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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进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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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思源和郭举子到自己借住的院子时正是午饭时间,结果刚过跨院,郭举子的肚子就被前院传来的饭香勾出响声,正摸着肚子四处张望找吃的时,杨思源斜刺里就飞过一记眼刀。
郭举子被刺中的肚子:噗嗤——(吐血中)
郭举子心虚地抬起脑袋,四下都看,反正不敢看杨思源。
郭举子不敢看杨思源,杨思源却是忍不住满腔“真情流露“:“郭兄,我可把你当好兄弟啊!”
"是,是,是。"郭举子不住点头,实在不能再认同。
“比亲兄弟还亲的兄弟啊!”
“是,是,是。”
“你怎么能打我妹妹注意!”
“是——”郭举子本能继续点头,火速反应过来之后赶紧摇头摆手,“不是!不是!”
天爷啊!他刚才是得意过头了居然还敢说“是”!
所幸郭举子改口得快,及时在杨思源的四十米大刀前悬崖勒马,杨会元也笑眯眯地将已经放到郭举子脖子根底下的手拿下来,转而落在他领口左右拍了拍:
“别紧张,别紧张,开玩笑嘛。”
“开玩笑”完,顺便再捏死个不存在的蚊子,杨思源夸张地挤了挤脸蛋,接着冷酷转脸,光速进房。
“乓当——”
有些年头的门板抗议似地撞出响声,正躺在暖炕上剥花生的杨慕涵被吓了个激灵,一手的花生皮皮飞了个漫天。
“杨,慕,涵!”杨思源对自己房里突然多了个人一点也不意外,冷静之余,甚至还有点想笑。
闻声,杨慕涵似躲懒的猫儿似的伸了伸腰,只将盛满花生的小筐往自己怀里塞了塞:
“呜,是陕中的花生,好吃——”
眼看小妹是不愿意主动搭理自己了,杨思源只能认输似地从炕下抽出马扎坐下,摊开手心:
“拿来点。”
杨慕涵不情不愿地撇了撇嘴,反手进怀里抓出一把花生递出去:“先吃着。”
杨思源接过那一把花生,再次对自己和杨慕涵小姐的兄妹爱,有了进一步认知。
修长手指在那些圆滚滚的花生壳中拨了拨,确定自己的兄妹爱还算饱满后,杨思源卡进小妹的频率里,边剥花生边白话道:“确实挺好吃的,再来点。”
“嗯,你找的这地方不错,吃饭有人管,床又舒服。”杨慕涵由衷称赞,再把顺走两颗杨思源剥好的花生米。
杨思源翻了个白眼,将剩下花生丢进嘴巴里:“不错?家里更不错,干嘛不回家?”
别人的妹妹十八岁已经嫁人生子,她的妹妹,身子到了十八岁,脑子还是九岁,口信不留就敢离家出走!
杨思源预设了无数遍杨慕涵会怎么搪塞回话,但这次难得乖巧道:“我怎么回家,都定好进宫日子了。”
杨思源是不相信她那慢半拍的神经会真心蹚大明宫浑水,但还是为自己长年被兄姐摧残的耳朵挣扎一下:“现在不回?”
“嗯,至少得一两年才能成。”杨慕涵低头专心剥花生,也真心和对方吐了底。
“行吧。”这下轮到杨慕涵没想到,并且再次把手里的小花生吓掉。
同意了?小哥这么轻易就不管自己了?!
杨思源对上小妹震惊的眼神,无奈地摆了摆手:
“我好歹也是贡士,虽然不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但你肯定不会说实话,我问了也是没趣。”
杨慕涵心底松了一口气,笑着吐了吐小舌头:“放心,我知道哥哥们为了洗脱商贾身份,考学挣扎不易,不会轻易麻烦你们。”
一听这话,杨思源更气不打一处,直接在杨慕涵额前连敲三下:“我说这话是让你不要逞强!”
杨慕涵捂着额头狠撮了几下,有些不耐烦:“知道了知道了,啰嗦。”
兄妹两就这样磕磕绊绊过了十天上下,到了杨思源进殿试场那天,也临近杨慕涵进宫的时间。
杨慕涵想着反正早走晚走都是要走的,送了杨思源上马车后,便又偷偷雇了一顶车,从另一个方向,不走在西边的曲灵门,而是从东边的云正门进。
云正门前守卫对过杨慕涵的画像以及腰牌,又好一番对答之后,终于将她放了进去。
守卫心善知道杨慕涵是初次进宫,正要提醒一句玉树苑具体所在,抬眼却见杨慕涵已经走出好几丈,并且要转弯的方向不太对。
杨慕涵自知现在去的方向并不是玉树苑,她要去的是明昭殿。
她从杨思源那知道玉树苑负责教习皇子皇孙读书,下属就是天子读书办公的明昭殿。
选秀为女官的虽然少,但先帝手下也有这样例子,只是这些女官蛮多都是配到当时还没成年的公主身边,等着给公主做陪嫁,或者——
在合适的时候,成为皇帝的女人。
常说,帝心如渊,可她还是想在这几乎看不见一丝光亮的深渊里找到一丝确定。
只是不巧,杨慕涵来到明昭殿下,正在当值太监这登记名字,背后门帘掀开,却亮出一道清亮中带着弯酸的声音:
“哟,真是桩巧宗,人不就在这了!”
杨慕涵此时正弓着腰趴在桌前描写自己的名字,不防背后有人,也只丢下笔,又站直回来作礼:“在下玉树苑新进侍书,扶香,二位是?”
当门间立着两位年岁不大的太监,穿的都是內官服饰,年岁大些,各自高些的品级比另一位高一阶,且他满脸堆笑,想来话头应该是这位挑起来的:
“姑娘好啊,今日新到宫,怎么没先到玉树苑纪档啊?”
杨慕涵眼底一沉,这这年岁大的果然不好对付,想来是有体面,当头就要揭了自己的鼓面。
她正想不出个章程回复,另一位倒先反应,只是更加弯酸刻薄:“她来明昭殿落档不正是自然应当,便是连我的档,不也在明昭殿。”
这年岁小的还是一派少年模样,身量未发,但眉目深处又有些冷清,小小一个人,竟然看着有些落魄。
杨慕涵正盯着少年宦官的脸出神,对方却先反应过来,回看向杨慕涵:“记档完了?完了,就同我回玉树苑当差。”
话到脸上,杨慕涵本能去看另一个人,结果对方却先笑着解围:“是这个道理,姑娘新入宫,还是同小福子回玉树苑,日后我们自有机会再见。”
小福子看这两相面和心不和,假惺惺地互拜,险些耐不住直接甩手就走,所幸新来的有眼色,也不多白话,恭敬跟他走了。
两人一前一后刚出了明昭殿,晃荡进巷道里,小福子便耐烦不了性子,开门见山:“玉树苑是个小地方,你若无心待着,现下丢开手,再去找小高公公就是了。”
现下无人,杨慕涵反倒有了章程,定心回道:“初来乍到,总要拜会一下真码头。”
小福子不气反笑:“果然是官宦之女,还敢清心直说,你莫不知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带角的眼睛掌不住弯成月牙,嘴角在盈润的腮边推开笑纹:“咱们先到苑内,好好说话,也不必在这直来直去的阴阳怪气弯酸人。”
小福子也觉得现在这样实在好笑,便收了心思,只快走,从西南边的一个后院进来。
杨慕涵还没进门,就感觉这小福子公公果然是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瞧瞧这竹木篱笆,藤织围栏,满目泥巴地,呼吸间都是瓜果蔬菜芬芳,竟然闻得她馋虫四起。
“苑里偶尔会种些花果,你要不喜欢,可以不在南边廊下住着。”小福子眼角略过杨慕涵脸上,口气里不大耐烦。
杨慕涵知道小福子误会,赶紧摆手:“福公公疼我,这里清净又暖和,只是老对着这些,怕是我肚里馋虫吃不消。”
小福子这才满意,颇有些自得地抬起下巴:“玉树苑地方下,却也是个好地方,日后你就知道了。”
杨慕涵连连点头称是,在小福子的安排下,在一块花圃子前,开了扇小耳房的门:
“后罩房就这一处单间,你进去从西边墙上掀帘子过去,是另外两个一等宫女的住所。她们算你的下属,原该见你一见,偏你来的早,她们现下在别处有差事,晚上回来就可一见了。”
杨慕涵朝里望了一眼,除了一封百宝架,一张床,一副桌椅就没其他摆设了,这样轻简却又不显太空旷,可见地方是真小。
反正她六岁后就没住过这么小的房间。瞬间回到孩提,也是极好的。
就这样,杨慕涵笑着再拜:“劳烦公公费心,敢用公公高名是?”
小福公公对杨慕涵像看妖怪似的瞪了两眼,实在瞧不出异样,才无奈道:“我姓福,名尔康,是敬事房福执礼的干儿子。”
干儿子?杨慕涵眉头一跳,果真是皇帝心,海底针。
心眼也真是比针也大不了多少,她在选秀时不恭顺,乱了福公公的章程,结果陛下就把她派到福总管干儿子手下。
只是杨慕涵将这层关系福至心灵,却又生了一丝歪心,如同对暗号般凑到小福公公耳边:
“敢问公公,可知道大明湖畔的紫薇?”
福尔康白眼大翻,恨恨骂了一句回去:“死促狭,你难不成是个小燕子来的?!”
福尔康这边抬手就要打杨慕涵的头顶,偏她又真是小燕子上身,一溜烟钻进耳房里,直咯咯笑着:“公公再会,我要睡觉了。”
两相玩笑一番,杨慕涵终于算是在明都城有了一方自己的落脚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