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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十四话 故人相逢笑言谈 ...

  •   临近傍晚,天色昏暗了许多。杭州城内,临近西湖的地方有座高楼,楼有三层,三面临山,一面正对着灵隐寺。这便是杭州城内继楼外楼之后,有名的酒楼天外天。天外天是以在楼台之上远瞻这西湖三潭之水以及楼内自酿的青玉茗和闻名遐迩的素斋而有名,几乎杭州城内所有的人,每天都慕名而来,特别是在落日时分,楼前必定是车如流水马如龙。

      说到这天外天的主人,想必不是一个平凡之人,端看这天外天今日的气势,它的名气以及生意,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此楼绝非等闲之人所能拥有,却未曾想到,这不过是一件普通的酒楼而已。只是,如此不平凡之人,何以建得如此平凡却又不平凡的酒楼呢?

      可事实上,天外天并非楼外楼这般碧瓦琉璃,也非富贵华丽,楼内的额摆设清新素雅,和别家的酒楼相差无几,每隔房门只隔着一道珠帘,取得是朴素之意。所谓天外天,莫不是坐落于天之外,饮天之水,唱天之歌?

      而天外天门外,站着一抹鹅黄色的身影,眨眼间,那道身影便踏入了这望江楼内。苏安宁在楼里来回走动着,心中暗自想道:“姐姐去了清羽坊那么就,是时候来这天外天了吧?只是,为何都夕阳西下了,也不见她的影子,莫不是,她和坊内的管事,谈得不愉快?”

      夕阳之下,西湖水面泛起波澜,一辆黑色的马车驶进了这天外天的范围内。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店小二,看见这楼外来了人,便急匆匆地走了过去。黑色马车之中,走出了一个人,青色的袍子上雕刻着青蟒的图案,显得极其雍容华贵。此衣穿在这人的身上,格外高雅。夕阳之下,淡淡的光晕照在他的身上,好似这位公子是从金光之中走出来的神仙般的人物。只是单看这位公子的衣着打扮,莫不是某位朝廷的大人,来此微服私访了吧?

      小二哥目瞪口呆的看着,已全然忘记自己是为何而来,只觉得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叫嚷,连到这自个儿的身子被推得老远老远,衣袖被人狠狠地揪住,那位公子已然站在他的面前。距离他不到五尺的地方,站在四位便衣的侍从。那公子俊美的脸上带着一种玩味的笑容,雍容华贵的举止无一不透露着他非同寻常的身份和风范。

      “小二哥,你挡着我家大人的道了!”站在那公子后面,其中一位侍从冷冰冰地说着,言语之间,尽是些不耐的情绪。

      那店小二猛然回过神来,颤颤巍巍地站到一旁,脸色有些惨白,刚才说话的这个人,好大的杀气。“对不起,这位公子。”

      青色蟒袍的男子轻笑着,示意身后的侍从退下,而后便走到那小二身边,淡淡地说:“烦劳小二哥带路,如何?我家仆从不懂事,刚才失礼了,真是不好意思呢!”

      声音如钟鼓馔玉,微笑清心如水莲。

      “这……自然是可以的啦!”小二哥轻吁了一口气,终于缓过神来,“这位公子,里面请吧!”

      小二有些佘然地看着站在那公子身后的四位侍从,好大的架子,好大的气派。

      而就在这青衣公子踏入这天外天时,临街不远处的地方传来一阵嘶裂的马蹄之声,马是白色的,看似普通,却跑得飞快。“吁……”马上的人一把按住了缰绳,马儿顿时在这楼前停了下来。站在门前的小二顿时迎了出去,殷勤的牵住马儿的缰绳,亲切对坐在马上的人喊着:“欢迎客官光临天外天!”

      当马上的那人跨下马匹,踏入这天外天时,楼里楼外正要离去的客人,以及那些忙着为客人牵马打轿以及端茶送水的伙计们,忽然都停住了自己的动作,目光在看到那个人时再也离不开了。

      这位下马的客人,眼神里带着自信,身着一袭简单的白色长袍,眉眼间尽是淡然,好似这世间的一切,都尽在他的掌握之中。眉眼间清澈如水,淡淡的,温温的,看不出有什么求知。只是,这无欲无求般的样子,着实让楼里的人一惊。这样的公子,相貌和当年的司空玄机无异,莫不是他的兄弟?

      “这里,就是天外天了吗?”看了看楼上的门匾,他轻笑着问道。天外天,刚巧,与安宁会面的地方就在这里,不知这丫头来了没有。玉衡此去保和堂,想必也快回来了吧?啧啧,天外天,不知那位大人,会来此否?

      “是,是!这里是天外天。这位公子,你是要打尖呢,还是……”小二哥连连点头,这位公子,可比刚才的那位大人好对付的多了。

      “多谢小二哥了。这三年没回杭州城,却不知,这城里多了间望江楼。”白衣的年轻男子淡然有礼的说着,好似这一切,并非是意外。

      这凌空斋能变成保和堂,清羽坊又有如此佳人,这城内再多一个天外天的主人,又有何不可?

      “这是小的本分,本分。这位公子,里面有请!”小二连连打哈,这笑容,都快咧在嘴边了。

      “哦,这杭州城内,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儿,待会儿,你可要数给我听啊!”司空玄机轻轻一笑,白色秀袍之中的折扇一扬,又恢复他公子般的模样。

      “只要公子你看得起小的,小的说多久都没问题。”小二乐呵呵的笑着,连忙把司空玄机迎进了这天外天。

      当司空玄机和那青衣公子一前一后的走进这楼中之时,楼里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抬起头,看着这两人,原本喧哗吵闹的大厅顿时安静下来,只有原本驻足在一侧的苏安宁,冷冷静静的走到司空玄机的面前,淡若无痕的微笑。好似这一切,都算好了一样。

      这一切,都好似静止了,所有人都停下了自己的动作,这人哪,还是不要贪心为好。他们活了这一辈子,也没见过如此风姿毓秀的人,哪怕只是一眼,也足以让他们回味终生了。只是这两位,即使楼内所有人都在看他们,他们也只是置身于千万人之中,你一眼看去,只能看到他们那冷然的模样。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同一瞬间又露出了别人不明的微笑,仿佛真如古人所说,他乡遇故知了。
      “司空先生?”李涵看向站在他不远处的司空玄机,确认他并未看错。看来,他此行来杭州,是正确的。楼外楼里住着的这位公子,的确就是当年跳崖的司空玄机。呵呵,不枉费他多年以来还念念不忘,洛姬到底还是找到些线索了。

      “李涵李大人?”司空玄机同样静静的看着眼前的这个人,莫不是治好了心中所疾,她恐怕真要忘了,在这朝廷之中,还有如此一位念念不忘她的大人。只是这位大人,今番来此,恐怕,并非会如她所愿呢。

      “司空先生几年不见,依旧是风姿犹存,羡煞本人呢!这江浙,还有谁不知,当年名动江湖的司空玄机,还活在人世?”李涵笑意盈盈,好似遇见故人。

      “李大人真是客气了,呵呵,经年不见,大人您依然稳坐泰山呢!”所谓敌不动我不动,既然李涵并未为难她,她又何必自找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现在的局势,还是安分点为好。至于洛姬,想必李涵并不在意,既然能藏在这清羽坊内,这坊内执事自然和他脱不了关系。既然脱不了关系,那么,她有时间慢慢查清楚。这三年来,江湖,朝廷,民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怎么,苏姑娘也在?为何见了我,就如此生分了?”李涵见苏安宁并不说话,便不好再说什么。毕竟,这师徒二人,都不是能轻易对付得了的。

      “安宁,我们回去。”见天色已晚,司空玄机心中并不踏实,墨家玉衡,从不会误时,只是现在,这时辰,怕是早就过了。

      “司空先生有事?不如去楼上雅间吃顿便饭,也好让李涵和先生你叙叙旧。”李涵作了一个请的动作,示意她上去。

      “还是不必了吧,李涵李大人。您今番来杭州,不只是游山玩水这么简单吧?”苏安宁见司空玄机紧蹙着眉头,有些气闷地说着。

      “呵呵,苏姑娘真是有趣极了,李涵来此,除了游山玩水,还能做什么呢?”他拱了拱手,再次挥手礼让。“还是你认为,李某此番来到杭州,是来探听司空先生的底细的?”

      “哼!”苏安宁撇过头,不去理会。早知如此,刚才还不如回楼外楼呢!这位李大人,早在三年前就心有叵测,只是三年不见,心机,见长了不少啊。

      司空玄机静静的看着李涵,嘴角上噙着一丝笑意。“哦,这么说来,大人您家的燕子从苏州城里飞来,不过是随着大人的性子来的。只不过,这天可并非是在秋天,南方依旧温暖,试问这燕子飞来,所谓何事?”

      李涵淡淡地回答:“燕子?呵呵,玄机难道不知道,这燕子早就不是李涵的东西了,它要飞到哪里,去做些什么,哪是我能管得了的?”

      “看来还是玄机孤陋寡闻了。”司空玄机打断了他的话,依旧是清清淡淡的笑着,只是她的眉眼里,露着犀利的神采。“安宁啊,既然李大人好心相邀,你我还是不要拂了大人的好心,这望江楼的东西,可不是像我们这样的小老百姓能吃得起的呢!”言外之意已经很明显了,这位大人,恐怕不是那么容易能打发的了。

      李涵看了玄机一眼,眼神里甚是奇怪,“如此……还真是李涵我的荣幸呢!”

      苏安宁自是不解,不知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原本就相处的不愉快,为何还如此相谈甚欢。燕子,李涵家里的燕子,可并非谁都能驾驭得了的。况且,这清羽坊内突然来了位洛姬姑娘,杭州城里都快闹翻天了。原来玄机是可以不用理会的,只是为何会突然答应他的要求。玄机姐姐难道不知,人有痛苦之事自是难免,可福祸可以避免。明明可以不用趟此浑水,可为何还要硬生生的卡进去。明明只是不想再死太多的人,可为何还要牺牲一切?哪怕,这是一场有来无回的鸿门宴?

      司空玄机自认为她做不到,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普通的甚至连爱一个人都觉得奢侈。她已然不是三年前那个司空玄机了,她的身上没有了当初的戾气。没有戾气,就没有霸气。她有着属于自己的喜怒哀乐,她不甘心,不甘心别人拿她作为棋子,可当杯酒下肚,自悲自乐之时,她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都在为他人作嫁衣裳。她看得破一切,痴情怨念,却永远做不到无情。她可以对天底下所有人都不闻不问,但是当她面对墨玉衡的时候,在她的眼里,有着说不清道不完的东西。而眼前的这个人,名叫李涵的男子,他虽然无情,甚至可以说寡情,他可以把所有人都办得妥妥当当,因为他有野心。这样的一个人,不可能豁达,但是他的霸气和野心,他那冷静的头脑和理智的思维,让司空玄机觉得,好似当年的另一个自己。

      真是个……可怕的男人。司空玄机释然地轻轻一笑,她不怕这场鸿门宴,这人对于他所做的任何事情,都有十足的把握。既然有意邀请,就算她不去,此人必是想尽办法让她前去。既然已知这个的野心,倒不如听之任之。三年前就知这人的厉害,三年不见,此人的心思愈发的细密。只要他说出口的话,哪怕是大不敬的言语,他也一定会做到——除非他死!

      司空玄机看得很清楚,李涵——就是这样的人。

      “几位客官,楼上有请!”小二见二人相持不下,有些佘然的说着。

      “李大人您先请!”司空玄机望了望窗外,天色渐渐昏暗下来,这杭州城里,似乎又有一场疾风雨呢!

      “司空先生请!”李涵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几人退下。

      最后,两人同时登上了楼梯,向着三楼走去。那风度翩翩的姿态,惹得楼下的吃客们望眼看穿。
      隔着一道流苏,望江楼临窗的一间雅间里,门帘微微的挡住了所有人的目光,一青一白的两道身影,互相落座,玄机的身后,站着一脸愠色的苏安宁。

      “几位想吃点什么?”小二哥殷勤的问道。

      玄机只是静静的看着李涵的笑脸,不语。她想看清楚,这个人的心里,到底想些什么。前不久从清羽坊出来,想必秦琴姑娘已然明白她的话了,洛姬,留还是不留,就要看她心中是怎么想的了。秦琴不简单,这杭州城的所有有头有脸的人,又有哪个是简单的?

      “天外天,最有名的是什么?”李涵轻摇着折扇,动作优雅,怡然自得。

      “桂花鲜栗羹,鸡翅彩卷,蟹兜海参,双雀迎春。”小二回答道。

      “哦?尽是些稀奇古怪的玩意,李大人不怕吃了,也得了什么稀奇古怪的病吗?”苏安宁见小二哥报出的菜名甚至有趣,不由笑道。

      “这……小的可未曾听过,有哪位在楼里吃过饭的公子小姐,得了什么奇怪的病的。”小二的头上沁着汗水,这黄衣服的姑娘,嘴里可不饶人哪!

      “莫怪莫怪,你下去吧。安宁刚才是说笑来着,这天外天开的那么大,这里的主人,恐怕也是个脱俗之人呢!”司空玄机将目光从李涵的脸上放开,有些失笑的对着小二说,“李大人认为如何呢?”

      “李涵自是不懂这天外天里的规矩,只是这菜名,还是由得主人说了才算呢!”李涵将目光看向了房门前的一盆素兰。

      “那么,就是这四道菜了,外加一壶青玉茗,记得,这茶要泡过三次。”

      “小的记住了。”见玄机吩咐,小二清点了下头,下楼去打理菜式和香茶。

      小二走后,隔着移到桌子,两人静静的看着,一室的流光下,两人并没有说话。

      李涵拨弄着手里的那枚玉扳指,头不由自主的往椅子上靠去。眼里的笑意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探究的目光。三年不见,眼前的这位女子愈加的令人看不透了。眼里没了恨,却多了一种意味不明的东西。呵呵,真是有趣极了呢!

      燕子,洛姬。看来她去过清羽坊了,也见着秦琴了。看来,等下应该去和秦琴打声招呼,莫要,失了分寸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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