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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46章 ...

  •   苏景明略皱眉头,有些事他早已淡忘,且太后调和,百官请旨,苏裕昌虽遭降爵,褫夺兵权,但好歹保全性命,成了个空壳郡王,也算乐得清闲。

      这些年,他不曾缺衣少食,也有人可用,除了在皇帝面前谨言慎行些,没什么不好的地方,他倒真不明白,为何苏暄和总觉得他放不下,就像是他与皇帝间隔了什么不为人知的血海深仇般。

      早朝开的格外久,一直到了近午时,百官才陆续从里面出来。

      路过苏暄和时,有人规劝两句,有人扭面离去,还有人拂袖而走,其中不乏有他的党羽,但竟无人敢停留多会儿。

      苏景明道:“殿下,你还要这样倔下去,恐怕讨不了好果子。”

      苏暄和道:“父皇若信我,便是我一字不说,他也会信我。”

      “皇后娘娘呢?”他道,“你不管了?”

      苏暄和沉默了会儿,道:“我死不了的。”

      但若被废储,与死又有何别。

      说话间,大公公带着圣旨出来了,罚太子入水牢,无期限,待坦白为止。

      水牢多虫蚁,且有种耗子,会浮水,喜食朽木,而那牢里拴犯人的木架,恰恰就是朽木。

      “那水牢是关押重犯的地方,怎能将当朝太子关入其中?”

      大公公愁眉苦眼的对苏景明道:“世子,你是不知,殿里面都吵翻天了。”

      孙平矜作为太子太傅,当然不可能袖手旁观此事,但他却是贵女一案的主审,得避嫌,否则被人叩顶同流的帽子,便是真说不清楚了。

      而皇帝此举,无疑是处罚太重,令不少非太子一党的朝臣都感到不妥,但天子一言,既出便无反悔的余地,只能让苏暄和先去待上一阵了。

      “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苏暄和临被押走时,安慰了他一句,“若我有命回,请我与陈如堇喝酒,我答应他了的。”

      “你倒是会省钱。”苏景明替他收紧衣襟,“等我。”

      等他?等他做什么,去水牢陪他不成?苏暄和当他说错了话,在心里替他默呸了三声,解下披风还给他。

      “水牢阴森,带这个,反倒累赘了。”
      皇帝也当真忍心。

      苏景明抱着披风,静静目送他离去,大公公瞧了眼他神色,道:“世子,差不多,陛下请你进去。”

      地上跪了好几个大臣,皆是朝堂之上的重臣,其中有个头发苍白的老者,是从前皇子们的老师,也是岑广思的父亲。

      他早已隐居山林,连岑广思都少有见到他,不知是被哪个神通广大的人,在如此短的时间里请到了皇宫。

      苏景明道:“陛下,师公年事已高,臣斗胆,为他请求赐座。”

      皇帝“哼”了一声,道:“朕是那么寡意,不知礼义之人?是朕的老师,他不愿坐!”

      岑老佝偻着身子道:“臣不敢,臣请陛下圣断。”

      “老师,连你也要说朕不对?”皇帝极不高兴,将话头抛给苏景明,“你说,朕哪里不对?”

      他乍被点名,立即道:“臣不敢,陛下决策,自然妥当。”

      “苏世子,岑广思就是这样教导你的么?”岑老不满道,“心思九曲,储君蒙冤,却不敢伸张正义!”

      苏景明鞠礼,不好多言。

      本以为叫他进来是有事要问,不想却像个旁观者般,看殿里的官员为太子脱罪,正所谓脱罪的人越多,苏暄和的处境越危险,苏景明便更不好为他说话了。

      但这副面孔,看在有心人眼里,却是副他冷漠无情,白瞎了太子对他的好。

      苏暄和待他的确厚道,自小当亲弟弟般看待,那年郡王府获罪,他在御书房外跪了三天三夜,以求保全苏景明的性命。

      虽然最后苏景明被寄养在太后宫中,太子那番求情并没派上什么用场,因为皇权之下,哪容得了亲情的牌。

      但纵然如此,苏景明片语不为他说,确实令太子一党的人不满。

      “苏世子撇的好干净啊。”一官员道,“那日叫我们太子去的,不正是你么?”

      另一人附和道:“对啊,我记得世子当日躲藏在马车里,不留心瞧一眼车轱辘,还发觉不出多了个人呢。”

      这话头转的突兀,苏景明沉吟了下,神态怡然的对皇帝道:“陛下,既然说了不留神瞧眼车轱辘,就辨不出里面有没有人,那么这位大人,又是怎么知道是苏某在里面呢?”

      那人没想到苏景明敢当着皇帝的面怼他,哽了下,道:“陛下,当日有许多人都见到了的,不信的话,可找东宫卫及京御卫来对质。”

      他想了会儿,又颇有底气的指着孙平矜道:“是了,孙大人也能做证,当时他就在旁边。”

      为太子洗清冤屈的好时机,孙太傅怎有理由不抓着,苏景明不会怪他禀明,这确实是实情。

      但孙平矜却支吾了起来,苏景明倒没想到,他恭敬地屈身行礼,主动澄明道:“陛下,不必找人作证了,那日臣确实去了。”

      “说到此事,朕也有所不明。”皇帝道,“你为何要插手此事?”

      这个问题还是来了,他原还在想,皇帝真沉得住气,这么久都没打探过他为何插手。

      “臣在永安有位朋友,逛街时被人掳了去,后来臣听说京中也有民女失踪,便留了个心眼,暗中打听。”他毫不露慌道,“那日在怡红院,是为凑巧,不过听说那里的老鸨颇有后台,臣不敢叨扰了陛下,也不敢明着去求殿下,正是怕遇上这位大人这样的情况,便去求了孙大人,央他带我过去。太傅一心办案,太子嫉恶如仇,我想不到比这更好的法子了。”

      他跪下道:“臣未禀之罪加擅捷朝政之罪,不敢求陛下宽恕,臣愿替太子受罚,去往水牢。”

      皇帝坐在龙椅之上,食指摩挲着碧玉扳指,那玉石经过人体温与汗液的滋养,变得光亮水润,叫人愈发看不清原本的模样。

      “水牢寒冽,实在不是殿下与世子可堪承受之地呐。”沈相终于说话,“难得世子与殿下兄弟情深,请陛下宽宥,让殿下出来问话罢。”

      沈相本想坐岸观虎斗,但斗来斗去,若两方都损了将,便极可能出个新将,虽说苏景明羽翼颇瘦,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妨赌一赌,送个顺水人情给他,正好家中也有个为他痴心的女儿。

      且皇帝虽看似心狠,将苏暄和关入水牢,但他做的太过明显,那弹劾太子的密折,与关于天家的传言凑在了一块儿,他便做出这样狠决之事,其实于他无益,反而很容易让世人误以为是皇帝在给自己脱嫌,而让太子背锅。

      当然不否认,他的确是这样想的,但若无人指出这点,点醒他来,恐怕苏暄和性命堪忧。

      而苏暄和性命堪忧,苏景明却逍遥自在,他的名声必将随之恶劣,在朝堂中稍加润色,便会身败名裂,成为苏暄和父子的替罪羊。

      他甚至能将润色的话都说出来,无非为皇帝开脱,说他受苏景明蒙蔽,误会太子,而太子良善,不忍供出苏景明,故慷慨赴之。

      如此一来,倒是天家颜面保存完全,还留得个太子仁义之说,皇帝很可能会睁只眼闭只眼,毕竟苏景明虽然姓苏,但终究是罪臣之子,失之不惜。

      不过放眼观京城之内,除了太子,其他兄弟或小或已支蕃,若苏景明折,平昌郡王府又后继无人,则天家独大,皇帝再无牵制。

      二虎斗,小兽遭殃,而这头小兽,沈相想保来试试。

      但点醒皇帝的话不能他来说,于是他引导道:“自古天下兴仁义之师,陛下待臣等素来宽宥,何不对太子也宽待些许?”

      “是啊是啊。”方才的大臣立马接过话头,“陛下与太子乃亲父子,亲父子间,哪儿有隔夜的仇?况且这处罚实在严厉,若传出去,世人难保不多想啊陛下。”

      皇帝的脸色当即变得很是难看,孙平矜圆过话头道:“陛下决策必然无误,世人也定心中明白,陛下这是恨铁不成钢。”

      “是啊,陛下。”沈相道,“不过太子确实需要小惩,才进便出不行,陛下想多关他些时间也好。”

      这话给足了皇帝台阶,他琢磨了会儿,大手一挥:“便罚太子在水牢中面壁三日,三日后来御书房面圣!”

      臣子们吁了口气,总算愿意离去,沈相两面皆讨了好,气定神闲的回了府。

      苏景明却都看在眼里,心里也明白的敞亮,他看似救太子,全了皇帝想罚不想罚的纠结心理,其实还救了他。

      若非沈相,他可能真会被连带罚了,就算今日不罚,过几日皇帝想起了,也可能会拿他来为太子脱罪。

      他追上沈相朝他道谢,沈相云淡风轻的摇摇头,道:“世子,岑老来一趟不易,你该去陪他说说话。”

      “丞相,你可知岑老是谁请来的?”

      “普天之下,能请动归隐山林的一品大臣,还能有谁?”他放下帘子,马车很快消失在皇宫外。

      皇帝扶岑老坐好后,亲自为他沏了杯茶,岑老却推至他面前,摇摇头。

      皇帝道:“老师,记得从前你最不亲待我,今日若非涉及储君一事,恐怕你也不会愿意出山。”

      “陛下此言差矣,老夫待诸位皇子皆一视同仁。”岑老道,“君臣有别,此等屈尊之事,陛下勿做了。”

      “学生给老师敬茶,有何不可?”他又将茶推到他面前。

      岑老面无表情的闭上眼养神,皇帝与他之间似乎拉开了场无声的对峙,良久,他妥协的收回茶杯,自己饮了口。

      岑老睁开眼道:“陛下,看来君臣之道,你还是没悟清楚。”

      “兄长倒是清楚。”他道,“老师不最喜欢他么,可惜早早的没了。”

      “逝者已去,陛下何必再提?”岑老道,“就像我已辞官归隐,我儿广思亦是,陛下叫我回来,除了喝茶叙旧,该起不了什么用处了。”

      “叙叙旧也好。”皇帝皮笑肉不笑道,“岑广思颇有才情,为人也端正,却不肯做太子太傅,真是可惜。”

      “他的事情,我少有管,算来,已两三年没见了。”他道,“陛下,我在京中的山上修行,并非难舍繁华,而是待的惯了,若陛下真看重你我的师生情谊,便别再来找我了。”

      “老师看破世俗,学生却难,老师肯辅佐兄长,为何不肯辅佐学生呢?”皇帝不依不饶道,“学生也胸有鸿鹄之志,老师安知我无安邦定国之才能?”

      “陛下自然是有的,但老夫年迈,实在难堪大任喽。”岑老道,“我岑氏一族,乃书香府第,虽生长于京中,但绝非好功喜利之辈,望陛下赐予清净,莫再强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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