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神纪》芸芸众生象

71、诱饵

　　金乌台赤日耀目，极阳之炁化为穹顶笼罩在上空。台上净池中，极北之地采来的千年玄冰不断蒸腾着雾气，侍者仍在不断穿梭运送着新的冰块。一位其貌不扬的玄衣老者端坐于净池不断吸纳着穹顶中的阳炁以维持下界的结界。
　　这里是极昼之地，更是天界距太阳最近之地，叶玄释出元神之力形成结界将那烈日的炙灼挡在二人身外。尚未落足于金乌台之上，老星君的皮肤早已变成了涨红色，紧接着身体也跟着佝偻起来，活像一只熟虾，便顾不得礼法向叶玄凑近了许多。朱惟面露不悦之色向这边看了一眼。老星君只好尴尬地笑笑，稍稍退后些许，却仍是不敢离得太远。
　　三人在金乌台落下，待者立刻奉着玄冰待立左右。未等通报，玄衣老者便已起身立于玄冰之上，远远地便向叶玄颔首致意。
　　“有劳神女亲来，本尊被困顿于此，数度错失与神女相见之机，望神女莫怪！”
　　叶玄执晚辈礼揖道：“天尊言重，晚辈叶玄见过天尊！”
　　朱惟则执君臣礼方要参拜，却已被天尊拦下。
　　“仙君既是神女之夫，日后便不再受天界约束，自不必行此大礼，本尊痴长些年岁，仙君不若与神女同以小辈之礼相见罢！”
　　朱惟遂行晚辈礼相见。
　　叶玄打量一番心道：天尊的这张面孔可真是奇特，明明似曾相识，却令人无法记得住，怕是刚刚见过转瞬便不记得了。不过之前一直避而不见，对我几番试探也就罢了，今日却如此礼遇朱惟，想必是无事献殷勤，哼！非奸即盗！
　　想罢便开门见山道：“天尊今日召我夫妇，不知有何见教？”
　　天尊呵呵笑道：“神女真乃爽利之人，既如此本尊便不再客套。江夏乃妖疫首发之地，困顿数月灾情严重。结界虽可控制妖疫泛滥，但江夏城中有数十万之众，妖化之人与常人混杂难以一一分辨，此方并不能针对妖化之人有效施救，故而收效甚微。还望贤伉俪前往城中助本尊分辨妖化之人，将其聚于一处由本尊施净术祛除妖气，以解除江夏之困局！”
　　叶玄心中一动，却仍是不动声色道：“天尊客气，只是晚辈不才，法力微薄且体内的元神之力属阴对这妖疫并不起作用，不知道当如何帮到天尊？”
　　“神女过谦，仙君天生异香，妖化之人难以抗拒。只需要仙君在城中设祭，妖化之人自然聚拢过来。”
　　叶玄心中大骂：老头不要脸，竟敢打朱惟的主意！月亮湾之小妖果然是被他用来试探的！
　　心念至此，不由愤懑，若非事关江夏城中百姓安危几要当场发作。
　　见叶玄面有愠意，朱惟忙道：“朱惟不才，愿尽薄力！只是这妖疫不知是何来历？”
　　天尊道：“妖疫乃西方神教之秘术，数百年前曾用作救治垂死之人。染疫者身体会更强健，但因其可致人不育而列为禁术。此疫本在西夷暗自流传，如今有人借使团之名暗将此疫流入我国其心可诛！幸下界修士及时预警，使妖疫得以控制并未撒播开来。”
　　朱惟道：“天尊既然知其来历，可知其主谋者，又因何故向我中华百姓暗下毒手？”
　　天尊道：“恐与那西方煞神唐普脱不了干系。此人向来自私狂悖，因其治下日渐衰乱，便将祸水东引觊觎我中华，以转嫁其不治之责矣！”
　　朱惟道：“且先论眼下之危，此疫甚是难缠，想从体内尽袪并非易事，不知天尊可有祛除之方？”
　　天尊道：“此妖疫属阴，不惧阴寒畏极阳。故而本尊在江夏设极阳禁制避免其向外流传。只是，若想将妖疫尽除，需在妖化之人体内导以极阳之炁。此方用在妖化之人自然有效，若是误用在常人体内反到伤其性命。妖疫刁钻，若用寻常之法一一分辨恐费时日，故请神女夫妇相助，将妖化之人尽数诱入本尊设下的烈阳法阵中，便可早日解救江夏百姓之倒悬之苦！”说罢，起身向二人躬身作揖，二人忙还礼不迭。
　　叶玄素来吃软不吃硬，见其言辞恳切，况又为解救江夏百姓，遂将之前不快抛诸脑后，慨然道：“天尊为苍生竭虑，叶玄后辈更当竭力！”
　　天尊道：“神女高义，贤伉俪真乃苍生之福！”二人不再耽搁起身辞过天尊。
　　叶玄、朱惟二人方离开金乌台，却见灵犀仙早已候在那里，见到二人忙上前行礼道：“小仙见过神尊，见过仙君！”
　　叶玄道：“灵犀仙可是在等朱惟？”
　　灵犀仙讪讪笑道：“回神尊，正是。天尊有旨，仙君日后便不再受天庭约束。还请仙君将之前所修仙史等事务与小仙交割！”
　　朱惟道：“理应如此。叶玄，你且在这里等我，我去去便回！”
　　叶玄点头，暂且等候。须臾，朱惟归来。
　　叶玄见其面色微白，不由奇道：“交割仙务很耗费心力吗？面色怎得如此难看！”
　　朱惟抓住那只伸向自己脸庞的爪子，笑道：“没什么，方才来得匆忙走得急了些！”
　　叶玄噗嗤笑道：“不过片刻，你急什么？”
　　朱惟将其拥入怀中，深情道：“片刻不见，思之如狂！”
　　叶玄呢喃道：“朱惟，你我会天长日久的！”
　　江夏城中，死寂无声。虽已被围困数月之久，好在天尊令百谷与司雨二仙在城中不时放粮降雨，使得城中并未闹饥荒。只是，妖疫成灾，食人者常出没，百姓封门闭户不得出。
　　叶玄与朱惟二人落入城池正中的高台上，这是烈阳阵的阵眼。朱惟端坐高台，叶玄则守住天梯严阵以待，妖化之人若想接近朱惟，这便是唯一入口。
　　高台之上骄阳似火，朱惟白晳的皮肤被晒得涨红，挺直的鼻尖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清风抚过，阵阵令人沉醉甜酒香气飘散开来。渐渐城中各处角落传来“吱呀”门轴转动之声，那些隐匿各处的妖化之人终是抵不过诱惑循味而来，个个面露狰狞之色不断吞咽着口水。
　　看着高台之下越聚越多的妖化之人，再想想月亮湾妖化后的小宝凶残的模样，叶玄不禁头皮发麻，若是江夏城中的万千妖化民众全部拥来，纵然朱惟有金仙之体怕也受不住这如蚁噬咬！
　　叶玄御起屏障将高台入口封了个严严实实，被妖化的民众涌来不断冲击着屏障。虽不至被冲破，但是难在既要保证不被民众冲进来，又要保障他们安全。
　　叶玄用法力形成环状结界将蜂蛹的妖化之民层层隔绝开来避免踩踏，只是后来者见始终无法靠近高台，渐有退散之意。叶玄只好改变阵形将层层大环改为若干独立小环，每环围困十人且形成长蛇阵令其围着高台流转起来，好教后来者始终看到希望不至散去。
　　百密一疏，有漏网者攀墙而上，竟然爬上了高台，直向朱惟扑去。叶玄情急，挥起衣袖将偷袭者挥落。
　　朱惟将偷袭者凌空接过轻轻放于台下的小环中，“莫分心，我可以应付！”
　　叶玄点头，不由自嘲一笑，朱惟虽是诱饵，但仍可自由行动，方才护夫心切竟然忘记这点。有了偷袭者的示范，便有更多外围者直冲到台下郊仿前者。朱惟自是应接不睱，逐个接过放回地上，如此忙乱起来身上的气息更加浓郁起来。
　　城中，妖化者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夜间更甚。如此坚持了一日一夜，终于在第二日将近正午之时，已然看不到再来之人。而那台下被围困在结界中的妖化之人层层叠叠，怕是有数十万之众！
　　叶玄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这妖疫传播能力竟然如此之大，若是流入城外，怕是举国不能幸免，传播妖疫者意在亡我中华啊！
　　正午已至，一道耀目光柱与当空烈日贯通，无数道光芒如金针般刺向台下的民众，天尊的烈阳阵终于开启。妖化之民顿时骚乱起来，在结界中左冲右突，极力躲避那道道光芒。
　　叶玄只好将结界逐个缩小，力度须恰如其分，既不能伤其性命，又要保证每一人都受到光芒的炙灸，一时间很是吃力起来。朱惟的诱饵任务已完成，便飞下高台落于叶玄身边，同她一道设界。
　　叶玄顿感压力倍减，但仍是丝毫不敢大意，生怕漏网一人。如此强大的传播力，只要有一例逃脱便是一传十，十传百，那么之前的所有努力将统统白费。二人极力维持结界，那无数极阳的光芒在民众体内经络中不断游走祛除着那阴骘妖气，渐渐聚于头顶的肉角之内。
　　眼看便要大功告成了，叶玄不禁面露欣喜之色。然而那妖气聚于顶，肉角竟然突长起来，台下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竟有力大者将同伴撕碎强行从结界中挣脱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