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我》细羽

6、第 6 章

　　留意到沈辞真的视线，那一抹玄色挺秀了脊背，走至正殿台阶前，自上而下的与之对视——墨发如泼，一身裁剪极为合体的玄色长袍在晚风轻拂下垂曳于地，那人嘴角擒着一抹温和的浅笑，目光流转之间让沈辞真有一种一眼万年的恍惚，而周遭一切的尘世喧嚣似乎在两人对视的那一霎尽数消散……

　　以往都是从沧海镜里看到云烟环绕雾蒙蒙的模糊影像，白祁只是晓得这蛟妖俊俏，但当他与沈辞真目光相对那一刻，感觉自己征战四海八荒，上穷碧落下黄泉这么上万年的过往情史经历里找不出第二个能与这蛟妖相媲美的仙妖神魔，他甚至还适当的回忆了下牙璃塞给他看的人间界的各种酸的塞牙的情史话本里的俊男靓女，居然根本找不出一个能与面前这蛟妖相提而论……不配，不配，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两人就这样静默对视了许久，直到墨实在忍不住的在沈辞真肩膀上跳了两下，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问出声“为什么他能看到我们？”
　　沈辞真这才回过神，低头看了下自己设的阵法，并无异常，再望向白祁的眼神多了一些的戒备。
　　白祁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唐突，随即走下台阶，与沈辞真平视后，抬起双手向着沈辞真作了个揖“小仙再次等候多时了，恩公。”
　　听到这一声“恩公”之后，一人一鸟当场愣住，有些事情是真的经不起说叨啊，这才多久，这个他们口中说的不想应因果的神仙就来了。沈辞真回过神之后回手作揖“小妖无状，叨扰上仙历劫，不敢担此恩公之名。”
　　白祁一手搭上沈辞真肩膀“担的起。”就凭这张六界之内无可匹敌的脸，也担得起。白祁内心默默念完这一段后开口自报家门“小仙是辰澜殿战神斩龙令主座下仙童——牙璃，不知恩公如何称呼？”
　　“长庆雪峦山……蛟修，沈辞真，见过牙璃上仙。”沈辞真还礼回话后发现，对方并没有在意他报出蛟修之后有所迟疑，依然笑眯眯的搭着他的肩膀并没有要松手的意思，但自己又很不习惯太亲近的接触，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脱身，然后再做了一个俯首礼“上仙若是来应因果的，此间修塔筑寺已是小妖的荣幸，不敢再有其他所图。”
　　白祁近距离接触沈辞真后脑子里闪过好多部话本——女方一律替换成沈辞真，这样一想后，应承此番因果也是不错的选择。“蛟修怎么了，蛟修也是可以飞升成龙…神的。”随即又想到了上九天结界的那一位蛟修龙神后，转移了话峰“只要恩公你一心向道，心无执念，又有小仙在左右相助，定是可以有大成的。”
　　沈辞真见白祁放在肩上的手半天没放下，便伸手抬起他的手腕打算放下，却在碰触到白祁手腕的时候，被白祁握住了右手，沈辞真一时间有微愠的看向白祁。却见白祁另一只空着的手指起印，将一注法印画入自己手背的虎口处，指尖在虎口处摩挲的触感有些说不上的酥麻感，有些恍神的时候听到白祁说“这注法印有助于你修行，且其他仙家见到此印也不会为难于你……如你有需要我的时候轻抚法印唤我即可。”
　　沈辞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诡异感觉，一时间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白祁便松开手，朝着他摆了摆手“恩公，再见。”然后转身，那一抹玄色蓦的化作一缕轻烟消散在沈辞真面前……
　　好一会后，沈辞真听到肩头的墨大概因为在各种震惊中没恢复过来的样子，哑着嗓子一字一顿的“为什么，我感觉，你被一神仙……调戏了？”
　　对，沈辞真那种说不上来的诡异感觉，就是这个！虽然自己清修了数百年，但不代表他不通情事，只不过就是时间相隔太久远，一时之间各种情绪对不上号，才生出这陌生的诡异感。沈辞真瞪着右手虎口上浅浅的法印有一种好久没出现的情绪浮上心头——又羞又恼，恼羞成怒的甩了袖子，起了法术回了雪峦山洞内。

　　白祁在沧海镜内看到这个又羞又恼的表情后忍不住轻笑出声，暗自把自己这见好就收的机灵劲儿狠狠的夸了一把。抬眼看到在一遍整理卷宗的牙璃，便吩咐到“牙璃，你那最近有什么新的好话本啊？”
　　“令主不是不爱看嘛？之前推荐给令主看的几个本儿，喏，您看，这不都在这，您翻都没翻过。”牙璃努着嘴示意话本连个封都没开，但还是乖巧的堆了堆，把话本放到白祁的桌前。
　　白祁随手抄起一本拆了封翻了几页“这都是我没历劫前的本子了吧？没有现下新出的话本么？这些都太老套了啊。”
　　“令主怎么突然又想看话本了……”牙璃有些惊讶的瞪着白祁，半晌后脸色因为激动有些许潮红“令主您又看上哪一路神仙了，还是凡界的小姐姐？好看么？能告诉牙璃吗？”令主的糖，几百年甚至上千年一次……磕的甜掉牙的那种！牙璃满眼期待的望着白祁……
　　“好看，但不能告诉你。”白祁把沈辞真又羞又恼的表情又在脑子里回放了一遍，带着笑意保密的样子让牙璃更加激动了。
　　“莫非，莫非是妖魔两界不可言说的对象？！”牙璃又激动又兴奋“令主，我这有个最新人间界特别特别火的本子！一定适合您！”然后牙璃顿了顿“这本子人间一直缺货，牙璃也只有一本，没法给您全新不开封的，令主您看您还要么？”
　　“要，为什么不要？！”
　　“好，我这就去”牙璃蹭蹭的跑出辰澜殿，不一会，捧着本厚厚的本子脸红扑扑的递给了白祁“令主，就这本，牙璃已经看了不下四遍了，特别好看，特别凄美！”

　　现世
　　单怜满脸潮红的飘在白祁的床头表情复杂的看着白祁……
　　我知道，天界第一的战神，第一手私房记忆一定超级劲爆，不然我也不会历经千辛万苦从一众单叶往生莲里脱颖而出争取到这么个独一无二的机会。但是……这也太刺激了吧？还有，令主大人，您这凡胎脑袋里都是装了些啥哟？！那个曾经高高在上，端庄威严，所向披靡，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盛名震撼六界的斩龙令主……居然，居然……
　　单怜默默撇着头嫌弃着自己目前获取到的记忆。“虽然很羞涩，但是还是想继续……”然后双手捧着再次红了的脸，一脸娇羞的摇着小脑袋“啊啊啊啊啊，怎么办，这个要不要让令主想起来嘛？白龙大人说的时机是什么时机，真相又是什么样的真相令主不能知道？！”
　　是夜，深沉如斯……
　　单怜纠结了大半夜，决定试一试白龙大人的警戒线到底是哪根。对，就这样，先来个小水花试试水！下定决心后，再次隐没在白祁的额间。

　　翌日清晨，白祁是在沈辞真的敲门声中醒来，醒来后感觉下身有点湿漉漉……回忆起那个模糊又春意盎然的梦，不禁有点心跳加速，但一想到对象是自己朝夕相处的师兄，就特别尴尬。正沉醉在自我罪恶中的他抬眼看到顶着一头青皮的沈辞真穿着藏青色的海青在卧室门口叫早的样子，感觉鼻子也有点湿漉漉的。
　　看到刚起床有些发懵的白祁在床上滴滴答答的流鼻血，沈辞真当下就着急了，直接就掏了纸巾按了上来“没事吧？怎么大清早就流鼻血？”
　　“哎哎，没事，师兄你先出去，我自己弄。”白祁捂着鼻子拉紧盖着的薄被，推开沈辞真“男人嘛，晨起正常现象，你快出去，我一会就搞定。”
　　沈辞真愣了一下，立刻转身出了卧室，就那么一个转身的瞬间，耳垂到颈子都通红的那种。
　　白祁也瞄到了那通红的耳垂……更用力的捂了捂按着鼻子的纸巾，白祁你这满脑子的什么黄色废料啊，连和尚你都敢想？！我擦哦……这是有多欲求不满啊！！！

　　一早上，师兄弟俩人特别僵硬的相处着，吃完早饭，沈辞真开车门让白祁坐副驾的时候，白祁坚决拒绝，理由是副驾太亮不舒服，坚持钻进后车厢说在后排再躺会。尴尬的气氛一直维持到出了鳞塔寺后院停车场分道扬镳为止。

　　白祁到了寺里，忙碌一上午，才把完保安部工作安排布置完，掏出手机联系了几个平时耍的好的酒友约晚上出去喝酒“嗯，对，今晚，行回头见。”挂机那会，又想到早上的梦境——长发沈辞真充满侵略性的吻……而且梦境里的沈辞真眼神里有着完全不同于现在的清晰可辨的欲望？！想到这里，白祁忍不住咬紧了自己的下唇：白祁你清醒一点！你是疯了嘛！！！啊？！连出家人你都敢亵渎啊？！然后双手抱头砰砰一顿捶……
　　沈辞真进保安部办公室的时候就看到白祁抱着头朝着自己一顿猛捶的画面……有些好笑的过去拉住他的手“事多也是一件一件慢慢来的，捶脑袋也解决不了事情，先吃饭吧。”
　　白祁看了一眼时间，又看了一眼沈辞真拉挣脱了手，然后拉开了距离“不想吃食堂，师兄今天你自己吃吧，我出去吃。”
　　“今天中午是白龙寺掌厨罗师傅的葱油拌面”
　　“额……”白祁纠结了好一阵，相较于葱油拌面，还是觉得目前更难以冷静的面对沈辞真，因为他现在一看到那张脸，思绪就忍不住往那个充满旖旎春光的方向飘。“哥，我外面约了人中饭谈事情，真没法一起吃啦。”然后捞了钥匙出门，临走前还和沈辞真打了招呼“晚上别等我了，出去喝酒。”
　　沈辞真明显感受到了来自白祁的浓浓的抵触情绪，望着白祁远去的身影沈辞真轻轻舔着后槽牙。

　　C市是全国夜生活最丰富的城市，而白祁自从还俗在鳞塔寺担任保安部工作后，顺便通过自己的拳脚功夫，三年时间里整顿了C市的夜间治安——此举在白祁的观念里也算是入世修行的一种……
　　白祁这样的身材长相在夜场出现本就扎眼，而C市笑面阎罗的名号，在外面混社会的哪个不知道白祁，从他入场的时候，就吸引了各式男男女女的目光。
　　“祁哥，难得你主动约我们出来玩啊。”几个青年热情的和白祁碰着杯“最近寺里不忙了？终于能想到出来和我们耍啦？”
　　“也没啥，就是觉得有些无聊，出来找点乐子。”白祁笑着喝了一口杯里的酒，摇了摇，杯里的冰块沿着杯壁转了两圈，白祁放下杯子抓了抓打了发蜡的头闷闷道“结果连这里也无聊透顶，唉！没劲！”
　　“怎么，全C市最嗨的地儿都不能让祁哥你快乐起来？祁哥你终于又要看破红尘再度遁入空门了？”
　　“哈哈哈哈哈，祁哥才还俗的，怎么逗人家呢。”边上坐着的小姑娘端着酒杯靠近白祁，笑眯眯的喂到白祁嘴边“祁哥，赏脸喝一杯啊？”
　　白祁就着小姑娘的酒杯喝了一口，然后躺在沙发靠背上双臂伸直叹气“唉，我真的是太难了。师兄太好看，直接导致审美起步太高，怎么办？！”
　　听他说完这句，挨着他的小姑娘蔫蔫的和他拉开了距离“祁哥就是爱拿印雪方丈的标准来我们这立标杆，那根本就不是凡人的标准好嘛？！”
　　“谁说不是呢！”在白祁面前吃瘪的妹子实在太多了，小姑娘一席话立刻受到其他一众姑娘的共鸣。“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姑娘是有这福气，能入的了祁哥的青眼啊。”
　　“嗨，你们可别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就这标杆，咱这还确实有那么几号人物能摸一摸这标准线的。”和白祁玩的好的一师兄们受不了这群小姑娘酸溜溜说风凉话“台上那个，这个场子长期驻唱的歌手，叫啥来着……对，萝菲，你们看一眼，侧脸，斜角度看。”
　　一众人等都斜着看过去，半晌后“哪有，一点都不像！”
　　“你们傻啊，你们得去祁哥那个角度看！”
　　白祁看着一众人涌向他的方向，笑着让开了沙发，径直朝着台上唱歌的萝菲走去……
　　萝菲知道白祁在看她，朝着白祁走来的方向浅浅的笑了笑，结果白祁原来那个位置的人群爆发出不小的惊叹声“哇哦~果然有点那个味道了！”
　　萝菲唱完最后一句的时候，白祁走上前直接搂住了她的腰，当众亲了她一口，人群又再度沸腾了好一阵，直到他们两人消失在昏暗的灯光中好一会后，人群的骚动才慢慢平息。

　　白祁躺在酒店床上抽着事后烟，看着浴室里妙曼的身影发呆，脑子里更多的是沈辞真的颜：严肃的，庄重的，微笑的，面无表情的，生气的……还有早上那个梦境里的浸着情欲的眼神和那个充满侵略性的吻……“啧！妈的，见鬼了！”拧灭了抽了一半的烟，穿戴整齐后朝着浴室告了声别，就关门离开了。
　　洗完澡的萝菲裹了浴巾出门看到空荡荡的房间也没什么表情，默默的坐在空空的床头，头发任她湿漉漉的披着，把烟缸里白祁抽了一半的烟夹在指尖，点燃，幽幽的抽了两口，自嘲的笑了笑，又捂着脸抹了一把清泪，拧灭了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