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的红》阿拉奇

8、奖励

　　“这个年中购物狂欢节大获全胜，我们在各平台的商城都非常活跃，盈利增长了30%。”老板说，“你连续通宵加班三天，功劳有，苦劳也有。我会按照面试时说好的要求，给你一笔提成做奖励。我知道，你来了这么久，一定从他们那听说我是个又吝啬又没信用的老板，不要紧，那些家伙工作没干劲，整天只会抱怨这里抱怨那里，嫌工资少又不想干活，人到中年一事无成，有怨气戾气什么的也在所难免，俗称职场老油条，要不是看在他们是老员工，没功劳也有苦劳的面上，我早就开除他们了。你不同！你年轻活泼，努力向上，我很看好你的。”他深吸一口烟，摆出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似乎已经洞悉一切，吞云吐雾之间，尽显尖酸刻薄的小老板姿态。“好好干，不会亏待你的。”
　　“谢谢老板！”木兰华说，“这次的成功，是同事们一起合作的结果，我也只是做了点微不足道的事情。”
　　“大家做了些什么，我心理明白。只要对公司有贡献，我肯定不亏待。好了，你去做事吧！最近应该很忙吧？”老板吸口烟说句话，说句话吸口烟，搞得办公室乌烟瘴气，空气质量差到爆表，木兰华忍住不发作，心理已经开始诅咒了。“我听小陈说了，你们打算对我们的品牌做个升级改造，我很期待。”
　　“好，我们会加油的！”木兰华快步往外走，已经迫不及待呼吸新鲜空气了。
　　公司在年终狂欢购物节盈利不少，可大家并没有多开心——相反，众人感到的疲惫多过喜悦，办公室的气氛一如既往的沉闷，或许公司赚多少钱，在他们眼里已经无所谓了，反正那是不属于自己的。木兰华也确实经常听到大家的议论，多年来，公司没有涨过工资，也没有发过年终奖，这些就算了，甚至去年开始变相降薪，在节节攀高的物价面前，这里真的没有多少值得欢喜与共的事情。有些人在等着公司炒自己鱿鱼，以便获得赔偿金，而有些则是在寻找机会跳槽。真是人心不安的公司，能够坚持这么久，都是依靠老板的才能了。
　　“怎么样？有没有许以重利？”
　　“哈哈！”木兰华笑道，“应该没我重吧！”
　　陈楼说：“走，阳台晒太阳去。”
　　七月了。七月的中州天气燥热，水泥就像是烤箱里的铁板，太阳更是让人不敢直视、躲之唯恐不及。
　　“老板说来说去就是那些话，要不是亲耳听到，我还以为前辈在胡诌呢！”
　　陈楼笑道：“我刚来的时候，他也这样说啊！口头上的承诺都是不具有效力的，等到你去质问他，他就会敷衍你，说公司困难，或者说年轻人以后有的是机会。可是你要是犯了点错，他不问候你全家，也要扣你点血汗钱。”
　　“其实我刚来的时候也在怀疑，这么糟糕的老板，你们不炒掉他，反而忍气吞声留下来？有点魔幻啊！”木兰华说，“这个时代，没必要跟愚昧之人死磕，倒霉的只会是自己。”
　　“哎，生活不容易！有更好的地方，当然不会留在这里。”
　　“同事们的私事我就不多打听了。这些天，我在准备品牌升级改造的策划，市场调研已经基本完成，到时候请前辈指点下。”
　　“我跟老板说了下，希望你能够全程参与秋季装的设计和宣传。”
　　“不是都已经设计好了吗？”
　　“你如果不全程参与一次，那品牌升级改造就是在浮沙之上建高楼。”
　　“可是现在已经七月了，还来得及吗？”
　　“只要有心，什么时候都来得及。我们预期是在十月才发布秋季款，三个月的设计制作时间足够了。”
　　“我是不是受到优待了？”
　　“这种事情都没人愿意做的，现在让你做你还高兴，真是笨蛋呢！”
　　“司徒青是设计部主任，大部分产品设计都是由他主笔，他很难对付的。”
　　“连前辈我都能搞定，还有什么不能办的？”
　　“你参考下我们往年的产品，同时也要对市场上同类别的产品仔细研究，要多借鉴，但绝对不能抄袭。”
　　“借鉴？现在市场上很多打着’借鉴’名号的抄袭，这个要求太微妙了。”
　　“这个事情就是你该考虑的了。我待会手头收集的资料给你，你认真琢磨下，看能不能获得一些灵感。”陈楼说，“对了，你周末有空的话，跟我再去看几家制衣工厂。”
　　“老板还没决定吗？”
　　“他已经决定外包给伟睿，只是我还想再看看其他的工厂。”
　　“好啊！我随时待命！”
　　凌晨三点，木兰华还在挑灯夜战。
　　赵郡儿走进卧室，打着哈欠，迷迷糊糊地说：“你怎么还不睡啊？都凌晨三点了，你明天不是还要上班吗？”
　　“有太多事情要做，亚历山大，没心思睡觉啊！”
　　“有没有搞错，你那个前辈推给你的吗？”
　　“是我分内的事情，前辈已经帮忙很多了。他给的这些资料，已经非常齐全，可我光是弄清楚这些就头昏脑胀。”木兰华说，“真是没想到，现在市场这么复杂，也算是龙蛇混杂，参差不齐。即便是这样……”
　　“行！”赵郡儿立即打断木兰华，说，“被你这么一说，我清醒了很多。我现在去给你倒杯咖啡！”
　　“不用了，我看完这一点就睡觉了。”
　　“好吧！我去睡觉了。”
　　木兰华在资料上做了密密麻麻的笔记，她不懂的东西还是太多了，这可比在学校看教科书难多了。“很多东西，晚上也查不到呢！”她也实在坚持不住，晕晕乎乎，到头就睡。
　　整个星期，已经过了年中购物狂欢节，木兰华依然忙得不可开交，跟同事们的工作沟通也遇到了不少的麻烦。她才发现，整个公司，能够与自己默契工作的，真的只有陈楼。每次遇到困难，得到陈楼的帮助后，她都会庆幸，“幸好还有前辈在啊！不然该怎么坚持下去。”
　　周六早上七点钟，陈楼开车来到木兰华楼下。
　　木兰华吃了一惊，说：“咦！前辈这是从哪里找来的车？”
　　“这不是该你关心的问题了。”
　　“那你不早说，我也借了辆车诶！”
　　“行啦！我当司机，抓紧时间！”
　　到了八点，赵郡儿打来电话，问：“小兰，你去哪里了？”
　　“哦，今天跟前辈约了去工厂。”
　　“神马！你难道不记得，今天跟阿霞她们约了逛街吗？”
　　“什么！”木兰华自己都不敢相信，“天啊！啊！我竟然忘记了，对不起！”
　　陈楼在一旁听见，虽然不知道什么事情，但是一定非常重要，“你有其他事情要办吗？我先送你回去吧！”
　　木兰华笑着摇了摇头，继续跟赵郡儿说：“要不约到明天吧！拜托了，我会在群里跟大家道歉的！”现在大家都已经工作，也不像以前那样生活在一起，约个时间聚会也不是那么容易。在群里说明情况后，大家虽然表示了谅解，可是要约明天也是不可能的，毕竟明天有明天的约会。
　　“真是不好意思。”陈楼说道。
　　“什么不好意思！”
　　“原本今天我自己就可以的，可还是把你拉出来，占据了你的私人时间。”
　　“没什么的！就是老同学约时间逛街聚会，不打紧的，下次再约咯。”
　　“哈哈，你千万别学我这样。毕业才几年，就跟老同学、老朋友们疏离，都快成陌生人了。”陈楼说，“你有时间，还是和朋友们多聚聚。”
　　木兰华看着陈楼，开心地笑了起来。
　　“什么事情，这么好笑？”
　　“我觉得跟前辈在一起更好玩啊！”
　　“有没有搞错啊？”
　　“这种事情不会错的。跟前辈在一起，可以很放松，也能学到很多东西。像我这样年纪轻轻，就该多学点东西，在事业上用点心。”
　　“我在你这个年纪，要是有你这样的觉悟，肯定比现在混得好。”
　　“我觉得前辈很好啊！”
　　“上个月，你知道我多少工资吗？”陈楼苦笑道，“扣除五险一金，五千三。现在中州房价两万五起步，我一年的工资才够买两平米，工作到退休勉强买到六十平的小居室，这还是在不吃不喝的情况下。年初的时候，想到这种状况，我差点没哭起来，当时真的想拍桌子走人，可惜一直没有找到下家。一直等到现在，碰到你这个小天才，决定再多做半年。”
　　“是我留下了前辈吗？”
　　“也不全是……”陈楼突然觉得自己说话也很好笑，“也不全是……这个世界太复杂了，我这种人，想要给自己找个借口都很难找哦。”
　　他们驱车来到北城工业区。北城工业区是中州城最早的工业区，始建于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开始，在当时是定位世界级轻工业区，直到八十代年，一直都是南中国的轻工业的集散地，这里的生产的产品远销国内外。不过，在八十年代和千禧年后，中州在城南和城东都积极建设新的工业区，新的工业区无论是硬件还是政策都优于北城工业区，曾经辉煌一时的北城工业区在经历几次动荡后，也落寞过很长一段时间。但近些年北城工业区也在积极改造，工业区的硬件获得了资金支持，重新成为了中州的主要港口。
　　陈楼找的几个工厂，都是中等规模，而且性价比也都不错，只是谈得比较套路，跑到工厂还没熟悉了解，厂方就开始大肆推销自己的产品，开口就是先交“定金”再详谈合作，他们就像是饿狼一样窥伺生意。市场就是这样，群狼夺肉，哪来的那么多温柔可谈？厂方要求客户给定金，就算客户最终决定不下单，厂方也能赚一笔，而有些客户因为舍不得定金，也会勉强合作。
　　整天的奔走，大致了解了这里的行情，产品性价比都相当，只是厂家的服务态度和合作诚意有些区别。
　　饥肠辘辘之下，两人找了家快餐店，匆匆解决口腹之欲。
　　“今天看的这些工厂，你觉得怎么样？”陈楼问道。
　　”跟侨旅工业区的那些工厂差不多！”木兰华说，“但依靠上个世纪的公路、铁路、航空等工程建设，现在的北城工业区依然交通便利，物流发达，而中州其他的工业区中，只有城南的豪物工业区依靠新近的火车南站，完善了自己的物流建设。从这方面来讲，现在侨旅工业区的伟睿尚且能够应付公司的要求，但是如果以后公司扩大规模，那么北城和豪物工业区更有优势。”
　　“出了交通物流之外，现在的北城工业区工厂的技术和管理方式也更先进一点。”陈楼笑道，“是不是很奇怪，明明侨旅工业区是千禧年后建成的，它们的起点比北城工业区更高，可它们却自以为自己的技术是最先进的，从没有想过要革新，而这些年北城工业区在自身的工业基础上，不断开拓创新，加快了生产、物流、贸易一体化进程，最后侨旅工业区反而落后于北城工业区。世界变化太快了，仅仅是十年，就已经翻天覆地。说句实话，这里是新公司最好的地点。”
　　“新公司？”
　　“是啊？你不是说要创业吗？”
　　“我以为前辈不着急！”
　　“不着急是一回事，提前做好准备也是必须的。”
　　“嗯！”
　　陈楼拿出一份文件，说：“这是公司这些年的物流成本。”
　　“这个我们也能看吗？”
　　“这不是财务那边的文件。”陈楼说，“这些年都是我负责工厂这边的事宜，因此自己都会有一些记录，但不要告诉别人。”
　　“前辈这么信任我？”
　　“这次年中购物狂欢节表现很不错，你果然没有吹牛呢！”陈楼笑道，“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是有限的，可是，现在我觉得什么事情都无所谓呢！就好像读书时，总害怕家庭作业做不完怎么办，现在回想起来，不是很搞笑吗？就因为老师的惩罚，还是因为怕考不上大学？”
　　回到家中，一天的疲劳攻占全身，木兰华倒在沙发上就呼呼大睡，醒来时，桌上一碗热腾腾的鸡蛋面，真有家的温暖。
　　赵郡儿正坐在沙发上看着木兰华，眼睛中满满的关爱，“没想到我们的仙仙的兰花女如今变成了苦情的茶花女啊！以前在学校，不管什么困难，你都可以游刃有余地轻松解决掉。刚才我一进屋，就见你这样狼狈地躺在沙发上，真是有点舍不得。我很久没看你这么累了。你以前可是很讲究的，不会通宵一宿合衣而睡。你比以前邋遢多了。”
　　木兰华吃着鸡蛋面，眼泪忍不住哗啦啦地落下来，“郡儿，真的好感动啊！你好讨厌的！我打扰你这么久，你还对我这么好。”
　　“我们是好姐妹嘛！”赵郡儿笑道，“今天，跟你前辈的约会怎么样？”
　　“我们决定要赚大钱。我们一定会是最好的搭档，最好的合伙人。”
　　赵郡儿嘻嘻笑道：“吹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