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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   同叶寒秋几回下来,陈三生自知是占了上风,倒不是他嘴上功夫有多狠,只是叶寒秋心不在此,越往后反而越显得没有丝毫兴致。若要说两人唯一有一点一样的,便是一直盯着坐在一旁的苏祢衡。
      而苏祢衡却像是并没有察觉到一样,轻易地无视了两人的存在。
      正殿内的气氛再一次陷入了僵硬。
      也只有趁着这时都沉默的空隙,陈三生才有时间好好理清一下思绪。从他进了正殿开始就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不消说清漪,就算是其他的下人也没有进这正殿,甚至是端茶送水的人都没有,但偏偏他就在这里,这已经是一大疑点了。其次,同叶寒秋的几番对话都不难看出,叶寒秋的注意力都一直放在苏祢衡身上,似乎是在看苏祢衡的变化,这两人间的过节他是早有察觉,但细细思索,陈三生才感觉到了今晚这次拜会的不简单。
      在叶寒秋前来拜会之前,他和苏祢衡一同去了西街巷子里,然后遇上了埋伏。虽然不知道是谁安排的,但再怎么猜也和叶寒秋脱不了干系。先前他已经让清漪去打听过,叶寒秋和苏祢衡确实存在些许私人过节,而且在他被叶寒秋抓住之后,叶寒秋也的确提过一点关于他的计划的眉目。
      这样,至于他到底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释——苏祢衡并没有减少对他的怀疑,反而是更加防备他。当然,也不排除叶寒秋想看他和苏祢衡究竟怎么样了,然后亲自吩咐人告诉苏祢衡让他出席的可能。但不管怎样,他陈三生绝对是被算计了。
      陈三生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尤其是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就被人当枪使了这种事。有些烦躁地拿起桌上的茶杯,陈三生皱着眉盯着茶杯看了好一会,才发现了端倪。
      他面前所摆茶杯与叶寒秋和苏祢衡桌上所摆的茶杯并不一样,自己桌上用的一看就是寻常瓷胚烧制,但那两人桌上的茶杯却是明显的御赐茶具。以前卫河在拍卖行做兼职的时候,文物鉴赏也学过一些,这个时期开始商品经济发展,瓷器贸易也十分流行,最著名的瓷器应属景德镇陶瓷。平民大多用的都是青白瓷,而皇室用的较多的是影青瓷,那两人桌上的茶杯正是影青瓷。但要说最让陈三生确信这个的,还是因为茶杯上的花纹,若是寻常莲荷图案这些他倒还好想些,可偏偏这上面的是蟠龙纹。
      虽然都只是猜测,但也应该八九不离十。陈三生放下手中的茶杯,心里琢磨了一下,也不知道现在这会的皇帝是谁,要是按他的理解,这里是平行世界,那么皇帝估计他也不了解。但不论如何,就从这御赐的茶具来看,这个皇帝,也就是苏祢衡的亲兄弟应该待他不错。毕竟蟠龙纹有祥瑞之意,这么轻易赐给自己的兄弟,这中间的情义也不难察觉。
      正殿里早早就点着了灯,陈三生回神看向边上的两人,不知道是他眼神的问题还是别的原因,他只觉得这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缩短了许多。无意间眼神掠过苏祢衡那里,陈三生刚好和苏祢衡的眼神对上,这是他所没有料到的。
      方才在陈三生理清思绪时,叶寒秋伸手拿过摆在自己桌上的纸笔写了些东西。苏祢衡早就知道叶寒秋不会直接对他说些什么,便一早安排人给他备了东西。而叶寒秋在看到自己桌上的纸笔后也明白了苏祢衡的意思,用茶杯中的茶水沾湿砚台上的墨块,叶寒秋磨了些许油墨便提笔蘸墨写字。
      一张纸很快就被他写满,然后他便将纸放到苏祢衡桌上,等着苏祢衡的回复。
      如他所料,苏祢衡在看过那张纸后脸上就浮现出了些戾气。同苏祢衡相处的那么些年,叶寒秋早已把这人给摸了个清楚,苏祢衡藏不住自己的情绪,也就是为何他要精心策划这一切的原因了。他并不怕苏祢衡最后会解开那些东西,他安排那些,无非就是想拖住他,乱他心神。当然,他也没想到苏祢衡会直接安排陈三生入席,估计大概也就是想试探一下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只可惜他苏祢衡料错了,虽然他的确是觉得陈三生可以对苏祢衡造成一定的影响,但他到底也和陈三生没有丝毫关系。
      真要算,顶多也就是利用和被利用的关系。他的棋盘上需要陈三生这颗子,但也并非是必需,也就是说,假如苏祢衡最终找借口杀掉了陈三生,他也不会有丝毫阻拦,反正只是这个位置是必须要有人来的,又不是非的是陈三生。
      到底也就是他觉得这人有些意思而已,而且就方才他的表现看,陈三生也的确没让他白感兴趣。
      才注意到叶寒秋桌上的纸笔,陈三生不由得又看了一眼苏祢衡,他现在越发确定他会出现在这里都是苏祢衡的安排了。这两日他待在王府,虽不算十分畅快,但好歹也是衣食无忧,可尽管如此,他毕竟还是他,自然是不想就这么待在这儿的。况且,这些也只是现状,假使苏祢衡找到了足够的理由来除掉他,那就什么都指望不了了。所以,这也算是一种信号了,一种提醒他该快一点让苏祢衡减轻对他的怀疑然后趁机离开这里的信号。
      这时,苏祢衡突然开口了,他冷着脸,对着叶寒秋的方向说道:“不知阁下可愿同本王比试一番?”
      而叶寒秋则是笑了笑,端起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茶,才开口:“若是比试武功的话,我想我是没办法同六王爷您比的。”语气平淡,说话时还特意加重了“六王爷”这三个字,陈三生不由得有些佩服叶寒秋了,就凭他这说话的口气,足以激怒一个人了。
      “本王自然不会让阁下出丑,不知阁下觉得你我二人以棋局定胜负如何?”苏祢衡并没有表现得过于激动,语气依旧平稳,也显露出些许魄力。
      “鄙人想,六王爷这两天应该是没休息好罢,若是无精打采,即便是鄙人赢了也显得过于乏味,不如改日再战。”这是令陈三生没想到的,叶寒秋竟会直接拒绝,虽说也算是以退为进,很好的再一次嘲讽到了苏祢衡,但却不像是他的作风。
      苏祢衡同叶寒秋比试棋艺,不难想谁输谁赢,叶寒秋做事绝对要做绝,没把握的事绝对不做,从叶寒秋这几次计谋的表现来看,他是试图对苏祢衡进行全方面打压的。而这次这个稳赢的比试他竟会选择放弃,实在是不合常理。
      陈三生突然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便直接起身说道:“若是二位大人另有安排,在下就先告退了。”
      这两个人之间明显是起了新的摩擦,如果他再待在这里,估计活不过今晚。如果他不早些走,大概是再走不了了。
      当然,他这一举动也得到了苏祢衡的准许,苏祢衡似乎是执着于以棋局定胜负,在他提出要先行告退之后直接让他退下了。
      陈三生得承认,他现在是真的不明白正殿里的情形了。
      不过,既然得了准许,他肯定不会多留,直接从侧门出了正殿。临走前,他多看了那两个人一眼,却刚好碰上叶寒秋有些阴冷的眼神。他迅速撇过头,跨过了门槛。
      清漪很快得令赶了过来,在她遇上站在回廊上的陈三生之后,便被陈三生问了第一个问题:“你知道叶寒秋是什么身份吗?”
      “什么?”听到这个问题后,清漪脸上首先浮现出的表情是惊讶,转而又化为疑惑,她沉默了一会,便做出了回答,“江南这一带的商船贸易等等,从几年前开始,虽然都没人提过,但也都心照不宣地开始遵守一个规矩,如果没有叶寒秋的准许,便不能随意进行贩运。若是再追溯得早一些,我记得,好几年前朝廷有个国师就姓叶,不过后来就失踪了。”
      “也就是说,叶寒秋管着这一带的商贸往来?”月光下,陈三生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脸上的阴影被无限放大,给人一种阴郁的感觉。
      清漪看着这个样子的陈三生,感觉有些陌生,点了点头,才回答道:“前些年我还在渔浦那边帮衬着些干过活,那些船夫也同我提过。”
      “那关于那个姓叶的国师呢?”陈三生十分认真地听着清漪的话,他现在可以确定,这里绝对不是他所了解的那个时候了,这里绝对是平行世界,或者是其他的地方。
      “这我就不清楚了,那时应该挺早的,而且京城的事我很少听说,也就是听着渔浦那一带的人说过,说是那位国师年少有为,却不知为何后来又销声匿迹了。”清漪十分纳闷地说着,每说完一段便停下来想了想才继续说。不过陈三生也能理解,毕竟怎么算清漪的年岁也不过刚过及笄,加上这个时候的女性也应当是对时事知之甚少的。
      清风吹过,陈三生仰着头眯着眼看着云渐渐飘过,将圆月遮住。若按阴历算起,今日应该是二月十六了,也的确,月亮很圆,月光很美,不过这时的江南却还如此阴冷,到有些说不过去了。
      “公子?”身边的清漪在唤过几次陈三生仍未得到回应后,不由得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陈三生偏过头,勾唇一笑。
      清漪怔怔地看着,这些时日的相处,她也知道陈三生这个主子不仅生得好看,也很不简单。但这一刻,她不得不承认,这人的美貌的确是寻常人所不能及的。
      “清漪,回去吧。”陈三生转身走在清漪前面,转头对清漪说道,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可以看出来,他很高兴。
      江南一带自古便是水陆交汇之处,发展航运等也是十分便利,自然,也就容易出富商大贾,比较著名的有春秋战国时期的陶朱公范蠡,以及吕不韦。不过凡事都讲求一个天时地利人和,天时即利于发展商业,地利即地理位置适宜,而人和,这一点在天时地利都具备的条件下则会显得十分重要。利用控制变量法的原理,为何在那个年代别的经商商人都并未有如此大的成果,而这两个人却能做到名垂青史?原因在于用人。范蠡精于兵策,无论是辅助勾践灭吴,还是功成名就后归隐,都无不显露出范蠡用人之智。勾践复国可以说是他用对了谋士,也可以说是谋士选择对了他。而吕不韦也是同理,与异人的交易,奇货可居,人和之利被他用尽。
      从古至今,商人一旦与政治挂钩便变了性质,而叶寒秋,也应是如此。清漪所说叶姓国师无从考证,但从谋略看,叶寒秋也同样精于用人布局之道。商人自古野心大,既是出于商业贸易想占上风所必须,也是出于长远打算。
      他早该想到这些,既然现在叶寒秋的身份也已知晓,那他布下的局也该和商贸有关。苏祢衡近期所察之事,西街巷子的埋伏,今晚的拜会都只是这个局里的一小部分,放长远点,这一局恐怕会涉及到朝政大事等等。要不然又怎么说,经济政治文化相互交融?
      从今晚的表现来看,在叶寒秋眼里他是棋子,苏祢衡是他要围的人。但同样也可以看出来,叶寒秋并未想过要留他一命。
      由此,他现在已经和苏祢衡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只不过他们两个却是敌对关系。
      推开房间的门,陈三生的脸色有些凝重。
      接下来就只能他先想办法破掉叶寒秋这个局了,要不然,他是没办法在这棋局上活下去的。
      况且,他现在不仅要活着撑过这一局,他还要反将叶寒秋一军。平时他虽然表现得随意,但谁都不知道他的心思有多重,凡事他都看得复杂,这种看法既说不上好,也不算太坏。
      正殿里,叶寒秋手中拿着黑子,盯着面前的棋盘,白子已经被黑子悉数围起,这局,是他赢了。
      余光落到苏祢衡脸上,叶寒秋却只见得那人冷淡的神色。
      “我这局棋你该是早料到了吧。”叶寒秋开口,语气却十分肯定。
      “你葫芦里买的那些药我又怎会不知?”苏祢衡睨了他一眼,虽没有任何感情,却也满是敌意。
      “那你就该让我好好看看,这些年你到底有没有些长进,不然,当年的仇,可别让我这么简单就给报了啊。”叶寒秋笑了笑,将手中的黑子落到棋盘之上,完成了对白子最后的围堵。
      从座位上起身,叶寒秋一拂衣袖,转身便走出了正殿:“今晚的拜会如此便结了罢,鄙人会在叶府等候王爷的回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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