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的红》阿拉奇

10、争吵

　　又是美好的一周。陈楼踏着轻快的脚步走进办公室，他原想自己应该是公司第一个到的，他突然又追求起这种虚荣了。可是，早已经有人在等他了，那是挂着两个黑眼圈，顶着一头发油乱发的木兰华。她见陈楼进来，拿着文件笑嘻嘻地迎上来，就像是等待被表扬的小学生一样。“前辈早啊！”
　　“怎么来这么早？”陈楼看她疲惫的样子，“是不是刷夜了？”
　　“刷夜？好久没听到这个词了，其实也没有通宵。”木兰华说，“我很想让前辈看看这份方案，希望你能多给我些建议。”
　　陈楼的办公桌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还有一杯热咖啡，“我记得上周走的时候，办公桌好像还是很乱的哦！你这么勤快，都让我有点感动了！”他仔细地查看方案，一开始还会做一些标记，到后来就只是摇头，不时地摇头叹气，似乎对方案并不满意。坐在对面的木兰华异常紧张，不停地搓着手，有点不知所措，小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突然害怕起听到陈楼的意见了，一定糟糕极了吧？等到陈楼咖啡喝完，杯子落桌，“咚”地一声，木兰华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了。陈楼说：“我们待会出去一趟！”
　　“出去哪里？”
　　“轧马路。”
　　“咦！轧马路。”
　　在37度的户外，顶着狠辣的太阳，真是令人感到难受。陈楼一路上没有说话，却也不是漫无目的地闲逛，而是拿着手机到处拍摄。两人从东岛新城一直走到中岛广场，将近十里路，走得木兰华双腿酸爽，昏昏欲睡，更是饥肠辘辘，肚如响雷。陈楼拉着木兰华来到咖啡店，说：”你睡会吧！我整理下资料，等会再叫醒你！”
　　“可是我肚子比较饿。”木兰华点了份套餐，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吃完后就呼呼大睡。此时正值下午两点，最是炎热时候，也是最有夏天感觉。陈楼看着木兰华睡觉的样子，感觉她其实也蛮可爱的，而且脸上的肌肤在阳光下，真想伸手去捏一下。到了五点钟的时候，陈楼才将木兰华叫醒。木兰华揉了揉眼睛，说：“啊！虽说感谢前辈照顾，但这个点，我可以直接回家了吧？”木兰华在心里，暗自却是有苦难言，昨天已经熬夜了，大上午还被拉出来走了十里路，下午睡得舒服，但是睡的时间太短了，也没有进入深度睡眠中，双腿更是又酸又累，站不起来了。
　　陈楼问：”你能讲解下你做的秋季方案，特别是这些设计图吗？”
　　木兰华稍作清醒了，开始讲解起自己做的方案，谈到设计图的时候非常自豪，因为那些都是她自己设计的，虽然笔法生硬，可对于非科班出身的人来说，已经是非常不错了。然而，她还是忽视了一点，对于运营策划来说，那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方案本身。
　　“你还是看的太少，想的太少。”陈楼说，“在生产中，我们最重要的不是看自己喜欢什么，而是我们的目标群体需要什么。现在，你的方案就像是在浮沙之上筑高塔。我们说服老板进行品牌升级改造，关键还是在原基础上做调整，而不能太过跳跃。衣服毕竟是人穿的，而且是普罗大众，它是艺术，可是是关于生活的艺术，同时是工业产品。我是这样想的，关于目标客户，我已经有计划了。今天我们从东岛新城走到中岛广场，这一片是中州最为繁荣的商业区，我想，这一路的行人，就是我们的目标群，他们对我们还是非常有参考价值的。要不要，你这几天回去再仔细想想？”
　　“前辈……”
　　“以后不要叫我前辈，叫我陈楼就好，因为我很喜欢这个名字。”
　　“陈楼……”
　　“不用觉得不够礼貌。说句实话，你可是比我这个庸才厉害很多，我刚刚进来的时候，写的方案比你这个差一百倍，我自己现在回头去看，都觉得很搞笑。哈哈！”陈楼大笑起来，“不得不说，年轻真好，想法也挺多。不过要记住，想法再多，也要稳扎稳打。”
　　“这是在夸我吗？”
　　“难道在糗你吗？”陈楼说，“我拍了一些照片，待会发你邮件了，你回去参考下。到时候，我们综合下……”
　　“我还是喜欢叫前辈。”木兰华打断了陈楼的话，嫣然笑道，“因为，你真的就像是一位前辈似的，教导我这个后辈。嗯，如果叫师父的话，咱们年纪差不过那么多，要是以后谈恋爱还会遭受世俗的指指点点……”
　　“哈哈！”陈楼大笑道，“这么说来，不伦的师徒恋果然不适合我们呀！好，叫什么都行，你开心就好了。今天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打起精神，继续挑战这份工作吧！”
　　经过几天的打磨，新的方案终于出炉了。这次陈楼看得十分满意，说：“孺子可教，后生可畏，我是自愧不如。”木兰华笑道：“前辈，不要这么说了，我都不好意思了。”陈楼心想：“这，多少能说服老总吧？因为我认为这能赚钱。”
　　老板皮笑肉不笑地听陈楼讲完了方案，不停地点头称好，可是要做决断时，却故作愁眉状，说：“方案确实是很不错，有创意，有潜力，而且可行性高。可是，现在来改……”
　　“可是”一出，陈楼脑子开始嗡嗡作响，这是自己被耍了的意思吗？
　　“现在肯定来不及了，不如等到冬季再做吧？”
　　这王八蛋向来说话没诚信的，这次自己怎么就猪油蒙了心信了他？“为什么又是这样呢？”陈楼心里叫苦，若是以往他倒也无所谓，可这次却感到很难受，因为被坑了的不仅是自己呀——还有那个很努力的新人，“每次都是这样，既然不同意，为什么不早点否决呢？害人白做工，还要苦哈哈地等你的骨头作奖赏吗？啊！我自己也是傻了，当初怎么会跟他提议秋季新款的事呢？我真是不长记性，自讨苦吃。”他面色平静地看着老板，说：“老总，我不想多说什么，只是觉得自己很悲哀呢！以为领导对我是信任的，结果却是我自作多情。”
　　“小陈啊，不要这样想。你的能力，大家心里是有数的，而且也很努力，很用心。但你要明白，现在改动的话，大家都经不起折腾。”老板说，“你们准备下冬季款吧！到时你全权负责，我相信你能比这次做得更好。”
　　“老总，不是几颗糖就能解决肚饿问题得。这否定也好，这都无所谓。但我的折腾总不能就这样作废吧？就算整个方案现在用碎纸机碎得渣都不剩，我还要向你争取几件新款的制作。”陈楼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不暴露出自己的不安与愤怒，笑着说，“就像他们常跟你说的，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没有苦劳，我陈楼也是啊！你可以看不上我，但你不能耍我。您说是不是啊？”
　　老板看着陈楼，眼睛逐渐眯起来，在哪一条狭隘的缝里，看得出他的不乐，带着些许凶狠的杀气。“是，是，是，没错。”老板点头说道，“小陈啊，来公司也有七八年了吧？这些年，可是辛苦你了啊！这样，你回去把1号、7号、13号这三款再好好修改下，到时候我再看看，如果OK的话，就增加这三款吧！”
　　陈楼站起身来，鞠了个躬说：“谢谢老总！”
　　对于此事，陈楼知道，增加三款其实比什么都不做要难，毕竟什么都不做，他只需要安抚木兰华就好了，可是增加三款新产品，他就要跟公司其他各部门的人沟通，而那些人对于意外增加的工作，肯定是诸多抱怨，能推托就推脱，谁愿意多做事情呢？他们没那个热情，也没那个义务。老总要给他难，他也要赌一口气。
　　“结果就是这样？”木兰华说，“谢谢前辈帮忙了。”
　　陈楼笑道：“现在，咱们分头行动，最坏的打算就是，所有的事情我们自己搞定！而不是借助其他人的力量。”
　　“我一定会把能做的都做好的，真是麻烦你了！”
　　在方案通过后，头一关遇到的就是设计难题。设计方面，木兰华想要亲自去沟通，她想把自己的创作思路告诉设计师，慢慢磨合，设计出最符合方案的设计。只是，司徒青一上来就拒绝了进一步沟通，在她看来，原本增加的工作已经很厌恶了，现在运营还要来指手画脚。木兰华说了不少好话，可谓是掏心掏肺，探究理想，奉承吹捧，无所不用。司徒青依旧摇头摇脑，表示自己根本不吃这一套。
　　木兰华生气了，她不想管这些，声音越来越大，话也越来越直。在司徒青看来，这就是不给自己面子啊！于是，争吵开始了。
　　争吵从设计部的办公室传遍了整个公司，司徒青的咆哮犹如一头凶狠的野兽，对这个新来的姑娘毫不留情地咒骂，问候了她的身体各个器官。木兰华也并非任人宰割之辈，对于司徒青的问候，她都一一回敬，但绝不会使出令人的词组来。司徒青自负于自己的设计能力，即便是作为停留上个世纪的老古董了，他还是爱若珍宝，不容任何人否定。
　　“我倒是听说了，那些优秀同事，都因为受不了你的自大狂妄而离开了，可是他们却在其他地方设计出了比你更优秀的产品，你真是可怜啊，把自己囚禁在狭小的深井中，欺骗着自己那腐朽的脑袋，沉溺于简单的工作里，想想都让人觉得可怜呢！”木兰华大声说道，“如果你做人不是这么尖酸刻薄的话，或许还能保留点我对你的尊重呢！”
　　瞬间的沉默，凝固的空气。
　　司徒青眼睛都快爆出来了，气得浑身抖起来，过了半晌，说：“好，好，好，我看看谁敢给你做设计！”
　　木兰华冷笑一声，投出轻蔑的眼神，她对这种可怜人，从来不会有多余的废话。她回到办公室，坐了下来，一言不发，在想该怎么办呢！
　　陈楼一字一字地听得清楚，但他仍然安坐于此。真是场闹剧，而且令人觉得除了口恶气。他越来越喜欢这个姑娘了。
　　中午出去的时候，他在电梯遇见了司徒青。司徒青想必是“恨屋及乌”，敌视地盯着陈楼。陈楼叹了口气，缓缓说道：“真是可怜啊！”司徒青叫道：“你在说谁？”陈楼指着他，冷冷地说道：“别以为你在公司做得久，就属你最凶了！我告诉你，木兰华是跟我的，懂吗？要凶她，我也不会让你好过的！等到哪天，这里没有你的用处，你也就吃不下这口饭了。”
　　司徒青怒道：“你威胁我？”
　　陈楼哈哈大笑道：“我不喜欢威胁人，我只是给你建议而已！办公室里，我给你面子，不会为难你！但，你明白的，这个公司总是热衷于赶走‘没用’的人呢！特别是那些落后时代的。总之，谁能赚钱，谁说话声音就大。懂得吹嘘的人只能享受一时的成功而已。”
　　“你什么意思？”
　　“没意思，就是给你面子，别不要面子。”既然已经和司徒青闹翻了，要想再借助设计部来做事，怕是老板说话也不好使。这种职场人很可怕，在这个社会各个角落都是，有时甚至自己也不知不觉变成这样。陈楼没有太多应付的经验。好在这世界，只要资金到位，办法就总比困难多，他已经想好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啦！这里的人不行，那就去找外面的。他自己也认识些设计师，有足够实力，也乐于接外单赚钱。唯一不好的是，这笔资金暂时需要自己出了，所幸也不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