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赴》温司愿

3、奔赴

　　Chapter.03

　　如此浓烈之爱意，我确信，一生只有一次

　　“小温，上课了醒醒”

　　睡梦中突然响起巫澜笙的声音，温凉缓缓把头从双臂间抬起，盯着黑板眼神一时间无法聚焦，习惯性掏出手机看了眼屏幕：

　　2018年12月31日

　　今天晚自习的最后一场考试结束，大家就该相互结伴跑出去跨年了，温凉还没来得及思考2018年的最后一个晚上要如何度过，老师的麦克风突然响起一阵刺耳的噪音，打断了她的思绪，震得耳朵生疼

　　晚自习前吃完晚饭，温凉和巫澜笙照例来到小卖部，一人拿了一罐冰镇可乐，年轻人总爱仗着年龄优势肆无忌惮的挥霍身体，即便是在南方湿冷的冬天，偶尔也会买一两根三块五毛钱的雪糕解解馋，小卖部捧着保温杯的老板娘看了都忍不住感慨一句“年轻真好”

　　老板娘的儿子刚上小学三年级，带着红领巾，笑起来缺颗门牙，盯着来来往往的哥哥姐姐们随心挑选货架上的零食，眼里流露出艳羡目光，老板娘无奈拍了拍儿子的脑袋，提醒他专心完成课后作业，逐日超标的体重已无法支持他摄入这些高热量食品

　　白驹过隙，忽然而已，细仔长大，身体抽条，如今站直已经可以俯视货架顶层，说他小时候是肥仔，谁会相信？有着两颗尖尖虎牙的吴醒和一对漂亮眼眸的温凉，故事也早早戛然而止，只有cocacola品牌六十年如一日，在食品货架上坚守，还推出新口味，建立高矮胖瘦，碳酸饮料家族

　　温凉无意间瞥到货架上仅存的几包大白兔奶糖，若有所思，顺手拿了一包

　　结完账后迫不及待拉开易拉罐拉环，小时候简单的满足，或许就来源于吃完麻辣烫后一口透心凉的可乐？

　　看了眼腕上的手表，时间刚好足以支撑她们慢悠悠晃回教室，远远看到正前方一抹身影在浓厚夜色里逐渐清晰，温凉无意间打量，男孩儿面容出挑，身高打底也有一米八，体重看上去却还不到一百二十磅，伶伶仃仃，就连厚重的冬季校服套在身上都没能让他看上去圆润几分

　　长相再优越也跟自己没关系

　　温凉正准备牵着巫澜笙上楼，却不曾想身后的pretty突然站住脚步，前进受到阻碍，回头看见巫澜笙将手举起后又轻轻握成拳头，似乎正在犹豫要不要打招呼，再看看周围，除了刚才那个陌生男孩儿没别人，温凉瞬间有一种肥水即将流入外人田的危机感

　　对方倒是比巫澜笙大方果断，凭借腿长优势三两步就走到两人面前

　　“真巧啊又遇到你了，还借球吗”说着便把手里的球递到对方面前

　　巫澜笙没忍住笑，但很快又憋了回去

　　“不了谢谢”

　　温凉察觉到气氛中带有一丝微妙，对方身高形成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行，这次勉勉强强算你赢，识趣的继续往前走，一直到三楼楼梯拐角处停了下来，透过窗户盯着二楼走廊尽头的班级发呆，脑子里恋爱小剧场开启今日份营业

　　“上次没来得及认识，我叫季重箫，高二九班的，重复的重，笙箫的箫”

　　“高二四班，巫澜笙，波澜的澜，笙箫的笙”

　　两人随即一愣，迅速低头看向别处，动作出奇的一致，为了掩饰尴尬，季重箫开始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打着手里的篮球，试图制造些声响来打破这该死的沉默

　　“嗯…新年快乐”

　　篮球的打地声在空旷的楼道里显得震天响，但巫澜笙还是听到了，突然起了兴致想逗一逗对方，小九九在心里生根发芽，很快便付诸实际行动

　　“说早了”表情故作遗憾

　　卧槽，可爱死了

　　惊叹之余篮球脱了手，往楼下滚去，这回丢脸丢大了，季重箫不得不转身跑下去捡球，

　　“季重箫”

　　抬眼，看到女孩儿脸上挂着的笑容如同灿烂千阳，一如初见时那般

　　“你也新年快乐”

　　季重箫缓缓直起身，被风吹得窸窸窣窣的枝桠与今晚美好月色一同见证了他此时此刻的内心动荡

　　“我看我要是再不来，你都快成望夫石了”

　　温凉闻声回头

　　“还好意思说我，刚刚那个男的是谁啊”

　　“还记得上次砸你家小学弟的篮球吗，就是找他借的”

　　“这—样—啊—”温凉故意拉长了尾音，好像发现了什么却又不愿意戳破

　　“不…不然呢，哎呀考试时间快到了我们快上去吧”

　　看了眼手表，时间确实等不得她继续往深处挖掘了

　　放假前的最后一场考试学生们显然不可能安分到哪去，女生们早已画好精致妆容，修身的紧身裤与松垮校裤顺利完成工作交接，考试开始后不到一个小时，便已经有人开始频频回头看时钟

　　会考前的最后一次小练笔，难度不算大，监考老师心中有数，对于学生的举动并没有太在意，反而和学生唠嗑起来

　　“都做完了是吧，今天晚上都准备上哪儿去嗨啊”

　　有些活跃分子见老师态度松动，便也毫不顾忌的接起话来

　　“老师有没有兴趣一起啊！”

　　“我都一把年纪了消受不起，你们自己去玩吧，别太晚回家”

　　“好嘞”

　　很快，考试结束的哨音响遍整个楼层，成为盛日欢钟的第一声庆响，温凉回到教室后没有急着收拾书包，从抽屉里抽出一叠折星星的纸条，反复纠结后挑出一张紫色的，在上面一笔一划认真的写着：

　　【希望你的2019年，三餐四季，温柔有趣，新年快乐】

　　停笔后，温凉对着纸条轻轻吹了几口气，待墨水干得差不多了，三两下将它叠成星星形状，接着又撕开方才买的奶糖的包装，拿出两颗，一回头便看见回来收拾东西的曾沙彼

　　“今天我就要抓一个幸运的小孩陪我去高一七班共创宏图大业”

　　说着便向曾沙彼挑了下眉

　　“知道了知道了，我跟你去”

　　害，要不怎么说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呢

　　高一今天没有晚自习，楼道里没开灯，黑灯瞎火，曾沙彼玩性大起，三两步冲到门口，后背紧贴着墙，双手成握抢姿势，表情紧张严肃，看上去还真挺像那么回事

　　“你在干嘛”

　　“嘘！小点儿声，九点钟方向有一个探头，待会儿你冲进去打头阵，我来作掩护，争取三秒之内击毙敌人”

　　说完郑重地朝温凉点了点头

　　温凉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懒洋洋笑着从口袋里伸出手来，食指和中指并拢，轻点眉梢，而后指尖向上扬起

　　“Yes，sir”

　　轻轻推开门，进去之后温凉熟练地找到了吴醒的位置，将糖和纸星星以及几个小时前没扔掉的可乐拉环一并放在桌上

　　任务圆满结束，温凉悄悄绕到曾沙彼背后，用手抵住曾沙彼的后脖颈，再高点儿的地方也确实够不到了

　　“不许动”

　　“我赌你枪里没子弹”语气十分欠揍

　　“切”

　　曾沙彼从来都不是愿意乖乖配合的主儿，温凉撇了撇嘴角，重新串上门锁，正要下楼，曾沙彼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不得了的事，紧张兮兮的看着温凉

　　“你说万一他们班主任半夜闲着没事看监控，以为我们是小偷怎么办”

　　“那也是你刚刚的举动看上去更像小偷”

　　“嘤嘤嘤，坏女人”

　　一月份的到来预示着高二高三即将参加会考，高一因此收获了两天的奢侈假期，温凉，巫澜笙，陈岱在教室里围坐成一团，准备着下午的最后一科英语考试，直到有些倦了，温凉和巫澜笙趴在桌子上补觉，陈岱毫无困意，想着闲着也是闲着，干脆从抽屉里拿出画笔收纳盒，打算去画室放松放松心情

　　打底，勾勒，色彩，明暗，手中的画笔仿佛如鱼得水，将所有喧嚣和烦恼通通挡在门外，只一个人，一支笔，勾勒出能够让自己暂时逃离世俗的桃源梦境

　　“陈岱”

　　声音来得突然，在此之前陈岱并未察觉到有人进出画室，手被吓得一抖，原本颇有意境的画上多出来一笔不和谐色彩

　　陈岱十分不喜有人在这种时候打扰

　　刚一回头，就看见齐彦舟半弯着身子，目光认真的打量着自己刚刚在作品右下角签下的名字，睫毛随着眼睛一张一合扑闪着

　　方才鼻尖险些擦过对方的侧颈，过近的距离让陈岱感到些许不适，稍稍往旁边挪了挪身子

　　“原来你叫这个名字，你是哪个班的啊”

　　“高二四”

　　“巧了，我是高二九班的”

　　“九班的啊，那你成绩很好咯”

　　“一般一般，理综随随便便加起来也就能考个两百七八十吧”

　　“你知道谦虚两个字怎么写吗”

　　“你不是文科生吗，你可以教我啊”

　　“上次我偷看你，所以这次你要偷看回来是吗”

　　“我是光明正大走进来的，是你自己太专注没发现我”

　　“合着你走路没声是吗”

　　齐彦舟突然原地立正站好，脚用力跺着地板，摆臂摆得笔直，看来从小到大的军训没白参加

　　“难道我要这样走路吗”

　　陈岱瞳孔地震，眼前人的举动出乎意料，转过头开始想着如何挽救惨遭横祸的画，不宜再同幼稚鬼多作计较

　　“都这样了你还画啊”齐彦舟的语气理所当然，仿佛造成这般结果的人不是他

　　“既然要画就把它画完，不轻易放弃任何一幅画，这是我的原则”

　　齐彦舟面对着陈岱将一只手搭在画板上，一手插在裤兜里，收起脸上玩世不恭表情，眼底流光闪动，认真的盯着陈岱看了几秒，随即又恢复一脸慵懒的笑

　　“那你这人还真挺有原则”

　　“诶，你色盲啊，太阳怎么会是绿色的呢”

　　“你还好意思说，这不都是你害的”

　　“行，我才是那个色盲好吧”

　　“红色的，是世间千千万万人的太阳，绿色的，是我陈岱一个人的太阳”

　　齐彦舟勾起半边嘴角，觉得眼前的女孩儿愈发的有意思，还有好多未知等待他去发掘

　　“想不想去琴房听我弹琴”

　　这个邀约倒是让陈岱很意外

　　“我看是你比较想弹给我听吧”

　　“到底去不去”

　　“走吧”

　　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敲打，神情陶醉，很多年以后，陈岱穿着睡衣，手中透明高脚杯里流淌着暗红的琼浆，趴在三角钢琴的顶盖上，齐彦舟下班回来换上一身家居服，坐在钢琴前为她弹奏，好有情调，氛围催使下，陈岱忍不住说出心中多年想法：“齐彦舟，你知不知道你在弹琴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发着光”

　　曲毕，齐彦舟投来期待目光，半晌，陈岱才缓缓开口

　　“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Luv Letter”

　　“衬衫的价格是九磅十五便士…”

　　哨音响起，最后一场考试结束，学生三五成群走出考场，个个嘴角咧到太阳穴，许是都考得不错

　　“这题真的太简单了，我感觉我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我半个多小时就写完了，好不容易睡足了一个半小时，掐着点儿提前交卷的，现在还脖子疼呢”

　　温凉抿嘴笑了笑，踮起脚尖四处张望，没等到巫澜笙却迎来了沐子秋

　　“子秋考得怎么样”

　　“肯定能过啊，so easy”

　　“对了小温，我刚刚听说高一今天晚上好像有晚自习诶”

　　“真的吗！”

　　“骗你干嘛”

　　温凉双手合十举过头顶：“谢谢子秋，好人一生平安”

　　随即从包里翻出手机，给吴醒发信息

　　【晚上要晚自习吗】

　　【嗯】

　　【来的时候记得走后门哦】

　　【？】

　　【今天会考，前门封了】

　　【好】

　　【我去等你好不好】

　　【不用】

　　温凉噘了噘嘴，熄灭手机屏幕，开玩笑，她是那种能让吴醒说不就不的人吗

　　巫澜笙姗姗来迟：“为什么我场场考试都被安排在这么高的楼层，楼道里人太多了”

　　温凉轻抚着巫澜笙的后背：“笙笙，我今天晚上就不跟你们一起吃饭了”

　　“啊，为什么”

　　“嘿嘿我要去接我们家吴醒”

　　“那也吃完饭了再去呀，饿肚子怎么行”

　　“我怕再错过他，没关系我等会儿随便买点东西垫肚子就行”

　　“吴醒知道了要心疼哦”

　　“他才不会”

　　会吗。

　　回到教室放好书包，便一路小跑到学校的酸奶贩售机前，酸奶在纸币投入后的一瞬间“哐当”一声掉入取货口，温凉每次一遇到着急的事行动总会乱了手脚，半天才将酸奶取出来

　　将耳机插入手机接线孔，四处寻了个靠着舒服的位置，开始漫长等待

　　过了不知道多久，温凉看了眼手表，还有十分钟就要上课，身边来往的人数量也逐渐减少，知道自己很大可能等不到吴醒，但还是迈不开脚步

　　你，还在不甘心什么

　　温凉站得膝盖有些发酸，索性蹲下，时间越久，感受到的寒意便越深刻，她偏觉得是因为这破天气

　　正想得出神，眼前的光线突然暗了下来，被人影遮住，视线上移，看见吴醒正站在不到一米处的位置看着自己，温凉微微怔住，鼻子有些发酸，嘴里叼着的酸奶袋子晃啊晃

　　一股莫名的委屈，像是在超市里走丢的小可怜好不容易找到了妈妈，一瞬间竟生出想立即冲上去拥住吴醒的冲动

　　也只敢想想

　　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温凉才发觉似乎有哪里不对劲，自己刚刚明明没有看到吴醒从后门进来，那这家伙是从哪冒出来的？！

　　温凉用手指了指后门的方向，看着吴醒的眼神里充满了询问

　　“我来的时候前门已经开了”

　　得到合理解释，温凉点点头，见吴醒转身要走，连忙要跟上，双腿蹲得太久有些麻木，起身的时候踉跄了一下，见吴醒这个小没良心并没有要等自己的打算，温凉只好先忍着，小瘸子似的追上吴醒，场面看上去十分壮烈，即便姿势有些滑稽

　　一路上相对无言，温凉只能一直盯着吴醒看，恨不能把他的样子刻下来，忽然发现吴醒没带书包，又想起方才的解释，脑子终于连线成功，温凉拍了拍额头，什么嘛，原来根本不是自己刚好等到吴醒

　　于是便试探性的靠近吴醒，小心翼翼开口：“你是特地跑下来找我的呀”

　　“嗯”

　　温凉低头偷着笑，之前一直不喜欢吴醒动不动就用“嗯”来答话 ，如今这句肯定却像不小心打翻了蜜罐，蜜水流入四肢百骸，沁骨的甜

　　“不是让你不用等吗”

　　“那，我又没强迫你来，你也可以不用来到嘛”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刚才是谁说吴醒小没良心的，出来打一架，明明很有良心的呀，大大的有

　　吴醒将手伸进口袋里摸了摸，掏出先前意外收到的“新年礼物”

　　“这个是你放我桌上的吗”

　　温凉看着乖乖躺在吴醒手心里的可乐拉环，抓错问题重点，顿时警铃大作

　　“难道除了我还有别人会给你送这种东西？”

　　“没有”

　　得到满意回答，温凉咧开嘴傻笑着说道：“你放心，这个只是定金，等以后我有能力赚钱了，一定买一个真的戒指向你求婚”

　　吴醒不自然的咳嗽了两声：“以后不要再送我糖了”

　　“怎么了，不好吃吗”

　　“我不喜欢吃硬的东西”

　　“哦…”

　　见吴醒走得有些快，温凉故意将脚步放得更慢了些，察觉到身后的人有些跟不上，吴醒也悄悄放慢了脚步，小任性得到了满足，温凉便又加快脚步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

　　一如既往的跟在吴醒身后，只不过这次的距离很近，楼道里暖黄色的灯光打在吴醒身上，将平时清冷冷的人照得柔软了几分

　　眼前人着实令人着迷，若是能为他肝脑涂地一次，即便最后满盘皆输，也觉得与有荣焉

　　吴醒突然站定回过身，温凉险些撞上，有些懊恼自己的反射弧怎么偏偏在这种时候反应这么快，就应该不小心撞他个满怀啊

　　“我到了”

　　“好，那我上去啦”

　　吴醒走开后，温凉依旧快跑上三楼，趴在窗台上看着他走进班级

　　不赌你喜欢我，赌我自己不会后悔

　　季重箫的小纸条：轻飘飘的梦，种了花的伊甸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