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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春夕 ...

  •   杨慕涵午前在院子里逛了一会,有到前院主子们读书的地方看勒一遭,在心里记下路,也没吃饭,就回到房里睡觉。

      睡了三五个时辰上,还没醒透就听得门外廊下又丫鬟们嬉笑打趣的动静,半梦半醒间抬起一边耳朵偷听。

      “如今可真是世道变了,竟然有人敢在殿试作弊了。”

      “其实做的也隐蔽,偏暗处里有厉害的,出了光明殿就被黑鹞大人剪了手。”

      “只剪了手倒还好说,可有了这一遭,怕是什么前程体面都是没了!”

      杨慕涵心头一动,有人在说殿试上的事?!当下只剩三分的睡意通通散尽,赶紧披上斗篷,趿拉着鞋子,摔帘子出来问道:“两位姑娘且慢!”

      原本正在闲话的两人突然被打断,且进门前听人说玉树苑新要来个女官,斜里耳房门前出来个面容明艳的姑娘,两人抬眼看,竟一起愣了几分。

      先反应过来的那个,不禁挂笑自嘲:“天爷啊,姑娘怎么生的这么美,竟让我等看呆了。”

      杨慕涵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原本她钗环尽褪,只围着一兜斗篷,太过素淡,偏她这一低头,脸微微缩在那一圈风毛里,竟似风露中的一支幽兰般清隽风流,显得一切装饰颜色都不够配她。

      两人也是一路挣扎到一等宫女的份上,赶紧上前讨好,顺便一左一右护着杨慕涵回屋子:“姑娘只唤我两名字就是,我叫雪芝。”

      “我叫合鸳。”合鸳刚才便慢了雪芝一头,只想着要出头,虽伶俐,却有些聒噪地将话头引过去。

      果然杨慕涵听了这个名字,便问:“是哪两个字?”

      合鸳心愿得偿,语气倒是正常了,只依旧伶俐:“合家团员的合,鸳鸯的鸳。”

      杨慕涵在心里默默算了这两字的比划,不禁低头沉吟,“意思不错,就是有些酸绕。”

      说话间,杨慕涵的目光又到了雪芝脸上,从容道:“你们年纪多大?”

      “我二十四了。”雪芝浅浅地笑了笑,低头时眼底尽是一片淡然。

      本朝治理温和宽厚,在内的宫女们到了二十五岁都能寻机外放回家,等级高的还能到手一笔相当不错的赏赐。

      难怪她满面温和,倒不怎么在意到杨慕涵这争脸,当下就有了亲近之意。

      杨慕涵想着亲近,却不在脸上显,只拉着合鸳询问殿试上的新闻,以及各位贡士的表现。

      原来玉树苑算是明昭殿麾下,皇帝到光明殿亲看人才,他们这些明昭殿下属的都被借了去伺候,间或不能伺候,但也都能去观摩。

      雪芝自然是有差事要办,合鸳却是自己要去的,看得倒是仔细,便眉飞色舞,又兼添油加醋地唠叨了起来。

      杨慕涵听着杨思源在殿试上除了被御赐笔墨,倒没闹出别的什么新闻,心里安定下来,也就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和。

      只说到最后,杨慕涵不禁眉头一震:“你们竟然还开赌?”

      雪芝眼看杨慕涵一针见血,赶紧拉过杨慕涵,又嘘了两人:“这是好明面说的嘛?合鸳你也是,在这招姑娘。”

      杨慕涵却心思灵透,只将脑袋歪到雪芝脸前:“好姐姐,你只说,你赌没赌。”

      雪芝一派正经的脸上也漏出一丝心虚,伸出一节小指头到杨慕涵眼角前比划:“随喜了一点,就一点点。”

      杨慕涵无奈地摇头笑了笑,合鸳却先玩笑起来:“哈哈,果然是侍书大人灵清,如今可真来了个厉害的,一下就拿住你的不是了!”

      雪芝抬头瞪了一眼回去,却也没止住笑,杨慕涵也突发奇想,从袖底掏出一片银牌:“不知道如今赌盘还在不在,我也想随喜。”

      合鸳见那錾着百蝶图样的银片眼底一亮,也不顾雪芝的眼色,赶紧夺过来笼进袖中:“只不知侍书大人要压谁?”

      杨思想了想,看似随意,却相当有章法道:“

      状元郎,我和你压得一样,另外一半我压那位在金殿上受了御赐笔墨的杨家郎君吧。”

      雪芝眼底一沉,好意提醒:“我伺候殿阁大学士笔墨时,有听大人们说这位,虽中了会元,但文采太甚,笔锋太利,只怕对不上考官们的眼缘啊。”

      杨慕涵也不作改,毕竟小钱来的,败了就败了呗。

      再说,他们杨家人别的不行,赌?未必会输。

      这边到了晚间,雪芝和合鸳商量着带杨慕涵去饭厅用饭,偏杨慕涵身上还懒,两人便干脆拿了饭,一起到杨慕涵屋中,又点了炉子,杨慕涵自己又取了一壶酒,三人一起便当是接风宴。

      杨慕涵两杯酒水下肚,面孔发了红热,精神一起来,又嫌屋里闷热,便到窗前了条小缝,见到窗下一颗披散着头发的脑袋,起了玩心,伸手在那头顶敲了一下:

      “哪来一颗的长毛大冬瓜!”

      雪芝合鸳也不好说什么,杨慕涵动静起来,她们两个也凑到这边看,夜色底下这可颗脑袋倒是真如冬瓜长毛一般,笑了一阵,雪芝才正色问候:

      “小福到这可有什么缘故?”

      大冬瓜转了个面,露出那张白净的脸,开口就朝雪芝她两砸去:“你们两个不在自己房里挺尸,倒在侍书这拿我取笑。”

      合鸳吐了吐舌头,杨慕涵赶紧来打圆场:“我吃酒迷糊了,尔康你见谅,不如进来喝一杯?”

      乍一听人只叫自己的名字,福尔康不禁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正要拒绝,却从窗后看到那一桌酒菜上有几样少见的,便知道是给杨慕涵接风,便也答应进来。

      说话间,杨慕涵这个东道先给福尔康这个客人倒了一杯热酒:“快快尝一口。”

      福尔康也不客气,直接饮下,却不想这酒有几分烈性:“嘶——这酒不错,你两倒舍得。”

      说着福尔康的眼风就到这两位老人脸上,不想先是杨慕涵这个新来的有反应:“尔康你吃的好,那我这钱花得就还算值得。”

      福尔康正想再喝,心下却有了计较,倒先把酒杯放下,先端详起杨慕涵的装扮。

      杨慕涵此时披着一身水红色衫子,也没束腰,浑身上下除了手腕底下笼着一对淡紫色美人镯,也没别的装饰。

      也亏福尔康有点眼力,认出这是外邦碎叶城的舶来品,本朝互市不过几十年,是个有价无市的。

      福尔康肚里转过十七八个弯,等到脸上也只一声浅笑,并几声不咸不淡的谢。

      宫里风平浪静,殿试状元不过是谈资赌筹,而在外面,却又是另一片腥风血雨。

      醉梦乡。

      天下十分锦绣,五分尽在京城明都,白日里的繁荣喧闹自不必说,到了晚上,四九城里也是歌舞升平,觥筹交错。

      虽然靡费,可这样的纸醉金迷,才是太平盛世最佳的点缀。

      醉梦乡的热闹也算在明都城里能排的上号的,只是黑鹞却不大喜欢。

      他磨磨蹭蹭等打更的兄弟给了暗号,才不情不愿地上了偏头的屋檐。

      足尖轻点两下,劲瘦的身子在夜色的掩护下,飞快从柱下,又接几下腾跃,最后近乎无声地落到檐角的兽头上。

      惊鹊这边正在用竹竿扒拉瓦片,忽闻身边有动静,本能先向后丢出两把柳叶刀!

      “咻——“”咻——“

      黑鹞瞳底绽开银花,却不着慌,急急将身子一侧,先见一把阴刀划过面具,发出“刺啦”一声。

      一刀还没出视野,眼角又来一刀,却是攻他的腰眼!

      黑鹞眼底升起兴味,不由感叹,好刁钻的手法!

      想着,足尖在兽头上发劲一顶,劲瘦的身子在腾跃中后倒,是个极漂亮的鹞子翻身,后又接一个翻身双手在空中一抓,稳稳收住两把作乱的银刀:

      “上来之前,就该放刀。”

      惊鹊无所谓地撇了撇嘴:“我是不及你厉害,再挣扎也没用。”

      黑鹞也不在和这跳脱的解释,只将这两把刀藏到腰后,靠近轻声问他:“事可成了?”

      惊鹊专心看着那一块亮堂的地方,有些心不在焉:“王爷的安排,哪有不成的。”

      黑鹞不置可否,但依旧是趴到惊鹊旁边,也挤着一块瞧里面的香艳旖旎。

      惊鹊开的这一方方洞,只他一个看还凑活,黑鹞一来,他就不太够看,撞了撞黑鹞的肩膀:“大人别抢我的。”

      结果撞的力大,竟然弄出动静,黑鹞登时就抬眼瞪向惊鹊:“事还没成,别瞎看。”

      惊鹊心虚,缩了下肩膀,黑鹞不动声色整个脑袋挡住那不大的洞口。

      黑鹞正好聚精会神地盯着底下衣衫单薄的花魁娘子,见那殷红薄纱底下一段段玉似的皮肤,眼底不由发热,心里暗骂主子不正经。

      不过不正经也有不正经的好,要不是主子常日上这些不正经的地方来,还真不定知道这兵部尚书赵尤的长子竟然在这醉梦乡养了位小娘子做外室。

      而今天这位兵部尚书长子被作弊公案连累,卷子文章直接作废,想来火大,肯定要来温柔乡里发泄发泄。

      可偏今天不巧,陆翰林就点了这位还没过明路的小娘子到楼阁兰舟上相陪。

      这陆翰林本来是个清雅闲人,虽偶尔狎妓,但也只是一道听曲赏花,不曾沾惹过多,小娘子知他品格,便来服侍他。

      另一头,这赵公子在家里挨了老子娘的排头,只想与心爱之人互诉愁肠。

      赵公子不见人,自然找到了兰舟上,直接就和陆翰林扭打在一起。

      他两扭打到一起也就罢了,偏这安置在屋内的兰舟地方虽小,却是个极风雅有趣的所在,上面坐着的人还不少,一时拉架的拉架,起哄的起哄,乱的不成样子。

      赵公子自小就是个不爱文墨的,读书之余,又学了手拳脚,不多时就攀住陆翰林的胳膊,将他狠狠推了一番。

      陆翰林脚下不稳,直接撞倒一个多宝格,那格子倒下又砸到后面一桌上,桌面上的酒菜落花流水似的撒了一地。

      陆翰林原还想着罢手,偏赵公子犯了浑,也不听人劝,也发狠推了一下赵公子。

      赵公子直接向边上一躲,那陆翰林来不及躲,竟然一同赵公子身后的灯柱上!

      接着陆翰林在众目睽睽之下,两手一摊,也没反应。

      众人眼看那灯柱晃晃悠悠,还想拉过陆翰林,赵公子却发了狠,正要上前再理论,结果陆翰林彻底站不住,直挺挺地向前栽倒,倒下来的时候还把那个灯架在他腋下反向着赵公子倒下!

      一边是陆翰林,一边是灯台,整个兰舟乱糟糟,两边都有人想看顾,结果赶来看陆翰林的不小心在他背上踩了一脚,想来赵公子的又不知怎么绊倒了他,那个几十斤的灯柱,并烛蜡铜镜直挺挺的就朝赵公子落下!

      惊鹊瞧着那热闹,差点忍不住笑出来,黑鹞却不知何时捏碎了一块瓦片,拈起瓦片,眯眼,锁定——

      “嗖——”

      等惊鹊注意到时,一道极细长的黑影拉开如扫帚星般地尾巴,直接就朝那落下的蜡烛打去,惊鹊瞪大眼睛,眼看着那花烛在赵公子□□转了个弯,又落到了胸前。

      接着在众目睽睽下,赵公子的上半身竟然起了一顿无名火!

      而在众人注意不到的地方,一截从赵公子袖中滚出的羊皮卷,早已化成了一团黑烟。

      而一切的始作俑者,竟然只是那一片极小的瓦片?

      惊鹊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黑鹞指间,乘着月光与灯光,惊鹊已经不能看出黑鹞手上有何痕迹。

      那些东西唯一的痕迹,也只有恐惧,来自对实力的恐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春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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