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鹤说

3、第三章

　　“你不是才十三吗？”
　　“可校长把我安排在三级生里。”
　　？？？
　　“他怎么会……”
　　贺锦羲瞪了陈言一眼，陈言下意识低头，伸手去磨他和少年之间的砚。
　　这节课让默写了李白的《将近酒》，写完就交，现交现批。贺锦羲让少年抄书。
　　“抄完了自己留着，就不用交了。”
　　由于昨晚睡得太晚又或者是长时间不用毛笔，少年写完最后一个字就趴了下去。
　　陈言绝望地看着自己纸上仿佛脑袋抽筋一样写成“转”的“馔” ，在此之前，贺锦羲“友善提醒”：错一个罚整篇二十遍。陈言看自己旁边一动不动的少年，突然想起他好像并没有拿出过书，也没跟自己借过，所以……他也是默写？
　　陈言把少年的纸拿过来跟书上对了一遍，一字不差。
　　“错几个？”
　　陈言忙抬起头，贺锦羲正站在那个睡死的人旁边，盯着少年又问：“他错几个？”
　　“一个没错。”
　　贺锦羲把纸拿过来，陈言小心翼翼地收起书，看了一眼表情凝重的贺锦羲，赶紧用脚踹了两下少年。
　　“……干什么。”迷迷糊糊的少年转头看见贺锦羲拿着自己的纸，立马清醒了不少。
　　少年腾地站了起来，“先，先生……”顺便擦了一把嘴角的口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将近酒》十遍。”说完把纸撇给了少年 “下课去找我一趟。”
　　“……完了。”
　　中午下课，少年决定晚上放学再去找他，于是和陈言约好去对街的面馆，自己跑去街里找了一圈昨天的那个腰佩摊，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样，摊主没在长街摆。回到面馆，陈言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少年跟着坐过去，要了两碗牛肉面。
　　“一共两方。”
　　少年掏了掏口袋，空的。
　　“……要不这次你请我吧，下次我请回来。”
　　“不用请回来，我给就行……”陈言摸了一下腰，表情瞬间凝重。
　　“你……带钱袋带了没。”
　　“我要是带了早就掏钱了。”
　　“……”
　　两人对视三秒。看来是早上走得太急，谁也没拿钱。
　　“你在这等一会儿，我回去拿一趟。”少年起身要走。
　　“嗳！不用了，我给就行。”邻桌一位女孩说，同时付给小二两方币。
　　少年见过她，她和自己在一个班里，就坐在自己右边一列。她有着像江凌谙一样的蜷发和靛青色的眼睛。
　　“程大小姐！”陈言贴过去，“不愧是程大小姐，出手就是阔气！”
　　那女孩撇了他一眼。
　　“程大小姐？”
　　“哦对，你们还不认识吧？”陈言走到少年旁边，“她叫程姊矜，而且咱们整个年级学业数她最好！”
　　“程，姊，衿……”少年一字一顿的念。他第一次见江凌谙时对他的容貌并没有感到怎么惊艳，迎面来的是一阵熟悉感，但这种感觉与程姊矜相比，后者却更强烈。
　　我见过她。
　　这句话从少年的潜意识里蹦出来。
　　“你是叫元……”
　　“我不叫元日！”少年急忙把她的话拦了回去， “呃……我是说，你可以叫我元日。”
　　“那我就叫你元日？”少年点了点头，程姊矜也点了点头。
　　“你也住长街客栈？”
　　“是。”
　　“那正好，我住五楼，有什么事上楼来找我正好方便。”
　　“哎？我也住五楼。”
　　“……五楼不是客满吗？”
　　“他和我拼一间。”陈言摇了摇钥匙。
　　“那这不是更方便吗，”程姊矜看了一眼手里的怀表，“我先回去啦，你们慢慢吃。”
　　“哎！那这钱……我怎么还你啊？”
　　“上次那两圆现在我连半圆都没见到，这两方我还跟你计较什么？”
　　“谢程大小姐！”
　　程姊矜走后，两碗牛肉面才刚上桌。
　　“你欠了人家多少钱。”
　　“也就……一年房费。”
　　……
　　少年没想到静竹院会有天文学这么一科，他本以为来的会是拿着一堆天体模型，戴着一副看着很博学的圆眼镜的小先生，谁知推门而入的是一个瘦瘦小小的华姓老头，上臂夹着一本级厚的《山海经》。
　　“把你们的天体图册都收起来，这节是天文不是天体！”
　　所以……天体课是讲星象。
　　天文课讲神鬼妖？
　　陈言从桌子的夹层里抽出一张地图，像块桌布一样铺在桌子上，最上面是九重天，最下面是冥界，中间夹着七重天和凡界。
　　一共四层。
　　“地图不全。”
　　“什么？”陈言看着喃喃自语的少年。
　　“我是说，地图上画的至少少两界。”
　　很明显缺了三重天和魔界。
　　“这教书用的能全到哪去。”陈言把地图挪了挪，“你看这儿。”
　　“笠湖？”
　　“对啊，属于魔界的笠湖给单列出来了……按理说，这原本是属于七重天的五湖之一，先生讲过，几千年前发生了一场战役，叛军逃兵都跑进了笠湖，后来成立了新的‘国域’，所谓的‘笠湖人’其实就是各个山海天界的叛徒。”
　　“都是叛徒吗？”
　　“‘颍康之战’你知道吗？”
　　“什么……之战？”
　　他记得几年之前还叫‘颍康叛故’来着。
　　“笠湖人正式成立新国，属于七玄境内，半年后颍康皇都正式建立于笠湖，第一代皇帝黎若，世称限极王，前期并没有九天预想到的‘反起兵’，反而安分守己，笠湖日渐强盛，九重天本有意将笠湖列入九玄，谁知后期限极王心生反叛之意，不服从九重天下令的归属，向七重天内所有的山海湖以及大陆宣战，彻底扰乱七重天维持了数万年的平衡，导致山海湖分化严重，大陆被下划给了三重天，而笠湖彻底划为魔界一方。限极王本人则在战役平息后消失，笠湖至今无首。”台上的华老先生盯着少年，“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先生，”少年腾地站起来，“限极王当年根本没有这样做，笠湖人不全都是叛徒！”
　　“笠湖人就是叛徒！限极王乃是一代叛君！历史认定的事即使误判也要承认！”老头大步走向少年，眯起浑浊的眼睛盯着他，“我们谁也没有办法回到过去亲眼认证事实。”
　　少年被这句话噎够呛，他的确没有办法回到过去亲眼认证事实，他没有办法摘下那副面具给人们看看那拔出插在三个东海仙人的尸体上的长剑的人不是自己崇拜的那位限极王。
　　相当郁闷。
　　临近下课，赵蕴啪的一下把书摔上，吐了一句：“世界上根本什么神鬼妖！”
　　此话一出口，就引得华老先生和班上一半的塾生愤眼相对。
　　“神鬼妖的存在还轮不到你来否认。”
　　华老先生低沉的嗓音回绕整间教室。
　　赵蕴被罚站在教室门口，他要比别人晚回去半个小时。等走到离门口比较远的地方的同学，都不忘回头捂着嘴偷笑：“切，富家子弟！”
　　少年跟陈言出来的时候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程姊矜先一步回了客栈。少年朝赵蕴瞥了一眼。
　　“看什么看？！”
　　“元日你别管他，快走。”
　　两人刚走出两步，陈前就故意吵着少年幽幽地来了一句：
　　“丧门星。”
　　少年像是被定住一样，心里猛的一抽。
　　“你叫谁丧门星。”
　　“你啊。”
　　“你再叫一遍。”
　　“丧……啊！”赵蕴的衣服上突然燃起一层火，紧接着少年扑了上去在他脸上打了一拳。
　　陈言赶把少年拉开，紧捂住赵蕴的嘴，把他身上的火扑灭。赵蕴被吓晕过去。
　　少年被怒气冲昏头，定了定神，清除了赵蕴这段关于火的记忆。
　　陈言跟着少年跑回了客栈，一进门，元金感觉他不对劲，感觉跑过来。少年一把把它捞起来抱在怀里坐在床上一把一把地摩挲。
　　“你不是说要去贺先生书房吗？怎么跑回来了。”
　　“……我今天没心情了，明天吧。”
　　陈言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他坐在少年对面的茶凳上。
　　“你是仙吗？”
　　少年愣了一下 ，盯着眼前这人几近肯定的表情。
　　“这么肯定了还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