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之·奈何》斝不斝

6、异同

　　一串悬铃木球果随着几片枯叶掉落，正好砸在沈芝头上。

　　沈芝站在树下，揉揉前额又摸摸脑袋，好糗哦……应该没人看到吧。她环视四周，一个瘦高的身影迈着大步从不远处走来。

　　欸，这不是韦邈吗？她把军帽摘了下来拿在手上，低头的一瞬，前额落下几缕乌黑柔顺的头发，发丝随风飘动。

　　沈芝还在担心她是不是看见了自己刚才的糗样，准备装作若无其事地打个招呼，不料韦邈像是压根没有瞧见她，径直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擦身而过的瞬间，沈芝瞥见韦邈的眼里似乎有一滴泪珠滑落……

　　沈芝：“……”
　　怎么回事，她哭了？！不会吧！看错了？沈芝望着韦邈远去的背影，禁不住有点……好奇？关心？心疼？反正，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天色渐暗，校道两旁的一盏盏路灯同时亮起，在路边投下一个个圆形的白色大光圈。

　　沈芝头顶的路灯被树冠遮挡，只有斑驳的光影映在路面上，支离破碎。她这才回过神来，嗯，饿了。

　　沈芝匆匆奔到食堂，一进门，只见打饭的几个阿姨已经收工了，聚在靠门的桌子上吃饭。

　　窗口里只有一个系着围裙的大叔在收拾整理，他看到沈芝进来了，问道：“同学，吃饭啊？这么迟才来。就剩这些菜咯，你看看要吃点啥？”说着，用勺子指了指面前的几个浅盆子。

　　沈芝往里瞅了瞅——都不是自己爱吃的，而且估计菜也凉掉了，不好吃，不想吃了。系围裙的大叔貌似看出沈芝的心思，建议道：“要不，你去后边的清真餐厅吃拉面吧，热乎的。”

　　学校里一共有三个学生食堂，这个是离沈芝宿舍最近的，她不会骑自行车，又懒得走太远，所以一般都是到这个食堂吃饭，只是这个食堂的营业时间比较短，来迟了就一般没得吃了。

　　沈芝这人有个毛病——她不喜欢排队打饭、不喜欢和一大群人一起吃饭、不喜欢吃饭的时候周围很吵。哦，不是一个毛病，是很多毛病了。总之，就是不能在就餐高峰期来食堂吃饭。

　　这个大叔说的清真餐厅，是离沈芝宿舍第二近的食堂，营业到晚上九点。只是她这几天已经去这家食堂吃了好多次了。“算了，不吃了，回去吃月饼吧。”沈芝这样想着，又从食堂走回了宿舍。

　　“回来啦？小朋友。又吃的拉面？”孙琳看见沈芝进门，笑着说道。这个孙琳总是叫沈芝“小朋友”，有事没事就喜欢逗逗她。

　　“嗯。”沈芝不想多解释，随口应道。她坐到自己位置上，从柜子里拿出一盒牛奶就开始喝。

　　“小芝还在长身体呢？天天喝牛奶。哈哈哈。”苏青青在背后戳了戳沈芝，开起玩笑。

　　“哎，还别说，也许真能长呢。‘二十三，窜一窜’呢。咱们小芝也才十八岁。”李婧也笑着接话道。

　　“啊？真的吗？”听到自己还能长个儿，沈芝一阵激动，难以置信道：“真的到二十三岁还能长高吗？”

　　沈芝说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仿佛要迸出光来，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三名室友看着这样的沈芝，忍不住又哈哈大笑起来：这小家伙竟然没听说过这句俗语！！

　　“对对对，可以的。小朋友，你还能长高，和我们一样高哈。”

　　“哈哈哈哈哈。”

　　“你自己上网查一下哈。看看是不是真的。”

　　沈芝：“……”

　　“骗子，又逗我玩呢。”沈芝心里不悦，拿起一个月饼塞进嘴里。酥皮蛋黄馅儿的，真好吃。哼！不理她们。

　　“我肯定还能长高的。外婆说过的，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南方人到了北方，换了水土就能长个儿的，外婆不会骗我。”这样想着，沈芝心里好受多了。哎，小个子的忧伤她们怎么会懂。

　　她们三人似乎意识到玩笑开得有点过了，都安静下来。孙琳凑到沈芝旁边道：“我还羡慕你长得这么娇小呢。看着多可爱啊。对吧？”

　　苏青青和李婧忙道：“是啊是啊，有些又高又帅的男生反而就喜欢娇小的呢。”

　　其实，她们并没有恶意。这只是相似的人之间自然抱团，并不自觉地排斥与自己差别较大的个体而已。这相似，包括但不限于地域、外貌、三观。

　　学生时代，总体还是单纯的，不会多想，没那么复杂。吵吵闹闹的，多年以后，回忆起来，大家也有个共同名字——某某大学的校友。看，不就又是相似的人了，可以抱团了。

　　沈芝看着她们三人谄媚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摇摇手：“没事没事。我没生气。”

　　她们三人面面相觑。沈芝转移话题道：“哎，你们训练一天了，也累啦哈。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军训呢。”

　　“哦哦哦，对，要早点睡。”
　　“我洗漱去。”
　　“等我，我也一起去。”

　　经沈芝这么一提醒，三人铺床的铺床、洗漱的洗漱，都准备睡了。

　　沈芝站了起来，把喝剩的牛奶盒子和之前塞在桌子下面的包裹袋子一并丢到走廊尽头的大垃圾桶里。哎，洗洗睡洗洗睡。

　　走回寝室的路上，一名和沈芝差不多高，个头也小小的女生拦住她道：“哇靠！你也太爽了！都不用训练了。你看看我，你看看我，都晒这么黑了。”

　　说话的是林玥，军训的时候她就站在沈芝的旁边——最后一排倒数第二名的同学。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林玥才是站在最后一名的。但是在教官经过的时候，这家伙悄悄地踮了踮脚尖，教官把她俩比比高之后，就让她们互换了位置。就这样，沈芝成了最后一名。

　　由于位置比较显眼，沈芝心里一紧张，就顺拐了。也是因为这样，她被单独叫出去训练，认识了韦邈。后来，军训汇演的方阵多出了一个人，沈芝自然就成了“多出的”那个。在大家还要辛苦训练的时候，她可以惬意地在树荫下乘凉。

　　林玥心里不平衡，伸着胳膊，给沈芝看她晒黑的手。

　　“熊猫手哇！哈哈哈。”沈芝看着林玥的手，不禁笑道，说着也伸出自己的手，“我也会的啦。就才比你少晒一下午而已。”

　　“什么‘才一下午’啊？后面还有两天呢，到时候就更黑了。”林玥瞧了瞧自己晒成黑白两截的手，又看了看沈芝的，“还真羡慕你呢，都晒不黑。”

　　这倒是实话。沈芝皮肤白皙，看上去水灵水灵的，军训了这么多天，就黑了一点点，不仔细看也都看不出来。她的三个室友都已经黑了好几个色号了。

　　“不过，韦邈看上去，也还是很白、很好看啊。”沈芝神思游离。

　　“一白遮百丑。”林玥冷不丁说道。

　　沈芝：“……啥？！我本来就不丑好吧？！”

　　“是是是，你不丑。”林玥伸手揽着沈芝的肩膀，煞有介事地说道，“交代你一个任务。”

　　沈芝扭头疑惑道：“什么任务？干嘛呀？”

　　林玥用力一拍沈芝肩膀：“嗐！想什么呢！给我拍照！我军训的时候，帮我拍几张照片，我要给我妈看。让她知道我军训是多么的辛苦，要多心疼心疼我，多给我点生活费。哈哈哈。”

　　沈芝：“……行啊。没问题。”

　　林玥其实比沈芝还矮一点，她这么揽着沈芝的肩，沈芝被压得还挺难受的。但是，林玥好像乐在其中，很喜欢这么揽着别人说话。

　　“OK！就这么说定了。”林玥又用力揽了揽沈芝的肩，“一定记得哈。那，我回去睡觉咯。晚安。”说完，她放开沈芝，笑嘻嘻地转身进她自己的宿舍里去了。

　　沈芝转了转胳膊，苦笑一声，慢慢踱回寝室。

　　沈芝回到寝室的时候，室友们已经在床上躺好了——敷面膜的敷面膜，打电话的打电话，还有一个在空中蹬自行车。她冲了个澡，也爬到床上躺着。

　　“哎，都要睡了吗？我要熄灯了哈？”苏青青敷完面膜，下床洗了脸，走到门边的电灯开关旁问道。

　　“嗯。熄了吧。”
　　“好的。”
　　“可以关了。”
　　其余三人答道。
　　OK。苏青青关了灯，举着手机爬上床。

　　兴许是军训太累了，不一会儿，大家都睡着了，除了沈芝。

　　沈芝睁着眼躺在床上，想起了韦邈。傍晚见她的时候，她好像真的很伤心，她到底怎么了呢？哎。沈芝这样想着，翻来覆去，过了好久，才不知不觉也睡了过去。

　　“啊！！完了完了。要迟到啦。”

　　“我昨晚忘记定闹钟了！”

　　“哎呀，我也是！”

　　大清早，沈芝被室友们的惊叫声吵醒了。她把头探到床边往下看去，三名室友都在匆匆的穿衣服。

　　“哎。小朋友。你怎么还睡啊！快起来！”孙琳一仰头看到沈芝，伸手就要拉她。

　　“她今天不用军训。你忘啦？”李婧边扎皮带边对孙琳说道。

　　“对哦。”孙琳缩回手，抓起桌上的帽子，对另外两人道，“好了吗？快走吧。”

　　三人脸也没洗，穿好衣服后就匆匆往外跑去了。

　　沈芝舒服地翻了个身，想着：“算了，我也去操场看看吧。”

　　她从床上坐了起来，又改了主意：“不不不，还是先去食堂吃个早饭再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