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有情应识我》西瓜水蜜桃

4、第4章

　　“郡王爷说了，让我不能离你半步远。”鹤川不卑不亢道，“况且那丫头，在哪儿都不会听课的。”

　　苏景明没法，每次一同他讲便搬出郡王，偏他又没法子反驳。

　　回头看了眼易安，她正一个人气鼓鼓的坐在那最角落里，不由笑着摇了摇头。

　　“对了。”他问，“沈珠仪……她怎么来了？”

　　鹤川道：“听说今早刚到的，是去拜访侧妃时，侧妃让她来的。”

　　苏景明道：“也是为难她了。”

　　鹤川道：“这乡下蚊虫蝇蛇都多，不知道这次娇贵小姐能待上几天。”

　　苏景明阖目道：“不碍着咱们就好。”

　　鹤川道：“还是小心些为妙。”

　　说话间，岑先生来了，他边进学堂边讲书道：“上次说到’贫而不谄，富而无骄”，有哪位堂生来阐述一下这个道理？”

　　目光定到了鹤川道的位子上，他道：“就这个位子的来答。”

　　易安枕着手臂偷笑，心下宽慰道：换了座也挺好，远离了堂堂课被点的宝座。

　　鹤川握了握剑柄，低声道：“先生，我不知。”

　　“哦？”岑先生沉声道，“那这一年，你书都看到哪儿去了？”

　　苏景明站起来拱手道：“先生，他毕竟主习武，不如让学生来答？”

　　岑先生没理他，捋着胡须对鹤川道：“习武之人，虽体健而有能，但自古被认作粗人，你常伴于你家公子身边，难道就没习得半点上进？”

　　牵扯了公子，鹤川只好站起行礼道：“公子每日勤修苦读，绝没有半分怠慢，只是我……只是我自己，我不好学。”

　　岑先生自鼻腔里重重出了口气，也不叫二人坐下，背手走向了讲席。

　　易安探头望了二人两眼，又偷瞟了下先生脸色，不想正正与他对视住，她慌忙将脑袋埋下。

　　感觉周围静默了阵子，易安又小心翼翼的探了个脑袋出来，未料到岑先生竟站在了她面前。

　　她谄笑道：“先生，为何看着我？”

　　岑先生反问道：“你不看我，怎知我在看你？”

　　周围响起笑声，易安将头埋的更低了，她紧张的攥着手，生怕是抽她回答这个问题。

　　易安畏畏缩缩了会儿，岑先生的声音已在讲堂前方响起，她这才将脑袋重新抬起，从前排两人颈窝的空隙间露出双圆溜溜的眼睛。

　　她很快发现岑先生并没有解释课堂开头提出的那句话，她立马翻开书，开始搜寻这句话所在的整文，谁知书翻完了一本，还是没找到关于这句话的半点文字。

　　她便突然明白先生为何生气了，因为这句话在之前从未出现过，但苏景明二人却都没发现。

　　他二人都是身材修长的那一类，而鹤川又是个武痴，且年长三岁，所以看起来还要紧实些，俩人齐齐往那一站，令人时不时就要看过去两眼。

　　直到第一堂课结束，岑先生也没有让他们坐下的意思，易安就在座位上支着下巴看二人。

　　鹤川自己站没什么，但连累苏景明一起站，便是绝对不行了。他转过身去唤易安，易安便立刻收了看他们的目光，大大咧咧往身后的墙壁一靠，冲他露出一排小白牙。

　　鹤川用眼神示意她过去，易安当然不肯，于是故作不见，笑眯眯的把玩起自己的手来。

　　鹤川只好道：“过来，给你好处。”

　　于是易安立刻从座位上弹起来，八字步迈到了他面前。

　　他指着下方的桌案道：“想法子让公子坐下，这位子就给你。”

　　这买卖看着划算，不过她岂是那么好糊弄的？易安伸出食指，摇了摇说：“不够。”

　　不够？鹤川瞪目。

　　易安见他不解，便解释道：“这位子本来就是我的，你给我，那叫还，加上其他的，才是好处。”

　　鹤川道：“那你说，还要什么？”

　　易安笑眼道：“我要你家公子。”

　　苏景明惑道：“你二人的交易，怎么牵扯到了我？”

　　鹤川也莫名其妙：“对啊，不是我二人的交易么？”

　　“你不同意？”易安耸耸肩，“那只好辛苦公子再站一个时辰喽。”

　　苏景明笑道：“你定不会只有这两个要求，再说说第三个好了。”

　　鹤川望向苏景明，道：“公子，不能让她得寸进尺。”

　　易安摇摇头道：“看来还是景明哥哥了解我，不过这次，还真没有第三个了。”

　　鹤川欲要反驳，苏景明拍拍他手臂道：“我确实站累了，就依她了。”

　　想来这也是苏景明第一次被罚站，于是易安思索了下方法，待上课前站起道：“先生，我有话要说。”

　　岑先生颔首道：“嗯，说。”

　　她清了清嗓道：“苏景明与鹤川生的人高马大的，站在那儿实在晃人眼睛，严重影响了我等修学，请先生念在他们是初犯，让他们坐下，若有下次，再严惩不迟。”

　　岑先生捋了捋胡子，问他们后排的人道：“果真有影响？”

　　后排的堂生也十分仗义，闻言立刻点了点头。

　　于是岑先生道：“老夫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既然大家都这么觉得，那你们二人便……”

　　他看向眼底将溢出喜色来的易安，话锋一转，道：“便，去门口站着好了。”
　　满堂惊愕，鸦雀无声。

　　易安更是错愕，她向岑先生确定道：“是站着，不是坐着么？”

　　岑先生思索了番，道：“那便去门口坐着好了，这样，也不会晃了老夫的眼。”

　　无视惊讶的堂生们，他慢步走到苏景明二人面前，道：“下来好生感谢易安，若不是她，你们还得再累一个时辰。”

　　易安抬头望学堂庐顶，无语凝噎。

　　岑先生的心思，真真是如那海底针、镜中月，难探、难触啊！

　　路过易安位子旁时，鹤川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她只得低眉顺眼的下个矮桩，毕竟是她事没办妥。

　　二人坐在那门口也是碍事，苏景明长这么大就没被这样罚过，对于这种公子哥来说，罚站已是辱，更别提坐在门口，似个下堂客般。

　　但不似旁人想的那样，苏景明面色如常，清清淡淡，坐在那儿仿佛尊圣洁青莲，无喜无怒，霁月清风。

　　接收到易安歉意的目光，苏景明向她投去宽慰的眼神，示意她好好听课。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鹤川一脸不悦的收拾好书本，无视掉拉着他衣袖道歉的易安，甩甩袖子就欲离去。

　　苏景明无奈的拉住易安，道：“别往心里去，他脾气就这样。”

　　易安内疚道：“都怪我，原以为反其道而行之可以成功，没想到被岑先生一眼识破，将你们害的更惨了。”

　　苏景明道：“傻丫头，岑先生是什么人？岂会看不出我们的小心思。”

　　“那你们还是得快向他检讨。”易安道，“我先前翻书，没翻到那句话，想来先生是因此生气了。”

　　苏景明何等聪慧，易安一点便明了了，于是他笑着夸她道：“多谢你，点醒了我糊涂二人。”

　　她摆摆手道：“小事小事，先走一步。”
　　苏景明叫住她问：“不一起回去么？”

　　易安指指他身后，苏景明这才发现沈珠仪在等他，见他回头，她浅笑道：“苏公子，来的唐突，望你莫怪。”

　　苏景明点点头，问她：“还习惯么？”

　　她寻思了一下，问到：“公子指的是哪方面？”

　　见苏景明挑了下眉，她便接着说到：“吃住方面嘛…小女住的老地方，所以挺习惯的，学堂的话，平日也虽未上，但有夫子来府里教，故，也挺习惯的。”

　　苏景明点点头，道：“我叫鹤川送你回去。”

　　沈珠仪惑到：“那公子呢？”

　　他答道：“我送易安。”

　　易安便忙摆摆手道：“我自己可以的，平时我都是自己回去，挺好的，哈哈，挺好的。”

　　她还得去找隔壁的华缃要钱，可不能同苏景明一起呀。

　　于是她冲俩人咧嘴笑了笑，抱着书便跑了。

　　路过鹤川身旁时，她本已跑过，脑子转了两转又退了回来，问他道：“川哥，我俩的约定还作数不？”

　　鹤川瞥她一眼，心想这丫头脸皮真厚。
　　易安当然感知到了他的想法，便故作委屈道：“川哥，莫不是想赖账？”

　　鹤川的暴脾气便上来了。他将书往台阶上一放，叉腰搓了搓鼻子道：“我赖账？易安姑娘，明明是你办事不周！”

　　易安早料到他有此一言，眨了眨眼应和道：“是，是，川哥，您说的对，我办事不利还适得其反，我简直羞愧无地自处无地汗颜无地！”

　　鹤川码不准她是真这样想还是装的，谨慎的盯着她。

　　易安露出个人畜无害的微笑，道：“但是川哥，大家都是读书人，说话做事得讲良心呀。你想，这件事我出力了没？我动脑了没？我尽心了没？”

　　鹤川十分警惕，没有答话。

　　易安“哎呦”了一声，扯住他双袖道：“这很难答么？这三个问题能有什么圈套呀我的鹤大哥。”

　　鹤川皱眉，道：“我不与你多言，每次你都会将我绕进去。”

　　危险，这丫头实在危险，可不能同她多话，鸡同鸭讲不说，可能还得丢回面子。
　　他便弯腰抱起书来，准备去看看苏景明怎么还没出来。

　　易安岂肯罢休？今日不夺回位子，明日必定更难！

　　于是她窜到鹤川面前拦住他道：“你不作答我来答！我出力了动脑了还尽力了。”

　　鹤川不耐，反问道：“那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