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我》细羽

4、第 4 章

　　安保部办公室的沙发上，白祁一脸刚睡醒，懵愣愣的坐在沙发里回神。刚睡醒的头发因为窝沙发睡了一下午的蹂躏，鸡窝似的一团顶着。
　　白祁回忆着自己怎么睡着的过程，吃完早饭回到办公室安排好工作后，自己这是刷手机刷到睡着了？以前熬夜熬的那么凶也没见像这次这么好睡啊。
　　啧，不过这一觉也睡的不亏，我好像造了个不得了的梦……鳞塔寺居然是我建的？我的字儿居然有那么龙飞凤舞的好看？哎，对，好像还瞧见了一个不得了的美人儿……长发飘飘的师兄？嘶……我的天，我在肖想些啥？！
　　白祁抓了两把乱糟糟的鸡窝头，放下手臂的时候，发觉左手臂上的淤青似乎在睡觉这段时间里，肉眼可见的变淡了些。“啧，师兄的手法，就是好。这都快消了！”捞起掉沙发里的手机，就直接往前山门跑。
　　白祁站定在山门前瞪着匾额看了半天，鳞塔寺三个字并不是梦境中那般龙飞凤舞般遒劲有力的字体，只是板板正正的正楷体。只得暗自嘲笑自己幼稚的举动“果然只是梦啊。”
　　“什么梦？”沈辞真已经换了暗黄色的海青，像是刚好路过般，端端的站在山门内顺口询问还有些没睡醒的白祁。
　　“鳞塔寺匾额的字和梦里不一样啊。”白祁大概是睡眠不足的样子，恍惚间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的样子“哥，你长发飘飘的样子可真是太好看啊。”
　　沈辞真的身形在山门内有一瞬间的停滞，随即就见他跨步迈出山门槛靠近白祁，撩起他的袖口看淤青……凌晨时分即便是祛除了瘴邪之气后的淤青还分明透着青紫色，正常人没个把礼拜是褪不掉的，而这会的淤青只有淡淡一抹青色。沈辞真的脸色阴郁，好一会后有些艰难的开口“你有没哪感觉不舒服？”
　　白祁被沈辞真严肃的表情看的有点心里发毛“没有，就是有点困，可能没睡够。”但还是迫于闹市街道人来人往的目光，把沈辞真拽着他的手臂的手往下按了按“师兄，有事咱回寺里说，这商业街上人太多，你，你太招人……喜欢了。”一个无比出尘俊秀的和尚在C市最繁华的商业街上拽着一个不修边幅胡子拉碴男人的手看个不停……这得招致多少侧目啊，白祁甚至看到周围有小姑娘悄悄掏出了手机……
　　沈辞真放下了白祁的手臂，但没有松开手，直接拉着白祁的手腕进了山门内“你除了遇到千首蛟的袭击之后，在找我前还遇到了什么其他不寻常的事？”
　　“没啦，就是疼，然后来找你了。”白祁回想了下当时的情形，并没有想起有什么其他异常之处“原来那个妖怪是千首蛟啊，怪不得我觉得疼起来的时候跟手臂里有好多小蛇一样的感觉要钻出来一样的疼，那后来那个妖怪你咋处理的啊？”
　　“杀了。”沈辞真面无表情的确认这一信息，仿佛不是回答白祁，而是给自己一个确定信息，那千首蛟是牺牲神器的精魄清除的，神魂俱灭，一丝都不剩的那种，也绝不可能在白祁身上留下任何附着。不对，不可能，一定是有哪里漏掉了。
　　沈辞真回忆着凌晨遇到白祁后的每一个细节……突然想起来白祁掰的放生池里的莲花。这会应该还在正殿的佛像前。沈辞真一边回忆一边拉着白祁穿过中庭绕过放生池径直向着正殿急行。
　　傍晚时分的鳞塔寺，游客虽说没有白天多，但依然是有稀疏的个把散客，寺里其他众僧是习惯了这师兄弟二人的互动的，但在外人看来可就新鲜了。白祁接收着来自周围零散的个别游客诧异的注目礼，一两个胆大的还用手机远远跟着拍摄。白祁觉得一会他们俩师兄弟的视频又要上热门了，后面一定会@鳞塔寺，@白龙寺，求官方解释的那种……“师兄，松，松手，我自己能走。”拽了几下根本拽不脱，只得由着沈辞真拉着他往正殿方向走。

　　来C市旅游的第一天，逛个商业街居然巧遇神仙了！有没当地人解释一下鳞塔寺的和尚每个都这么无敌帅的嘛？这是在传道的嘛？视频连接：XXXXXX @鳞塔寺
　　这是什么？我的天！有生之年，我终于又等到了鳞塔寺师兄弟的糖了嘛？嗷嗷嗷嗷！！！
　　姐妹，你磕到神仙CP师兄弟了！先别说废话，完整版视频发我一份。
　　姐妹儿，你是白龙寺丶鳞塔寺的有缘人，旅游逛个街都能让你磕到C市珍宝级别的糖，那是白龙寺印雪师兄和证龙师弟，白衣服的是证龙师弟，已经还俗啦。

　　当日傍晚时分C市地域微博，论坛——鳞塔寺师兄弟CP再次屠版……

　　正殿佛像前，白祁早上掰的那一株莲花正静静的摆在供桌上，娇艳欲滴，没有因为脱水而受到丝毫影响，甚至还能看到花蕊内的晨露尚未干涸……
　　白祁看着那株如同刚掰下来的莲花也有点懵“这是有人换了新的嘛？”
　　沈辞真微微阖了阖眼，再睁眼看向那株莲花的时候，淡金色的眸子怔了怔，随即不作声色的将供桌上的莲花纳入宽袖内。没有再多说什么“应该是有人换了新的，没事。”
　　“师兄，这样直接拿走不合适吧？”
　　“你平时拿的还少么？”
　　“嘿嘿嘿，那可不一样，我拿的时候都和菩萨商量好来着？”白祁表示每次拿供桌的果品都和菩萨有商有量的，从来没有不问自取过的，然后手腕往后缩了缩，依然还是没挣开沈辞真握着的手掌，他索性把左臂抬高到沈辞真眼前“哥，你看，你看一眼明鉴，6点多了，你再拽着我不松手，我可要找你算加班费了。”
　　沈辞真还是没松手，反倒是拉着一起去了后院停车场，靠近自己的车时，车前灯闪了两下，然后沈辞真在车前停下给白祁开了车门示意他上车“一起下班吧。”
　　白祁转身坐进车内，看着沈辞真绕到驾驶位上车，转头问“穿海青开车，方便么？要不我来开车吧？”
　　“没事。”沈辞真上车后系上安全带，插入钥匙，启动车子。
　　白祁见宽大的海青丝毫没有影响沈辞真的动作也就没再要求帮开车，倒是心里又悄咪咪的夸了一把沈辞真：犀利我师兄，海青在线飙车！！！“……今天不住寺里了？”
　　“不是我当值。”
　　“平时不是你当值你不也住寺里。”
　　“今天不一样。”沈辞真脑子在飞速运转想着别的事情，回答白祁的问题的时候特别的简短机械化，突然他也意识到这个问题，转过头，朝着白祁笑了笑“今天想和你一起下班。”
　　“啊……”白祁突然夸张的用手捂住胸口，别过脸“师兄啊，要是我是个女的，就算你现在光着个脑袋穿着海青跟我说这句话，也怕是下一秒就要答应嫁给你了呢。”
　　沈辞真转过脸闷闷的回答了一句“胡说什么呢。”本来脑子里乱糟糟想的一些事情也忽的放下了，沈辞真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骨节紧了紧，假装专注于路况开车，殊不知嫣红的耳垂暴露了他的情绪。
　　“师兄……你脸红了！嗯？”白祁凑到沈辞真面前看脸“害，别害羞嘛！娶媳妇又不是什么羞于启齿的事情，要不和我一样也还俗吧，再说了，现在和尚就是个职业，娶媳妇也没什么的，你红什么脸？”
　　“别闹，开车呢”
　　“这个点下班，这条路都堵成停车场了，你这会打算开哪去啊？啊~”白祁突然伸出双手把沈辞真的脸扳向自己“师兄，说真的，你做和尚太委屈你这张脸了。”车里没灯，就着傍晚昏黄的暮色的光，沈辞真的脸和梦中沧海镜里长发白袍少年的脸有一瞬间的重叠，白祁突然一阵没来由的恍惚，突然伸手摸了一把不存在的长发……直到发现手上空空如也，这才想起来面前的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印雪方丈师兄，尴尬的打着马虎眼“啊哈哈哈，没睡够，脑子不清醒。”
　　沈辞真转过脸，咬了一口后槽牙根，突然对面前的堵车长龙生出那么一点的坏情绪。“你梦到什么了？”
　　“没啥啦，就是梦到有个和你一样好看的长发美人！但是做梦嘛，挺模糊的，记不太清了。”白祁把座位调的更舒适一点，半躺在车位里“不过，我算是想明白了一件事，遇上你这么个漂亮的师兄，直接导致我对将来另一半的颜值要求提升到了常人拍马莫及的标准，万一遇不到符合标准的，我是不是就得一辈子打光棍了？！”
　　沈辞真没有回答，只是跟着长龙车队缓缓挪动，一直开过拥堵路口后才转头看向已经睡着的白祁，面无表情的开口“出来吧。”
　　睡着的白祁光洁的额头闪过一道白光，一丝薄雾飘在白祁身上，在车厢里悠悠的幻化成型——一个额间有着单瓣莲花印看起来如同长了第三只眼睛的莲仙“往生莲仙单(shan)怜，拜见白龙大人。”
　　“我记得，鳞塔寺从未植过单叶往生莲。”
　　“小仙只是奉命行事，托身于鳞塔寺放生池，再无其他僭越之举。”往生莲只要是灵山秀水之地都有可能生长，有助于记忆恢复的功效。所以，鳞塔寺养出往生莲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但稀罕的事情是——单叶往生莲只有天界内庭生长，一生一叶，莲仙额间单瓣莲花印。这种往生莲能帮助回忆的不是单纯一世凡胎□□的记忆，只要是这一缕神魂经历过的，不管前世今生轮回流转多少次的前尘往事，都能回忆起来。
　　“单叶往生莲，放在凡人身上，上界在想什么？”沈辞真皱着眉头，冷声对飘在白祁上方的莲仙下命令“出去。”
　　“额……实在是令主选择了小仙，并非小仙附身于令主。除非，除非令主大人主动，否则，白龙大人，请恕小仙实在是，法力浅薄。”单怜顶着沈辞真的威压解释自己是真的无能为力，还做起了童叟无欺，老少咸宜的养生保健广告“而且小仙对令主大人的肉体凡胎没有任何影响，甚至可以说有益于令主大人身心康健。”
　　“嗜睡也算是身心健康？”
　　“这个么……是之前令主大人熬的夜太多，小仙适当的，给令主大人补一补，真的，补一补……补够了就不会嗜睡了。”单怜颤颤巍巍的举起自己的三指朝天的发誓，以证所言非虚。“而且，令主大人的记忆信息量虽说是挺大的，但是我们单叶往生莲也不是没分寸的低级往生莲，我会根据令主自身的需求来循序渐进的恢复记忆。”
　　“可以控制记忆恢复的部分么？有些事，目前不适合他记起。”至少沈辞真目前还没有想好怎么面对恢复记忆的白祁，他还没准备好。
　　“不……能。”抬眼看到沈辞真越来越冷的眸子，单怜把不字降到最低音量……“主要看令主内心最想记起哪一部分的，小仙法力浅薄，真的，相当于就是个滋补品而已。”单怜真的是后悔应下这桩差事，当初得知要给曾经天界第一的战神斩龙令主恢复记忆的时候，她力排万难，过关斩将从内庭一众单叶莲仙中脱颖而出，就是为了一睹曾经的战神真容姿和掌握天界第一战神的第一手私房记忆……
　　然而，作为一朵从小就受众神怜惜的较弱的花，这会她感受到了莲生以来最大生命威胁。单怜内心带着哭腔在呐喊：明明在令主大人的记忆里，是那么温柔的白龙大人，为什么这么凶啊。嘤嘤嘤嘤……
　　“那就是说，如果你变虚弱的话，就会影响记忆恢复的功效？”沈辞真考虑着这个方案的可行性的同时直接脱开了扶着方向盘的右手，掐指施印……
　　“白龙大人，您不能这样啊，嘤嘤嘤……”单怜直接当场被吓哭了“令主记忆中的白龙大人那么温柔，为什么现实是这样的啊！！！太可怕了，记忆果然也是会骗人的！！！嘤嘤嘤嘤……”
　　法印在沈辞真指尖流转，但没有施放“你说他的所有记忆里，我是那样的？”
　　“嗯…嗯，内庭长老骗我说任务很，很轻松，现在连令主大人的记忆，都在骗我……嘤……”单怜边哭边打着嗝，真的是被吓的不轻。
　　“所有的法术能力，都是可以通过修炼变的得心应手。不能为自己所控制的法力，就不算是自己的法力。你是想成为平庸的单叶往生莲仙，还是成为能力出众的莲神，想想吧。”沈辞真转念把手里的法印改了念力注入单怜额头的单瓣莲花印内“你尽量控制在合适的时机，给他恢复合适的记忆吧。”
　　“好，好的，多谢白龙大人提，提点。”得了沈辞真的印力，单怜感觉自己灵台霎时清明，但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嗝，唯唯诺诺的小声说道“白龙大，大人……令主，快，快转醒了，小仙能否先告退，了啊？”
　　“去吧。”单怜雾绕绕的身形随着沈辞真的声线一同隐匿于白祁的额间。

　　“……哥……我睡了多久，怎么还没到啊？”白祁睡的迷迷糊糊，刚醒的嗓音软软的，沙沙的，带着点鼻音。
　　“路上堵得久，马上就到了。”

　　沈辞真和白祁的住所是白龙寺安排的，靠近市区内环线的一所公寓楼内，两人的住所门对着门。上楼后白祁发现沈辞真的门口还摆着手机点单送来的超市速递食材。两人拧开门后都没有立即进门，几乎是同时开口。
　　“一会我去你那吃饭。”
　　“一会来我这吃饭。”
　　两人同时一愣，白祁立刻笑开了怀“好嘞！嘿嘿，就知道师兄你对我最好了。我想吃面！”
　　“行，一会自己过来。”
　　两人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沈辞真进门后从房间里找出一个浅口的青玉色瓷盆注了水将宽袖里的单叶往生莲放了进去，放在客厅的茶几上。然后去卧室换了平常衣服，整理出食材开始做晚饭。
　　白祁在自己房间里换了拖鞋就颠颠儿的进了沈辞真的屋，进屋就见着那一盆单叶往生莲“嘿，半夜掰的时候没发现，这小模样还挺娇俏的呢，怎么，师兄你要养着？”
　　“那是给你的。”沈辞真在厨房里忙着，没有抬头，手里没停，嘴上应着白祁的疑问。
　　“我？我不行，我不会养这种娇滴滴的花鸟鱼虫啊什么的，养不活，养不活，惹不起，惹不起，告辞告辞。”白祁虽说连连摆手告辞三连，但是却忍不住的看着这一株躺在浅口盆里的单叶往生莲生出满心的喜欢“师兄这莲花啥品种啊？感觉很少见的样子”
　　白祁凭着20多年的生存本能告诉自己养不活，但是心底里又有另一个声音在说，你能行！养它！养它！！养它！！！
　　沈辞真在厨房里感受到了他和莲仙意识之间的博弈。“这莲花叫单叶往生莲，好养活，你拿回去放靠近窗口能采光的地方，没事加点水就行。”
　　“师兄说我能行，那我就肯定行。”
　　白祁在沈辞真这吃饱喝足之后，还揣着一盆单叶往生莲回到了自己房间。把花放窗边的桌上后，一头扎进床里，感觉这一天太充实了，又是千首蛟，又是长发帅哥美梦，又吃到了师兄下的面，还白赚一盆莲花。唯一不足就是感觉累，有一种单纯来自身骨上的那种倦怠感，今天睡的也不少啊……果然是熬夜熬太多了……心里东一榔头西一锤的想着有的没的，脑袋沾了枕头没多久就又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