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我》细羽

5、第 5 章

　　“逞强损耗用自己的元神救人，现在别说化形，神识都不清醒了，要不是有我这好兄弟护着你，你怕是骨头渣子都剩不下了。”山洞里暗处，黑鸦自言自语的看着化不了人型，恹恹的盘着蛟身趴在平台上的沈辞真，这样的状态已经持续了足足五年有余“老太太倒是真应了自己当初许的诺，长庆白龙寺落成后，对你的修为恢复应该会有所帮助吧，唉……你说你怎么就这么，一根筋呢。”
　　白龙寺得了晋国国主的钦点在长庆地区建成后成了当地最大的寺院，不仅有晋国各地远道而来的善男信女的香火供奉，更有白氏家族信仰力的供奉加持，这让沈辞真受损的元神修复得到了明显改善。
　　但若是要论修为精进，那是没有的。蛟妖生性妖邪，修行本就比一般妖修困难，白龙寺建成后享受人间香火供奉的短短十几年的时间内，沈辞真的元神即便是得到了恢复了，但也只是恢复到了能勉强维持化形的状态。
　　“化形费神费力，你又不是完全恢复了，怎么非要逞强维持人身？”黑鸦落下洞底的时候就见着沈辞真惨白着张脸，唇上没有一丝血色的趴在潭边，原本应该乌黑顺滑的黑发因为为修为念力实在不济，只是维持着白蛟原形的白色“唉，你怎么这么倔啊！”
　　“墨，你把老太太的乌金杖，还回去吧。”沈辞真撑起自己的身子，缓缓靠在岩壁上虚弱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昏过去一样。
　　“这是哪跟哪啊，她又用不着，还不还又有什么区别？你有时间去想这些，不如别费神费力的化形，好好趴着修炼。”黑鸦急的脚脚跳，边跳还边呼扇着自己的大翅膀……
　　“呵……”沈辞真看着黑鸦滑稽的动作，虚弱的笑出了气声“我让你送回去，自然有我的用意，就当是帮我一个忙。”
　　“行行行，反正老太太快八十大寿了，我就那天给她送回去，行吧？”黑鸦仰着脑袋翻了翻白眼“那天要不要我带你去看一眼你救的那个小孩？”
　　“没必要。”沈辞真贴着岩壁调整气息吐纳，并没再有其他动作……
　　结果商老太君八十寿诞那天，当年丢落于长庆雪山的乌金杖失而复得的出现在白龙寺潭底，此神迹一出震惊世人，自那之后白龙寺成了世间善男信女心目中的朝圣之地，八方诸国的善男信女都以有生之年朝拜白龙寺为一生信念，自那之后白龙寺给沈辞真带来的信力加持远超以往……

　　“沈辞真……我真的是，服你！”黑鸦趴在洞底暗处，双手撑着下巴，瞄着一脸悠闲吐纳生息的沈辞真，锦白色的袍子铺在平台上，之前的白发又恢复了黑色，像是上好的黑绸般柔顺，贴着袍子散散的摊了一地。“你怎么就想到这么一出的，白龙寺的香火瞬间暴涨，你就这么几年时间，损耗了几百年的元神，就这么……这么，恢复了？还有空闲精力拿我化形玩儿？！”
　　沈辞真斜斜的瞥了一眼暗处的黑鸦，抿着嘴勾出一个好看迷人的微笑，伸手在自己的头上虚虚点了点“做事情，要用脑子。”
　　“啊啊啊啊啊，行了行了，别冲我笑，我受不了！”黑鸦受不了的原地来回翻滚……

　　天界
　　白祁捏着手里月色的蛟鳞表情复杂的看着沧海镜内的景象，没有归位前他对这个在凡界救过他的蛟妖没有任何印象，即便是现在在沧海镜内看到显出原形的沈辞真，他还是很难将眼前这个白衣少年和天生邪性难除的蛟妖联系到一起，当看到沈辞真抿嘴微笑的那一刻，心里突然没来由的想为他做点什么。
　　就当是承了这蛟妖的情吧，白祁捏着蛟鳞在手里把玩了一阵后，带着些许的不舍，将它收入了锦匣内，交给了殿下战战兢兢提出所谓建设性意见后等待回应的大司命。应了凡间修寺庙的允，还题了字交给了一脸震惊的大司命。
　　看着大司命如释重负的离开辰澜殿后，白祁轻轻抚了抚左耳后的一处，有些无奈的叹气“这桩因果是要我怎么还呢，总不能按着人间的话本来还吧。”意识到自己说了胡话，自嘲的摇头笑了出声。
　　“令主遇上什么开心事了么，笑的这么开心？”殿内小童奉茶至白祁身边“令主请用茶。”
　　“我有笑么？有么？”白祁放下举在耳后的左手，转过头反问小童。
　　“牙璃见着令主方才笑来着。”小童仰着头一本正经的回答“令主自凡间历劫回来直至刚才才笑过，牙璃很担心。”
　　“牙璃担心什么？”白祁呷了一口茶后，笑眯眯的把茶杯放入小童托着的茶盘里。
　　“担心大司命说的那个蛟妖，对令主有影响。”牙璃跟在白祁的玄色的身影后巴巴的解释着自己的担忧“蛟妖邪性难脱，即便有朝一日历劫成神，恐怕也是和上九天结界里封印着的那一位一样的灾祸……”牙璃突然意识到说了禁忌，不由得放低了声音，有些担忧的抬头看向白祁，不敢继续往下说。
　　“无碍，辰澜殿内没有禁忌，继续说。”
　　“现如今，由于大司命的失职，导致令主与蛟妖生了因果，牙璃，担心令主。”
　　“担心什么？”白祁低头看着一本正经小大人似的牙璃突然想逗一逗他，弯下腰，用手指戳了戳牙璃的额头，开口问“还是说，牙璃在质疑我历劫归来后的修为？”
　　牙璃登时跪在殿中，头也不敢抬“牙璃失言，牙璃不是那个意思。”
　　“没事儿，逗你玩呢，起来吧。”白祁蹲下安抚的拍了拍牙璃毛茸茸的头“八百多年才刚修成人型的蛟妖而已，能有什么影响？只是，上九天结界里的那一位，出了辰澜殿，就不要提了。下去吧。”
　　“诺。”牙璃乖巧的收拾了茶盘，缓缓退出了辰澜殿。
　　白祁还是保持原来蹲着的姿势在辰澜殿一动不动，好一会后，才抓了抓绑的一丝不乱的头发。天界所向披靡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第一战神——斩龙令主白祁，被一个区区八百年道行蛟妖的因果难倒了：要是个普通人，或者普通妖怪，就按凡间的话本演就行了。但是遇上认死理的蛟妖的话，按话本走的话，还真的，确实有点棘手啊……

　　人间的时间总是比天上过的要快，几十年的时间里，晋国在这一方神州之上早已是过去式，白龙寺也是几经战乱失修破败的厉害，曾经人潮涌动轰动一方的白龙寺，香火寥寥无几……
　　这一日长庆地界来了个百年难得一遇的土财主，说自己曾经得了白龙寺神仙的救命之恩，要来建塔修寺塑金身还愿，不仅大兴土木翻修扩整了白龙寺，还买下了长庆风水最好，最热闹的地皮，修了属寺，造了金塔，说塔里供奉的就是白龙寺白龙神有着活死人肉白骨功效的龙鳞。
　　不同于白龙寺的各种神迹传说，鳞塔寺对祈求身体康健这一块特别灵验，走的是实践流口碑效应。很快，长庆地区的白龙寺和鳞塔寺就又一次成为了朝圣圣地……香火鼎盛供奉绵延不绝。（大司命果然是做□□宣导工作的一把好手。营销手段了得！佩服，佩服！）

　　其实沈辞真恢复了精气神后，也就没怎么关注过白龙寺香火问题。毕竟他明白修行这事，是要靠自己的。之前的一些小动作也只是想尽快恢复受损的元神而已。所以白龙寺的没落破败对他完全造成不了影响……但是最近源源不断的信力和井喷似的香火供奉，让他觉得有些吃不消……
　　黑鸦盘腿坐在暗处看着沈辞真额间来不及收敛的念力肆无忌惮的笑出声“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沈辞真你现在看起来跟别处寺庙里的大和尚佛像似的，浑身冒着金光，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笑狠了还用手夸张的捶地。
　　沈辞真敛了喷薄涌入体内的念力，飘飘然的腾起身形，打算出山去看一下这个土财主建的寺院。
　　“哎？你终于想通要出去逛逛了？等等，我也去！”黑鸦化作一直小黑雀蹲在沈辞真的肩膀上“去看看嘛，那鳞塔寺真的挺怪的，我每次过去都能感觉到你的气息，但你根本就没出过这个雪山嘛。去查个究竟也好！”
　　“明明能化形，非要变个小雀儿，也不懂你想什么。”
　　“你懂什么。这叫方便行动。”小黑雀儿绿豆大的眼珠子瞪了瞪沈辞真，然后发现沈辞真并没有换装扮“你这样子过去，怕是要惊起一帮善男信女的跪拜，你确定这样过去？”
　　“有什么不妥？”沈辞真整理了一下自己袍子，并没有感觉到异样“再说，我又不显形，就去看看，没什么不妥的。”
　　“呵，修为高深了不起哦！”小雀儿朝着沈辞真翻了个白眼，蹭蹭的从肩头跃至头顶，抓着沈辞真的一缕头发站在头顶：修为高了不起吼，也还不是被我踩在脚下，哼！墨趾高气昂的扬起自己脑袋。

　　沈辞真和墨一人一鸟飘至白龙寺上空后敛了身形落地，在白龙寺巡了一圈，沈辞真只感觉此地灵山秀水，信力蓬勃充裕，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
　　去鳞塔寺的过程中他俩并没有动用法力，一人一鸟敛着身形在长庆地界内悠闲的游逛，当进入到长庆集市地界的时候，沈辞真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只消循着气息就找到了鳞塔寺的山门……
　　沈辞真打算抬头看匾额的时候，墨多了句嘴“挡着点眼睛，扎眼的很。”然后默默看着沈辞真看完匾额毫无反应的表情“行行行，修为高深就是了不起，好吧！”
　　“不是凡人的墨宝，你自然会觉得扎眼。”沈辞真跨过门槛，笑着给墨解释“虽然已经是工匠的复刻，但还是用浓郁的念力在里面。怪不得说这儿灵验。”沈辞真环顾了前殿一圈，觉得满眼的都是袅袅升腾的灵气……不禁心里生出个巨大的疑问：这个建寺的土财主到底是个什么来头？（此时天界翻阅卷宗的大司命突然阿嚏阿嚏的打了两个喷嚏……）
　　越靠近鳞塔寺的金塔正身，沈辞真越感觉气息熟悉……
　　“沈辞真，你告诉我，你真的不是双生子？你确定你们那一窝就你一条蛟修？”墨之前因为自己修为浅薄的原因，都只能远远在在寺外感受到一丝丝的沈辞真的气息，现在跟着沈辞真一起进到寺里，并且逐渐靠近金塔，清晰的感受到一股和沈辞真如出一辙的气息从塔身里漫延出来……
　　沈辞真站在塔底，定神凝视着塔身然后……愣住……
　　“怎么了？”墨从没见过沈辞真流露出这样惊愕的表情，跃至沈辞真肩头，伸出翅膀拍了拍他的脸，神情紧张的追问“你没事吧？”
　　“没事，塔里是我的元神……”
　　“什么？！”
　　“就我之前给别人的那片鳞片”沈辞真摸了摸左耳后那一片缺失……确定塔里的鳞片是他的。
　　“……可是白起不是死了吗？这土财主从哪得来的你的鳞片？！”（此时刺客，天界翻阅卷宗的大司命再次狠狠的打了俩喷嚏……然后紧了紧领口，继续干活。）
　　沈辞真没搭话，心底突然升腾出了一种不是很好的感觉。但很快就压了下去“兴许是救了哪一路下凡历劫的神仙吧？这会因果结上了，神仙不想应，就给我修寺了吧。”
　　小黑雀彻底懵圈了……平时的伶牙俐齿劲儿，到了这会一个音节儿都发不来，木楞楞如机械版咔咔艰难的转过脑袋，眼珠子瞪的快脱眶而出。
　　沈辞真也懵圈……这会真要是和一神仙结了因果，还真的太麻烦了。这神仙的举动摆明了不想应因果，自己也没想要结这个因果……天界的人，哪个不厌弃蛟妖……就连自己努力修炼，也是想摆脱蛟妖的邪性，说到底，连自己都厌弃的蛟妖之身，在天界人的眼里更是容不下的沙子。现在沈辞真只能暗暗心里念叨这因果只是和个小散仙结的，到头来实在不行就随便应一下了了因果，不至于引起其他仙家的留意，毕竟蛟妖修炼本就是逆天而行。

　　沈辞真一脸心事的在鳞塔寺内悠悠踱步，等回过神的时候，人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到正殿台阶下。抬眼望向正殿——一抹玄色的身影正斜斜的倚着正殿的侧门对望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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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他们终于相遇了！哇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