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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十三话 清羽坊内访洛姬 ...

  •   下了楼,找店小二有了点吃的,苏安宁便与司空玄机一同出门了,自然,是作男子装扮。

      清羽坊离楼外楼不远,不过是隔着几条大街的东园巷,走过去也就百米的路。清羽坊不大,所幸坊内比平常也安静许多,差不多在那条街上,多得是富家少爷和千金们喜欢的稀罕玩意儿,除了清羽坊边上的那间保和堂,这大街上多得是绫罗绸缎、陶瓷玉器的古玩。其实这也是件自然的事情,尤其对那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千金来说,这的确是件足以让人为之驻足的事情。

      “有趣的事情,这时辰恐怕还没到吧?”拿着刚从玉器店淘来的镯子,苏安宁低头垂目地看着清羽坊大门紧闭,“一般的歌舞坊,这大白天的定不会开张,只有晚上才会热闹。姐姐,要不我们先回去吧?再说,这东园巷也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还不如找地方吃呢……”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司空玄机轻笑着说。

      苏安宁不以为然:“不然做什么,在这东园巷里,也不过是些好看的丝绸布料而已。姐姐,民以食为天,自然是先填饱肚子再说咯!”

      安宁这丫头,这三年倒是长大不少,可这爱吃的习性并没有改变。原本想独自一人去清羽坊的,可玉衡不放心,说是担心自己,于是只能拉着安宁陪同。自然,刚在生死圈里经历了一场,的确应该有所警惕。再加上当今的形势,只怕不用说玉衡和自己,就连那凌空珏,也会痛疼万分吧?
      一路上,安宁唧唧咕咕说个不停,这丫头,莫不是三年不见,得了什么相思吧?

      至于保和堂,自是不用多说什么了。凌空珏蛰伏了那么多年,直到现在才显露他的本性,只怕今日玉衡独自前去,情势不会如此简单。

      玄机本想在清羽坊打探些什么东西,可是到目前为止,一无所获。不说这坊内大门紧闭,就算大开其门又能如何。清羽坊,除了那保和堂,杭州城里最为古怪的地方,就是它了。

      “安宁,你说这大白天的不开张,这歌舞坊还怎么做生意?”见安宁也吃饱了,找着了机会,玄机便指着对面那依旧紧闭的清羽坊说着。

      “姐姐,你想说什么?”

      “既然大门关着,我们何不进一探究竟,总好比在外面到处闲逛。”

      安宁回头看了看玄机,嘴里被一串冰糖葫芦塞得满满的,“姐姐的意思是,我们做梁上君子?”

      玄机有些生气的敲了敲她的脑袋,然后用折扇遮住了自己的脸,“安宁,你何时如此直白了?”

      “姐姐想去见这清羽坊的管事姑娘不是,这洛姬突然进了清羽坊,定会做出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先不说她家主子到底是何意图,单说这一路跟踪的本事,洛姬也做得不错呢!”

      “跟踪?”

      “姐姐你还不知道吧,三天前的洛姬一路跟随我到杭州城外,莫不是我机灵,倒叫她给抓住了把柄。”

      “哦?真是如此?”

      安宁笑了笑,将那串吃剩的糖葫芦塞进自己的嘴里,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姐姐你真不懂还是装傻,安宁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混进了杭州城里,为的,只是见姐姐一面。”

      “这洛姬的本事,也越来越好了呢……”目光悠悠的一转,司空玄机便来到清羽坊的门前。“安宁啊,姐姐我可不做梁上小人,这小人,还得由你去做!”

      “我?”苏安宁指了指自己,眼里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自然是你!“又是一记敲打,“你这三年不是早就习惯了吗,梁上君子?”

      “果然,叶无殇这根木头什么事都跟你说了。”

      “没有呢,这是我刚才算出来的。”让苏安宁远远的在清羽坊门前站着,司空玄机整了整自己的衣服,来到清羽坊的大门前。

      清羽坊,原以为和一般的秦楼楚馆一样,不过是客人们谈笑喝酒的地方,房子不会太大。可到了才发现,这间坊宇,竟然是一间很大的宅院。

      的确很大,在对面的茶馆就看的清清楚楚,一大片的蓝色灯笼摇曳在这大墙之内,此刻已将近傍晚,这清羽坊,该是开门了吧?

      玄机独自一人缓缓地走进了清羽坊,白色的袍子,一身旧衣,长发用蓝色的发带束起,眉目间透露着一股淡雅的情绪,虽说不是第一次进这风月场所了,可这样的一间坊宇,的确让自己好生惊讶。她只是抬头望着屋顶的那盏琉璃灯,好似在想些什么似的。

      只是在她的嘴角边,噙着一抹但若无人的微笑。清羽坊,果然与众不同。闻不到风月场的胭脂味,反而有一股淡淡的麝香在里面。莫不是这家主子太过于平淡,就是太过于精打细算了。

      风月,不都是你随我意,你情我愿的么?呵呵,如此文雅的气质,这位名叫秦琴的女子,果然不简单。

      此人,必不是第一次走进青楼。秦琴在三楼的阁台上往下望去,浅紫色的纱衣,随意的披在她的身上,两柄玉梳插在她的发髻里,她在这清羽坊已经有好些年了。看惯了来来往往的公子哥儿,也没有哪个真正入得了她的眼。此人并非是读书人,在他的身上没有书卷气。但一瞬间,她瞧见了玄机嘴角上的那抹微笑,让她停下脚步,只在三楼上站着,没有下来。

      这人,到底是谁?这清羽坊来来回回好些人,也没见哪位公子在大白天的还有兴致。而且,那人的右手上有一道红线,明明是中了毒的。很明显,是一线香。秦琴和江湖人并没有多少往来,可她自是知道有这种毒。这种毒,并非一朝一夕之间就能解,而且每逢十五,便要做锥心刺骨之痛。此毒并非如鹤顶红要人性命,却能使中毒之人难过万分。

      传说,她是一名女子亲自制成的毒药,为的是留住自己心爱之人。一线香本无色无味,但只要混合了荷花的香味,便剧毒无比。它不是一种杀人的毒,却是能让人蒙受相思之苦的毒。人都说,平生不会相思,便害相思。这毒不食一般人都能解的,如果硬要解毒,便要受那附骨之痛,不眠不休的疼上三天。此毒虽有解药,但亦没有多大用处,一线香,除了那心爱的人心头血,再也没有解药了。

      到底是哪个女子喜欢上了男子,还是那家的公子喜欢上了姑娘,硬要下这害死人不偿命的一线香。只道是下肚容易解毒难,秦琴遥遥望着楼下的这位少年,原本心中漠然的情绪,也渐渐开始好奇起来。况且,此人,随身着男装,但心思细密。莫不是个女子?

      “琴娘。”有位青衣女子走上了三楼的走廊,来到她面前,低声说,“要我去迎接吗?这位公子,看上去像是三年前前去洛阳,之后便消失的司空玄机。”

      秦琴微微一怔,“司空玄机?”她噙着微笑,在回廊里来回走动,想了许久,才淡淡地说着,“凌空斋的人,倒是少见的人物。只是这清羽坊和这算命的人毫无瓜葛,一旦沾上了,那可真就分不开了。”

      青衣女子点了点头,跟在秦琴的后面,看着她慢慢走下楼梯,很少有人会苦心经营一间坊宇这么多年。这些年来,她陪在秦琴身边,看惯了她的作风。一般客人都为了她的琴音而来,而她却毫不理会,连见也不见。只是今天,这名叫司空玄机的人,竟然能引得琴娘下楼见人。

      秦琴太过于安逸,她想透了很多事情,看透了很多东西,所以注定,她这一生,都会失去很多。她得到的是她不想要的,失去的却是她最珍贵的。没有人能理解她此刻心里到底想的是什么。当她一个人独自站在高楼时,那种孤高冷傲的背影,当她一个人静卧在榻前,醉得不省人事的时候,她的心,是痛的,宛如刀割的疼痛。她没有情人,没有知己,没有朋友。几乎每次有人找她,都带着一种目的,一种利欲。

      倘若,没有三年前的那件事该有多好。倘若,当初她心心念念的人,不要是那个人该有多好。倘若,一切的一切都没有发生,那么故事,会不会从头再来?清羽坊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地方,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出去的地方。进来的女子,要不就是孤苦无依,要不就是死心塌地。前番琴娘亲自迎进的那名姓洛的女子,看上去,是朝廷的人。

      如果,有人能够理解琴娘该有多好? 青茗默默地跟在秦琴的后面,往楼下走去。秦琴走得很慢,她似乎在思考着一件事情,所以走得很慢。这样的女子,任谁都会怜爱吧?

      秦琴走下小楼,来到司空玄机的不远处,那是距大门附近的地方,此刻清羽坊还未营业,只静静的挂着几盏灯笼,那屋内的琉璃灯渐渐点亮,照染着这间不大不小的厅堂。厅堂里,站着一个才进门的人,背影欣长且瘦弱,脸上露着淡淡的笑容,只是他的眉头,是紧缩的。

      秦琴走了过去,靠在朱华雕饰的栏杆,正对着她,“司空姑娘,觉得我这清羽坊,如何?”

      “自然是好的。”背对着她的玄机回答道。她的声音不再低沉,反而有了一种清朗。既然已被识破了女儿身,那自然不必装模作样了。“秦琴姑娘在这清羽坊内,可谓是如鱼得水吧?”

      “姑娘你说笑了,秦琴怎可与姑娘相比,谁人不知,凌空斋出来的人,自是不容外人道载的。”

      她挥了挥手,示意青茗敬茶,然后慢慢走到厅堂边的椅子上,自顾自的坐下来,也不去看她的神色。“司空姑娘今天来,到底是为了何事?虽然凌空斋落寞了,可姑娘的身价,可是一提再提呢!”她盈盈一笑,“若是为了什么事情,不妨直说。我这清羽坊,女客,还是接的。”

      司空玄机转过身子,秦琴在一瞬间就看清了这位女子,女子的容貌秀丽如斯,看似文弱纤细却有着一股淡雅的味道。在她的眼眸中,有着几缕疑惑,又有些探究。此人,绝非无意来这清羽坊,更不用说只是在随便逛逛。

      “只是三年未归,见这里建了一座坊宇,就过来看看。”司空玄机走到她身边,也不管她同不同意,坦然自若地坐在她的身边。言语里并未有所不妥,更甚者,她在一瞬间,就能把秦琴看透。“身为这间坊宇的执事,琴娘掌管了大小事。姑娘可听过这样一句,不该留的人还是别留了。留在身边,未免,夜长梦多。”

      秦琴有些惊讶,她有些懒散的靠在椅子上,眯起眼睛,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位女扮男装的人。司空玄机,果然不简单。“玄机姑娘是何意,琴娘可不懂呢!”轻抚着飘落下来的发丝,她低低地笑了一笑。“这坊内,不过是些没人要没人理的女子,若是有哪家公子看上了,自是她们的福气。留还是不留,秦琴我,还真做不了主。”她的眼神与玄机交汇,言语之间,毫不做作。

      玄机并未说话,只一瞬间,便语出犀利的神色。“姑娘的人,玄机的确不好多加干涉。玄机此次来,不过是见一位故友,顺便,带她走而已。何况,姑娘这里人来人往,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又有何关系?”

      “所以,你是一定要带走她了?”清冷的声音慢慢吐出,秦琴此刻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这是自然,既然知道她在这里,哪有不带走的道理。”司空玄机抽出一把扇子,慢慢摇着,一动一静之间,她打量着眼前的这位女子。这样的女子,果真不太好对付呢。太过认真,而又不认真,认定了一件事,好似死心踏地般,任凭谁都不能改变。这样的感觉,让司空玄机,很不舒服。

      秦琴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如果,我不答应呢?”

      “呵呵,那自然由姑娘了。玄机此次来,只是前来告知,既然姑娘不答应,玄机怎会了拂了姑娘的意呢!”司空玄机站起身来,靠在她的身边低声说,“秦琴姑娘,既然已经决定了,就千万,不要后悔才好。”

      青茗把茶端到大厅,正好听到想、司空玄机正低声对秦琴说这句话。“司空姑娘,请喝茶。”青茗把茶水断了过去,心中自是对这位有了看法。这位姑娘,没见琴娘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吗?这样逼迫她,琴娘的心里,一定不好受。

      秦琴挥了挥手,苍白的脸色终于恢复了点红润,“司空姑娘今番的话,秦琴心中记住了。姑娘好才华,秦琴自愧不如。不过姑娘手上的一线香之毒……”

      “那又如何,玄机和姑娘,并未到如此熟识的地步吧?”停了停语气,玄机继续讲到,““秦姑娘自是知道今番对话的重要,玄机也不多说。只怕,这清羽坊,乃至整个杭州,都会因姑娘的今番谈话,而变得天翻地覆!”说完之后,便不再看她,径自走出了清羽坊的大门。

      秦琴么,呵呵,既然有胆收留洛姬,就一定与李涵认识。

      待司空玄机离开之后,秦琴顿时瘫坐在椅子上,脸色愈加苍白。

      “琴娘,你到底怎么了?”青茗自是不解,为何只是倒茶的功夫,琴娘就变成这般模样了。

      “我没事,青茗,今天清羽坊不营业了。前天来的洛姑娘,你待会儿请她来我的房间一趟。”

      “我知道了,琴娘。”青茗看着她面色苍白,也不好多说些什么。这样的琴娘,这三年里,她还未曾见过。只怕是,这清羽坊的日子,不会太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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