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之·奈何》斝不斝

7、内务

　　沈芝慢悠悠地从床上爬下来，依然穿好迷彩服，洗漱后拿着帽子、饭卡就出门往食堂去了。

　　还不到7点，食堂才开门没多久。沈芝撩起帘子往里看去，只有零星几个戴着厚眼镜、抱着书的高年级学生在低头吃饭。他们多半是准备出国留学、考公务员或者考研的。在大学校园里，很容易分辨出这一类群体。

　　沈芝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扫了一圈，放下帘子走到窗口边往里瞧了瞧，馒头包子油条豆浆稀饭都冒着腾腾热气。氤氲雾气中，她突然想到一句话——“四方食事，不过一碗人间烟火。”

　　一个系围裙的大叔又抱着好几屉包子从后厨出来，他把蒸笼往架子上一放，转头看见了沈芝。他瞅瞅沈芝身上的迷彩服，疑惑道：“哎，小同学，我说你这饭点怎么总和别人不一样啊？你怎么？不用军训吗？”正是昨天傍晚的那位大叔。

　　沈芝：“啊？我？嗯，我今天不用军训。”

　　这个时候，穿着迷彩服的肯定就是大一新生了，而大一新生们此刻正在晨练。沈芝此时穿着迷彩服出现在操场以外的地方，确实让人意外。不过，这要从头解释起来，也是说来话长。

　　幸而，食堂的工作人员不负责管理军训掉队的小同志，也没有多问。围裙大叔取过一个餐盘看着沈芝道：“要吃啥？”

　　沈芝还在想着要怎么组织语言，来说明一下自己不用军训这件事。对方轻巧地就翻篇儿了。她高兴地要了份豆浆油条和一个紫菜包子，端着餐盘找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在沈芝的印象里，包子就简单地分为糖包、肉包、菜包。糖包一般就花生白糖馅儿和豆沙馅儿两种，其余的，她也没吃过；肉包的馅儿反正都碎成肉末了，除了羊肉有很重的膻味外，其余的吃起来也无甚差别；菜包嘛，无非就是卷心菜、胡萝卜、白萝卜丝儿这些常见的蔬菜。

　　上大学后，沈芝发现学校食堂里卖的包子竟然都是紫菜、海带以及虾米之类的馅儿。果然是就地取材、物尽其用。不过，还别说，这些包子都挺好吃的。沈芝一边吃着早餐一边想着，下次外婆打电话来的时候，可以和她分享一下自己的见解，外婆肯定又会说“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

　　沈芝从食堂出来的时候，校道上多出了许多穿着迷彩服的同学，看样子是晨练结束了。他们三三两两地朝食堂的方向走来。

　　沈芝与这些皮肤晒得黝黑、两颊黑中透着红的同学们擦肩而过。有几个男生边走边用帽子扇风、举起袖子擦着额间的汗珠，他们看见同样穿着迷彩服的沈芝竟然“逆向行驶”，不禁疑惑地多看了她几眼，其中一个道：“哇靠！女生方阵那么早就解散了？！早饭都吃完啦？！”

　　“也不是吧。你看，其他女生也才从操场出来啊。”另一个男生看了眼身后的“大部队”一扬下巴说道。

　　“对哈。那她……咋回事？”那男生又回头看了眼沈芝。

　　“哦！那不是昨天看快递的那个女生嘛！她不用军训的啦。”其中有一位男生认出了沈芝，恍然大悟地对同伴们解释道。

　　沈芝听着他们的对话，依然不动声色慢慢地往寝室方向走着。与众不同的感觉，嗯，还挺让人尴尬的。不过，在以后某段很长的日子里，她将饱尝个中滋味。

　　沈芝回到寝室，一抬头瞥见室友们床上叠得整整齐齐的“豆腐块”被子，心里一惊，困意全无。她赶紧脱了鞋，连滚带爬到自己床上，叠！被！子！

　　虽然沈芝不用军训了，但是宿舍内务还是要检查的。之前突击检查时，有个别同志内务没搞好，还连累大家被惩罚了呢。她一边整理自己的床，一边祈祷今天早上应该没人趁着晨练的时间来检查。怪自己疏忽了，哎。

　　沈芝叠好“豆腐块”，把床单整理好，又下来收拾了自己的桌子。哦，对了，手机要充好电，今天还得帮林玥拍照。她想着，拿着手机充电器把头探到里面找插座。这时，寝室门开了。

　　室友们鱼贯而入，一个个瘫坐在椅子上。

　　“欸？小朋友，你把脑袋伸桌子里面干嘛？”孙琳看了一眼沈芝，觉得好笑。

　　“我给手机充电呢。”沈芝将充电器摁进插座里，伸出头来，扯了扯数据线答道。

　　苏青青侧过身子，左手搭着椅背上，抬头看了一眼沈芝的床，对另外两人说道：“你们看，我就说小芝会叠好被子的吧？”

　　孙琳和李婧闻言都把目光转向沈芝的床上，看到叠得齐整的被子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幸好你有整理！刚才教官说检查内务的。”李婧舒了口气，对沈芝说道。作为寝室长，她经常督促室友们整理宿舍内务。

　　“啊？！检查内务？什么时候？该不会是刚才你们晨练的时候吧？”沈芝紧张地问道。

　　“不是吧。可能过会儿才来，等一下我们训练的时候吧。晨练的时间那么短，应该是来不及的。”孙琳喝了一口水，懒洋洋地说道，“不过，咱们不是都整理得挺好的嘛。就是刚才来查了也不怕。”

　　“就是啊。咱们宿舍窗明几净、一尘不染。这被子，看看，一个个都叠得多好！是吧？”苏青青说着，扬了扬手，一副得意的样子。

　　沈芝：“……”

　　“还有五分钟就要集合了哈。咱们收拾一下准备走啦。”李婧站起身来，拎着水壶走到饮水机旁接水。

　　孙琳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道：“还是小朋友舒服啊，都不用训练了。”说着，掂了掂自己的水壶，“我还有水，不接了。走吧。”

　　苏青青不情愿地站起来，拍了拍沈芝的肩膀：“我们训练去咯。Bye~”

　　沈芝：“我也……”

　　她本来想说：我也和你们一起去。结果那三个家伙已经头也不回地往屋外去了，孙琳边走还边打着哈欠。

　　沈芝瞅了一眼手机上的电量——50%，嗯，应该够用了吧。她拔了充电器插头，把它塞进抽屉里，又检查了宿舍的卫生之后，也提着水壶往操场去了，一顶帽子歪歪地扣在脑袋上。

　　秋至微凉，一阵风吹来，飘落几片金黄的枯叶。

　　沈芝走在校道上，隔着矮围墙上的栏杆向操场望去，同学们已经迎着清晨的阳光在整队训练了。各军训方阵的报数声此起彼伏。

　　她还是照旧走到生命学院的女生“水壶方阵”边盘腿坐下，悠然地看着“战友们”训练。

　　离沈芝最近的是生命学院女生方阵，最后一排最后一名的小个子又在偷偷踮脚尖……
　　“这个林玥！真是的，哎。”沈芝无奈一笑，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手机，准备应昨晚林玥的要求，帮她拍照。

　　林玥用眼角余光瞥到了沈芝，悄悄地歪了歪头，冲她眨眨眼，正待回转头来。“啪！”地响亮一声，林玥的帽子被扣了下来，挡住了大半个脸。

　　“啊！搞什么你搞！”教官的声音在林玥耳畔大声响起。“不好好训练！乱动什么！”说着，他又朝沈芝这边瞪过来。

　　沈芝扶额，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教官：“最后一名！”
　　啊，好熟悉的称呼，沈芝一听，差点就要条件反射喊“到！”，幸而反应及时忍住了。

　　“到！”是林玥在回答。

　　“整理着装！”

　　沈芝透过指缝，看到林玥正把帽子戴回头上，两手从帽檐、衣领、肩章、胸章到腰带，动作倒是干净利落。“还不错嘛。”沈芝心道。

　　教官貌似也满意地点了点头，“立正！”

　　林玥立马从“稍息”换到“立正”站定。教官则走回了方阵前方，按部就班地开始训练。

　　这边沈芝才又把手机拿出来，对着军训的同学们开始拍照。当然了，专门给林玥好几个特写，只是鉴于设备以及拍摄距离等原因，这些特写拍得不甚清楚就是了。

　　由于明天就要军训汇演了，训练内容无非就是报数、踢正步、喊口号等。拍了不多一会儿，就没什么新鲜的了。

　　沈芝翻看着手机，除了集体照以及林玥的几个流着汗的模糊大头特写外，她还拍了不少韦邈的照片。事后，沈芝对此的解释是：韦邈在人群中真的很耀眼啊，让人不得不注意到她，多留意她几眼啊。林玥不屑：我怎么不知道？麻烦问一下，韦邈何许人也？

　　沈芝正对着韦邈的照片出神，肩头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她抬头一看，是辅导员，脸上挂着一副和蔼的笑容：“同学，你现在有事吗？”

　　“啊？没事啊。”沈芝答道。

　　“我看你也没事。来帮我看看这个。”辅导员说着，递给沈芝一沓纸。

　　沈芝：“……”

　　沈芝接过那一沓纸，正要问：“这是什么啊？”还没开口，辅导员抢答：“哦，这个是刚才检查内务的情况表。”

　　果然是要检查宿舍内务的！沈芝暗暗庆幸自己整理了。

　　辅导员在沈芝旁边坐下，接着道：“我自己统计了一下，记录了最高分和最低分。到时候，这些分是要计入大家的考核里。好的咱要表扬，做得不好的地方，咱们要再接再厉。来，你帮我检查一下，有没有错漏。双人审核，严谨点。”

　　沈芝看那纸上的表格，一个寝室、一个寝室的内务情况记得清清楚楚，上头用红笔标着小数字。确实严谨，一丝不苟，沈芝心里倒有些佩服这个辅导员了。

　　“嗯，没错了。我这边和您统计的结果是一样的。”不一会儿，沈芝看完后，把表格还给辅导员。

　　辅导员接过表格：“没错哈？好的。谢谢你哦，同学。”

　　他站起身来，翻着表格朝操场方向走去，边走边自言自语地说着：“对了，学院里还要派两名同学参加新兵叠被子比赛。我看这111宿舍和119宿舍有两名女生叠得就不错。叫什么名字来着……”

　　111宿舍！不正是自己的宿舍号嘛。沈芝闻言抬头，辅导员已经走远，后面几句听不甚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