虚派的正堂。
她自然没有忽略被她拿走信离开一段距离之后,那驿差的眼神,冰冷又阴郁。
“师兄,幺儿说了什么?”齐携见看信的梁庭空逐渐皱紧了眉,短暂地与叶聚然眼神交流后终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梁庭空把薄薄一张信纸攥进手中背到身后,联想到接过信时古音告诉他的事情,思虑良久后面对着窗外万年不变的山轻叹一句:“又起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