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燕小乙X范若若]狩鹿》暮藏

12、燕归八

　　“我说燕小乙，你真的要和李弘成在陛下面前打一架？”李弘成前脚刚离开，范闲后脚便从医馆正要合上的门缝里挤了进去。此时有间医馆大门紧闭，范闲嗑着瓜子，探究地看着坐在对面的男人，见对方一脸的高深莫测，他递了个盛着瓜子的小碟子过去，“婉儿用蛇胆加甘草炒的，据说吃了降火。”
　　“不用。”燕小乙想也不想地就拒绝了，他冷笑了一声，“对方当面出言挑战，范闲，你会不接么？靖王世子胆子很大，做事定是考虑清楚了后果，你何必为他担忧。”
　　“果然若若一不在你就开始说大实话了。”范闲装模作样摇摇头，他俩方才都是严肃正经的模样，似乎要谈论什么机密大事。燕小乙一言不发，贴心的若若小姑娘见兄长目光深沉，知他们有事要谈，说自己要整理药材便去了后院，留他们两个进行所谓的男人之间的对话。令小姑娘放心的是，他俩的关系较之过去已是缓和许多，也能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说上两句话。自燕小乙回京后日日来若若医馆报道，原本关系不是仇人胜似仇人的两个人见面的次数也无法避免地多了起来，平心而论，范闲觉得这位往日拒人千里之外的冷面将军，在自己人美心善的妹妹的熏陶下，愈发地像他这个年纪的正常人，说话也比原来多了。毕竟也只比自己大两岁，再怎么故作沧桑，也得至少再过个八年十年才能真正彻底地沧桑起来。
　　“贺宗纬的腿是你打断的。”范闲放下瓜子又喝了口茶。
　　“是。”燕小乙回答的很爽快，“我没必要嫁祸给你，但听说所有人都以为是你做的，看来这就是你在京都的风评。”
　　“彼此彼此。”范闲挑眉一笑，也不生气，“我想我知道世子为什么敢向你挑战。”
　　“都是你们八处的功劳。”燕小乙皱起眉，面色阴沉，看起来很想把范闲一箭射死，“我有幸拜读了那本大作，边境一战，我不辞辛苦去追杀你，结果被海棠朵朵一斧子砍下马，我的箭被你轻松躲掉，北齐贵妃为你舍身挡箭，甚至只受了点轻伤。很会编啊范闲，这么给自己脸上贴金，连带吹捧北齐两个女人，败我大庆军威。若是你真想试试能不能十丈之内躲过我的箭，我现在就可以奉陪。”
　　“咳咳。”范闲咳嗽一声，“要知道，沧州北大营的一举一动，都在鉴察院的密切监视下。那种话本写出来只能骗骗无知的人民群众。不必当真，不必当真。”不过卖得很不错倒是真的，毕竟澹泊书局的调研报告里就反映出人们就是喜欢看小范大人无往不利大出风头的剧情，人心所向，市场所趋，他范闲也很无奈吖。
　　“你该将这话讲给李弘成听。”燕小乙嘲讽道，“他身手最多不过七品，挑战我这件事，是范闲你给他的勇气。”
　　“坑到熟人我还是会过意不去的。”范闲抓了抓头，一脸无辜，“那我是否可以先向你讨个到时候手下留情的承诺？”
　　“我有什么必要这么做？”燕小乙不置可否。
　　“你要是把他的腿也当场打断，若若肯定要心疼他了，我们范家和靖王府关系一向很好。”范闲不动声色地道，“若若那丫头，就是心特别软。”
　　燕小乙沉默了一阵，道：“我自有分寸。”
　　说完他便起身往后院去了，范闲坐在原处不动将剩下瓜子嗑完，不一会就是风风火火的若若跑过来对他说她不和他一起回府了，待会晚些回去，拜托他在爹那里打个掩护，就说她到他府上吃晚饭了。
　　这也太容易被戳穿了吧，就是过一个后院的事，要是爹也来了怎么办？范闲在心里吐槽，但是看着妹妹期待的眼神，不太好吧四个字便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便点了点头，换得哥你真好一句赞美。虽说从小到大这话也听过不少遍，但每一遍都听得他心花怒放，耳根子真是太软了，他在心里默默唾弃自己。

　　从善如流固然好，但这世上却也是大有冥顽不灵的人在。范闲第二日便去了靖王府见李弘成，两人也三年多未见了，相见自然是十分开心。一番畅谈之后范闲便提出让他打消挑战燕小乙的念头，但李弘成却意外地坚持，任范闲好说歹说都无用。最后这位世子殿下诚恳地说：“我知道你是担忧我，我很感动，但人总有想做的事，除非彻底输了，又如何死心？”说完他眼神黯然，看得出几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惆怅。范闲知他对若若是一片真心，奈何襄王有梦神女无心，无缘无分之事，旁人也勉强不来，也不好劝，便陪他喝了一夜苦酒，念了几首曾经沧海难为水，蜡炬成灰泪始干的悲情诗，天明之后头昏脑涨的离开了。
　　而这两日中，靖王世子将在殿前武议上挑战燕枢密使一事，便如荡草劲风一般，越过皇宫高墙，迅速传遍了京都的大街小巷。
　　庆国是马背上夺取天下的国度，一向极重军功，民风尚武，只是三次北伐之后，为了休养生息，以备再战，才停止了诸多年前最重要的一年一度武议之事。而此次沧州大捷，北齐再无力与南庆抗衡，是以枢密院提出恢复武议之事，一为贺大庆国隆威昌盛，以振国民士气；二则是奋军队战无不胜之气，收拢军心；三则是拍那位高高在上的天子马屁，热闹热闹，让他老人家开心。更有消息传出，此次殿前武议之事，并非仅有高品大员方可见证，陛下皇恩浩荡，允京都的各级官员携其家眷于皇城观礼，俨然一场国都盛事。
　　靖王爷得知儿子对燕小乙下了战书，跳起来便是指着他鼻子一通臭骂。殿前武议虽不能用武器，只能空手相搏，但相对的也没有那么多规矩，既是以武力议事，便要打到一方认输，决断已出为止。拳脚无眼，虽然宫中第一高手洪公公会在旁照看，但保命是无忧，受不受重伤可就不一定了。靖王虽然整天在府里侍弄花草，但自家儿子到底几斤几两他还是心中有数的，他当然不会相信那些曾经街头热卖的话本上写的征北大都督抛开弓箭近身武力值不足七品这种傻逼话，哄小孩子可以，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能看出来那不过是鉴察院为了打击同他们小范大人为敌的长公主势力的流言攻势罢了。
　　但自己这么聪明，生的儿子怎么会这么蠢？靖王爷痛骂了一通儿子，但没想到儿子出去历练三年，除了黑了壮了之外他原本没看出有什么长进，这一回居然还敢和自己顶嘴了。不过说是顶嘴，也就说了一句父王，孩儿决心已定。之后任靖王爷怎么骂，他都低头不吭声，但显然是不会改变心意的。
　　靖王无可奈何，也知道儿子对范建那个狗日的生的女儿一往情深，他对若若小丫头也很喜欢，能当自己儿媳妇自然再好不过。但他也有些糊涂，之前要挖靖王府墙角的不是那个贺宗纬么？他还特意跑去皇宫和兄长一通怒吵，又去都察院骂了一通那个不长眼的贺宗纬本人，结果现在又跳出个燕小乙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倒是想去见见那个燕枢密使，毕竟名字也算是熟悉，奈何对方旬日点卯一次，平日根本不在枢密院里，他气势汹汹地去，结果扑了个空。又想着干脆让兄长下旨把自家那个混小子发配回定州，难看是难看了点，但总比在床上躺半年要好吧。不想庆帝却也不答应，还嘲讽他种花太久成了老古板，完全不懂年轻人的心思。

　　那边靖王怒气冲冲几处碰壁，这边范府却热闹得很。殿前武议的前一天，范思辙兴高采烈地跟着若若去医馆，打着帮姐姐看看药材进货问题他有特殊渠道的幌子，实际上是为了提前给他姐夫呐喊助威。若若知道这弟弟的心思，也不点破。他见到燕小乙，便乐颠颠地上去问好，满脸写着心花怒放。他一点不像范闲那样还纠结靖王府和自家关系好是不好，之前他差点被李弘成坑得去开黑心妓院，那时怎么没人考虑两家关系好不好了，难道他是爹从垃圾堆里捡来的傻儿子，坑他就可以？
　　“姐夫我信你肯定赢！”“外面都看好姐夫你，盘都开不起来！”“爹到时候也在下面看，姐夫你可一定要加油！”范二公子嘴皮子实在利索，三点内容硬生生讲了半天不带重样的，燕小乙听他说了半天终于等到他停下来喝口水，便回答道：“我定然不会输。”说着他忍不住抬头看向若若，范思辙也跟着回头，道：“姐，你难道不该说点什么嘛，姐夫可是为了你才要去打架的啊。”
　　“啊……我……”突然被点名的若若顿了顿，“我当然相信你姐夫了。他……是我心里最厉害的人。”说着小姑娘小鸡啄米式地点头，倒是让燕小乙有些不好意思地转回了视线。
　　若是范闲在，肯定会心里哀叹又发狗粮喂饱了午饭没胃口可如何是好，奈何在这里的是范思辙，只听他大煞风景地继续问道：“姐夫比大宗师还厉害么？”
　　“终有一天，我会向他们发起挑战。”燕小乙沉声道，这不是他的雄心壮志，而是一个决定。范思辙听不懂，若若却能明白，他不会甘心庸碌度日，他本就是无论身处何地，都会熠熠夺目之人，她很喜欢。
　　转眼又是日暮将近，若若送燕小乙到门口，她轻轻握住燕小乙的手，认真道：“你明日一定要小心。”
　　“若若小姐担心我会输吗？”燕小乙笑了笑，另一只手覆在若若的手上，“我向你保证，我出手会有分寸的。”
　　“不是这个。”若若摇摇头，“我听哥哥说，殿前武议无视身份、官职，可随意发起挑战。我担心明天想挑战你的不止世子一个人。”
　　“有你在下面看着，我便不会输。”燕小乙亲了亲她的手背，低声道，“若若小姐，你信不信我？”
　　“我当然信你啊。”若若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的眼睛，唇角微微翘起，“明天，我只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