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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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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的时候,云多了起来,风也吹得更大了些,本还晴朗的夜色一下子变得阴暗迷蒙。子时过后,一场大雨便如此来了。
陈三生一早醒来,便听到了外面淅沥的雨声。清漪不在房间里,他也正好有些自己的时间来思考一下接下来的计划。
首先肯定是得让苏祢衡准许他出去的,不然他也自然没有办法展开调查。但同样,也不能把希望全部寄托在苏祢衡身上,倘若苏祢衡不答应,他也得想办法。他的情况和苏祢衡不一样,叶寒秋对苏祢衡顶多也只是下点狠手,至少在现在,在这里,叶寒秋是绝对不会杀掉苏祢衡的,但他不一定,万一叶寒秋决定改变原本的计划,他的性命便也岌岌可危。
有了这一层因素的刺激,陈三生赶忙从床上起来,随手拿过挂在一旁衣架上的衣服穿上,便跑出了房间。
陈三生赤着脚走在回廊上,回廊外雨还在下,他三步并两步地跑到了苏祢衡寝殿的门口,然后一把推开寝殿没有合上的门……
昨夜叶寒秋离开之后,苏祢衡又见了一次暗卫,随后便回到了寝殿却并未睡下。他坐在书桌前,批阅着公文,最近来江南,朝政的那些事务倒是一样也没处理。“嘭——”的一声,苏祢衡听到了门被推开的声音,闻声看去,刚好看到那个穿着红衣服的少年。
少年的头发与昨夜相比更为凌乱,衣服也并未穿好,衣角处不知为何湿漉漉的滴着水,赤着脚走在地上,脚上已经很明显的沾了不少灰尘。可他却像并未察觉到这些一样,直直地朝他走来。
陈三生这样子,论谁看了也会觉得像个疯子。
苏祢衡正在纳闷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而陈三生就已经坐在了他对面。
良久的沉默后,苏祢衡才听见对方的声音:“王爷可是在批阅公文?”
他看了他一眼,陈三生脸上并无睡意,这次他应该是睡醒了的,但他的这些行为实在是让人迷惑。
苏祢衡还未来得及多想,对方便又开口了:“不知王爷对昨日之事可有眉目?”
听完这句话,苏祢衡不由得皱起了眉,难怪他今天早上的行为举止这么奇怪,恐怕是叶寒秋对他下了什么指示,想从他这里套话了。
“本王为何要告诉你?”苏祢衡板着脸,冷冷地回绝了陈三生的提问。
“那王爷今天放我出去如何?”陈三生见苏祢衡已经拒绝了他,便也顾不上太多,直奔主题。
“你出去做什么?”苏祢衡闻言抬眼看了陈三生一眼,脸上神色却并无半分变化。
“当然是调查昨日之事。”陈三生倒也没遮遮掩掩,直接说明了自己的行动。
苏祢衡挑了挑眉,对此感到有些不屑:“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同本王提要求?”
“资格嘛……”陈三生的目光划过苏祢衡的脸,嘴角上扬,他从位子上站了起来,隔着桌子俯身靠近苏祢衡,两人四目相对,陈三生笑道,“若是王爷不介意,我倒也可以侍奉一下王爷,省得王爷对我如此见外。”
果不其然,苏祢衡仿佛触了电般,直直地避开了陈三生,露出一副嫌恶的表情:“你若想出去便出去,莫要再来烦本王。”
对于苏祢衡的这种反应陈三生其实是没想到的,他方才也只不过是抱着一种试一试的态度,但也没想到他会如此排斥同自己亲近些。不过这样也好,要是苏祢衡和自己关系太近反倒不是什么好事。
既是得了准许,陈三生便马上离开了寝殿,不再多留。
而在陈三生走了之后没过多久,一直藏在暗处的暗卫便出现在苏祢衡面前,暗卫半跪在地上,
低着头,有些不解地开了口:“王爷为何要放那人出去?”
“不为何,”苏祢衡皱着眉看着桌上的公文,显得有些烦躁,“你跟在后面看着便是,他要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直接杀了也无妨。”
“是。”暗卫领了命,再度行了礼便起身重新隐匿了行踪。
等到人都走了之后,一直批阅公文的苏祢衡才抬起头看向门外,外面的雨声隐约传进来,扰的他更加心神不宁。
按桌上那些公文所说,现在京城里也不太平,政事堂的权力全被那人一人夺了去,皇帝虽然有心夺回权力,却也有些力不从心。台谏官才刚换下不久就出了这种事,就算是苏祢衡下江南原本是有正当理由的,也一下子引起了一众朝臣的不满。
若他不加紧时间处理掉这边的事情,只怕是再过不久京城里就要乱了。
回到房间,陈三生刚好撞见端着洗漱用品出来的清漪。清漪见了陈三生,二话不说直接转身把东西放回房间,然后走出来扯住陈三生的衣袖,用力把他往房间里扯,嘴上还不停地唠叨着:“大清早跑哪去了?搞得身上这么脏,你也太不让人省心了吧?还有,没看到外面那么大的雨吗?还到处跑,衣服上都湿了这么多,还赤着脚在地上走,不怕着凉吗!等会赶紧给我去洗一下换身衣服!”
陈三生听着这些唠叨,一下子感觉清漪活像个老妈子,天天教育家里的小孩子不要做这做那。忍不住,陈三生的嘴角一个劲的往上扬。
真是,活这么久了,还没见过谁敢这么对他。
而清漪呢,她倒是丝毫不管陈三生是怎么的个反应,把他拽进房间后直接摁着给坐到了椅子上,她转身把洗漱的盆给拿了过来,拧干水盆中的毛巾,然后拿着毛巾直接在陈三生脸上十分用劲地擦。虽然其实都是关心,但嘴上依旧不饶人:“我让你再乱跑,你是怕王爷不知道你天天待不住赏赐你一顿板子吗?还是说你觉得在这儿待着太无聊想到处找点事做?那你知道瞎跑的后果吗?就该让你跑丢了被人抓过去试试王府的刑罚!”
“欸?”陈三生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清漪应该是理解错了他出去是为了什么,便说道,“你想多了啊,我就是去苏祢衡寝殿里转了转,等会我们就可以出去了。”
“什么?你还学会了骗人?”清漪挑了挑眉,拿着毛巾擦他脸的手上的力道更加重了些,看来她是真的生气了。
“我没骗你啊!这可是苏祢衡答应的!亲口答应啊!”陈三生挣扎着逃离了清漪的魔爪,然后便赶忙开始解释,就差把自己一早上的行踪给全透露给清漪了。
听了陈三生最后一大堆的解释,清漪才算是熄了火,她把毛巾扔进盆里,拍了拍手,对着陈三生说道:“没惹事就行,不过要出去,得等会先洗个澡再说,可不能丢了王府的排面。”
“是是是。”陈三生笑着赶忙应下,到底还是关心他,这一点也的确令他感动,他平生遇上的愿意坦诚待他的人不多,清漪肯定算一个,当然,于奕也是。
其实陈三生身上倒也不是脏,只是衣服湿淋淋的,看上去实在是让人感觉不太舒服。
陈三生顺从地跟着清漪去了浴室,里里外外洗了一遍之后,才穿着新送来的衣服准备从王府出去。
从回廊出去,陈三生在正门两侧仆僮惊异的眼神注视下带着清漪大摇大摆地走出了王府。
待两人已经走远,两个仆僮才回过神来,其中一个看了看另外一个仆僮,有些好奇地问道:“你说,刚才那两个都是谁啊?”
另一个仆僮此时正偏着头望着那两个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不在焉地回答道:“那个姑娘不就是清漪吗?至于那个男的……前两天见过几次啊,就昨天跟着王爷一起出去的那个。”
“哪个?昨天穿白袍子的那个?”仆僮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显得有些惊讶,“王爷怎么让那种人到处走动?还出了王府!真是稀奇!”
“我倒是觉得那个公子挺好看的,也不丢我们王府的脸。”另一个仆僮有些恋恋不舍地收回了目光,脸上的表情仍有片刻失神。
“也对啊,比京城里的那些公子好看多了,而且也不张扬。”仆僮点了点头,对另一个仆僮的话表示肯定。要知道,京城里的那些公子,一个二个嚣张放纵的不像个样子,就算是丞相,不也天天一副没事找事的样?
而不远处,两人刚从王府所在的街巷里出来,繁华的大街让陈三生一下子呆住了。以前总觉得在古代车水马龙这些词实在是有些过分,但是现在一睹,倒也不稀奇了。陈三生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和骡车以及小摊上摊主大声叫卖,一众行人分散聚集在店铺小摊上,这一切也的确与《清明上河图》中所画无二。
他做研究这么多年,尽管潜意识里也已经形成了一个认识,那就是一切推理都应站在文献研究之上,但若是说要让他完全相信那些生硬的文献研究,他倒也不敢说全信。
可眼下这些,比起他那天刚出巷子看到的场景完全就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么盛大的场面,想想是每天发生的日常,也实在是有些太颠覆认识了。
许久,陈三生才回过神来,偏头看向身旁的清漪,问道:“清漪,你知道西街巷子在哪吗?”
“西街巷子?公子莫不是在开玩笑,那儿可离王府远着呢。”清漪低着头回答他,虽然在王府里他们两个的相处模式完全像身份平等的朋友一样,但出了王府,在外人眼里看着还是要收敛些。陈三生再怎么说也是王爷的人,自然是主,而她即是仆。
“那……”显然,陈三生到这个时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路痴属性,沉默了一会,他才继续说道,“那你知道这里有没有那种高楼式的酒楼建筑吗?”
“嗯?”清漪对陈三生的疑问有些疑惑,她似乎并没有听懂陈三生的话。
“就是,这里哪的酒楼比较高。”陈三生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也是,他刚刚那么问的确太随意了,他一下子忘了,这里可不是他的办公室,清漪也不是他带的那些学生。
“啊!这个……我记得有家叫‘回吟’的酒楼就很高!而且离这里也不算太远,叫辆车应该就能到。”清漪笑着指了指远处,的确,在远处的众多建筑中,独独有一座阁楼十分明显。
“回吟?”陈三生皱了皱眉,按理说,正常酒楼应该不会叫这种名字才对,太雅质了,倒像是文人墨客常去的那种酒馆。
至于他为什么会想到这个,要说也是因为昨天和苏祢衡出去调查险些遇刺的事。那支箭矢射出来的方向刚好有一座高楼,而且两边相距也并不近,虽然不知道是哪座楼上射出的箭矢,可仔细算算,也应该是比较高的阁楼。不然楼层太低,箭矢可没办法越过高墙一箭中的。
这么说,现在他只要去那家叫“回吟”的酒楼去调查一下子就行了?
这么想着,陈三生便看向清漪,问她:“清漪,你出门可带了银两?”
“没有哦,这两天都没有发俸禄啊……”清漪翘着嘴摇了摇头,看上去也是一副无奈的样子,甚至还隐隐带着些许委屈。
“啊这……”陈三生看着清漪的两眼有些发直,原来王府这么穷的吗?连个俸禄都发不起……
“哈哈,骗你的啦!我可是拿着我私下存起来的钱给你当路费了啊!”一转眼,清漪就从衣服里拿出一个小袋子,轻轻摇起来是钱币碰撞的声音,十分清脆。
“啊?”陈三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清漪扯着去不远处租用骡车的铺子里,看着清漪十分熟练地和老板攀谈然后租下一辆骡车,陈三生显得有些十分惊讶。
他是真的没想到,清漪竟然懂得这么多。
之后,清漪回过头对他一笑,手上扯着骡车前骡子的缰绳,说道:“公子走吧!”
陈三生也笑了笑,到底还是有个导游比较好啊!
回吟馆里,掌柜看着突然来访的老板有些结结巴巴地说道:“大人今日……怎么……怎么有时间来店里看看啊……”
“你这么紧张干什么?”他们老板身边只站了一个丫鬟,那个丫鬟瞧上去很是清冷,不苟言笑,就连开口说个话也是毫无表情,“难道不欢迎大人?”
“小的怎么敢啊!”掌柜一个寒战,直接冲过来双膝下跪跪在他们老板面前,一个劲地磕头大喊,“大人赎罪!大人赎罪啊!”
“呵,”那个丫鬟冷冷一笑,略带些嘲讽地说道,“算了吧,看你这样怕是心里有鬼呢!赶紧起来去给大人找间房!”
“是是是!”得了命令的掌柜连忙从地上起来,然后领着两人去了二楼的房间。
掌柜的确是心里有鬼,要不然也不会怎么慌张。等那位大人和他的丫鬟去房间里歇着以后,掌柜颤颤巍巍地下了楼。
谁知一下楼便看见了又一个公子带着丫鬟走了进来,那公子看着倒十分清俊,可那丫鬟看着就机灵,只怕是不好招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