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神纪》芸芸众生象

57、寻夫

　　叶玄对着二老深深拜下，然后起身飞往司天学院。
　　司天学院已被朝庭起复，陌生的先生，陌生的学生。老银杏犹在，只是小院的墙已经被拆了。叶玄进入屋内，内中的陈设已变，同其它宿舍一样，都是四张床铺。
　　叶玄闭目展开神搜，教室内，竹林中，司天台……学院内所有的角落都搜索了一遍竟然没有朱惟一丝的气息。叶玄飞上司天台，这里是整个应天府最高的地方。叶玄再次展开神搜，整个应天都没有朱惟的身影。
　　“朱惟——你在哪儿？”叶玄在上空喊道。没有人能听到她的声音，她的声音不过是像阵清风一样拂过山林。
　　叶玄穿行于乍暖还寒的北地，游走于春暖花开的南方，遍寻人间却没有发现朱惟的任何踪迹。叶玄又回到海上，山魂落入南海，那就说明朱惟一定来过。“朱惟，你在吗？”
　　叶玄向那无边的大海探知，沧海席卷着浪花传来了腥咸的气息。朱惟未在人间，家中也没有供奉他的灵位，或许是朱惟被困在了哪个海岛之上未被寻到。叶玄穿棱于每个海岛，甚至连一块礁石也不肯放过。
　　茫茫海水中一把陨铁剑随波漂荡，叶玄将它打捞上来，剑身上“司天学院朱见之”等字赫然入目！“朱惟，难道你是葬于这海中了吗？”叶玄泪如雨下，晴空万里的海上突然下起了大雨，渔民惊慌地收网起帆，民们惊恐的呼号之声惊动了叶玄，她连忙收住了眼泪，霎时间风雨骤停。
　　“朱惟，既然你已不在这人世，那就算到地府我也要将你寻出来！”暗夜到来，地府大开，叶玄一跃而入。无数阴灵正有序地排队前行，幽暗中突然灵光大作，阴灵被这突如而来的神光所慑，顿时哀嚎一片，叶玄忙撒下一片夜幕将自己浑身的光芒掩掉。
　　鬼差战战兢兢地从案下爬出向叶玄行礼，“请问神尊有何指教？”
　　叶玄点头回礼：“请帮我找个人，姓朱，名惟，字见之。应天府江夏人氏，应是七年前在南海身亡。”
　　几名鬼差忙将历年账簿统统搬出来细细查找未果，于是哭丧着鬼脸道：“神尊，小的们都仔细查过了，没有您说的这个人。许是尚在人间也未可知！”
　　“投胎转世的也没有吗？”
　　鬼差道：“生簿、死簿上都没有此人！”叶玄只好离开了地府。
　　人间四月天，繁花盛开，而朱宅庭院的正午却很安静。叶玄看着熟睡的女儿，将神识凝入了她的脑海中，真儿的脑海一片静逸毫无波澜。叶玄不由摇头，本想与女儿托梦相见，却未曾想这孩子跟自己一样，根本不做梦。叶玄收回神识，俯下身去在女儿的脸上亲吻。
　　渺儿睡姿安稳端正，像极了朱惟。叶玄轻轻抚摸着儿子的脸庞，渺儿的眼角渗出了泪水气息稍有些杂乱，叶玄入神识海，渺儿在做梦，在梦里正朝着一个模糊的白影追去，口里还不断喊着娘亲。
　　叶玄泪涌，轻轻将那小小的身体搂入怀中。“渺儿，娘亲在！”
　　“娘亲，您不要死！”渺儿在梦境中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扑在叶玄的怀中痛哭起来。
　　叶玄轻轻拍着儿子的后背让他哭个痛快。“乖渺儿，娘亲没死，只是离开了那个躯壳里而已。别难过，等娘亲找到你爹爹就会回来陪着你们的。”
　　渺儿抽泣着问道：“可是他们都说爹爹已经飞到天上去了，还能找得回来吗？”
　　“渺儿，你是说爹爹飞到天上去了吗？”
　　“是，大家都这么说，伯祖父也是如此。”
　　“好孩子，就算爹爹飞到天上，娘也一定将他寻回来！”叶玄从山魂中截出两段灵脉，将元神之力注入化为两只玉佩放在渺儿手中，“渺儿，乖乖等着娘亲！”叶玄收回神识，转而飞向九天。睡醒的渺儿看着手中的灵气流转的玉佩惊讶不已。
　　天门外，久候于此的众仙不由交头接耳起来。“会不会是天象有误呀，明明显有神迹，却始终不见这位神尊上来。”
　　“按理说不会，那南海霞光冲天，连那座孤岛都凭空消失了。这天上人间百鸟齐鸣，决计没有错的道理！”
　　叶玄冲上九霄落入云端，“恭迎神尊！”叶玄被吓了一跳，只见云雾中几十位仙老齐向自己这边行礼，叶玄回头看了看，身后并没有别人。
　　“诸位仙长是在跟我说话吗？”
　　“正是，小仙等在此已恭候多时了，恭喜神尊功德圆满，修成大道！”
　　叶玄定了定心绪，还礼道：“有劳诸位仙长，叶玄是上来找人的。请问大家有没有见过一位姓朱的新晋仙人？”
　　众仙思索了一番，纷纷道：“最近新晋的散仙很多，却不知哪一位姓朱，神尊若想尽快找到这位仙友，可到中书殿找灵犀仙查一查，每位飞升上来的仙人他那里都有备案，我等为您带路！”
　　说罢众仙前呼后拥的将叶玄带到了中书殿外，叶玄忙谢过众仙，自己进入了中书殿。
　　谛听轻吠一声，惊动了埋首案中的灵犀，灵犀忙起身恭迎叶玄。“中书殿灵犀见过神尊，不知道神尊驾到有失远迎！”
　　叶玄还礼道：“仙长，叶玄此来是有事相求，可否帮我查找一位姓朱的新晋仙人！”
　　灵犀道：“最近朱姓散仙有好几位，不知神尊要找的这位是何方人氏，因何功德飞升的？”说罢从案上拿起抄录好的名册，准备从中查找。
　　叶玄看着那名册上再熟悉不过的字迹激动起来，“这名册是何人所写？”
　　灵犀道：“这是中书殿新来的文吏所写，噢，他也姓朱，可是神尊要找的人吗？”
　　“他在哪儿？我要见他！”叶玄声音颤抖起来。
　　灵犀道：“他就在中书殿东边的清音小居中，不知道这位小仙是神尊的什么人？”
　　“他是我的夫君！”叶玄喜极而泣，疾转身出去寻朱惟。
　　殿外众仙仍在守候，天尊出巡不在天庭，大伙生怕怠慢了这位新神，寸步不离地跟在叶玄身后。叶玄顾不上这许多，散开身形化为一缕清风向东而去。
　　灵犀跟在众仙身后，不由发征。“这可如何是好？我怎么将神尊的夫君当文吏使唤了！”
　　叶玄落在一座小小的仙邸之外，仙邸门户紧闭。叶玄轻轻扣门却无人应答，叶玄推门进入，只见烟雾缭绕的香案边，席地而坐的朱惟已是醉意朦胧。
　　今日是叶玄的头七，天庭有规仙人无旨不得私下凡间，朱惟燃起香烛遥祭南海。轻烟袅袅升起散去，就如同那寂灭的仙魂化做无形再也回不来一般。朱惟将两只酒杯斟满隔空对饮，他与叶玄酒量都很差，平时甚少饮酒，如今这一杯辛辣入口倒有几分解忧之意。过往之事总是在眼前一幕一幕地晃动，朱惟一杯接着一杯地灌下，只希望能将所有都忘却。烈酒入怀，灼烧之感如利刃般从嗓子滑过在将心一刀一刀重新割开，朱惟捂着胸口痛苦不已。
　　指尖触摸到了那空悬的缨络，朱惟将它拽下来拿在手上，用那沙哑着嗓音呢喃道：“叶玄，你这个骗子！从你七岁那年说会陪着我，我便信了。相伴七年，一封家书便让你舍我而去，我不怨你，只希望你好好活着，我远远地看着你就好。你被那阉贼剖丹食肉，害得尸骨无存。我为你肚肠寸断，千方百计地将你寻回，苦等你十六年，你却为了北地百姓又舍弃了我。你向我保证再也不离开我，可你最终还是食言了！叶玄，你这个骗子，我恨你！恨极了你！”
　　朱惟将那缨络狠狠砸向面前那个幻影，嘶声吼道：“你走，你这个骗子，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说罢醉倒在地不省人事。
　　叶玄将朱惟扶起搂在怀中，“朱惟，我回来了。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一次一次害你伤心，让你苦等，对不起！”
　　叶玄泪雨滂沱锥心不已，门外传来了一片砸门声，“兀那小仙，你出来，为何将我们的履历抄错了，耽误我等前程你负担的起吗？”外面一群散仙将清音小居的门围堵了起来，他们是看到了中书殿外张贴的排名榜心中不服，不敢找灵犀理论却将气都撒到了朱惟这个抄录文件的小仙头上。
　　叶玄收了泪水不由眉头紧皱，向门外挥起衣袖。散仙们正吵闹起劲，突然一道神光将他们震得七零八落。
　　“这小仙竟回有如此神力？”几名散仙惊疑不已。
　　灵犀赶来，喝斥道：“尔等晋身为仙竟如此无状，自己有几斤分量难道心里不清楚吗？还不退下！”
　　散仙心中有鬼自不敢辩驳，不过是欺软怕硬想找个出气筒而已。被灵犀一通骂皆觉得老脸无光，便灰溜溜地散去了。
　　灵犀连连摇头，这样的品行怎么能担当驻守四方的仙使？他看了看清音小居的紧闭的门心知不便打扰便悄悄退下。
　　叶玄的声音传来，“灵犀仙，请稍等！”灵犀忙转身回来，清间小居的门开了，向内望去只见朱惟下一动不动地歪倒在叶玄的怀中。
　　灵犀忙低头行礼，“请问神尊有何谕令？
　　”叶玄道：“既然灵犀仙是我夫君的上司，那便不必如此过谦。我夫妇在人间遗有幼稚儿女一双，为人父母未尽养育之责对他们亏欠良多。请灵犀仙准允我夫君十日假期，待儿女成年后便可返回！”
　　灵犀忙道：“神尊言重了，小仙愧不敢当。神尊尽请自便！”
　　叶玄点头致意，将朱惟收入山魂，便自天门落入凡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