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神纪》芸芸众生象

56、飞升

　　“朱惟——”“先生——”一群白色身影涌向海域。
　　湛蓝色的海水中金光乍现，朱惟冉冉升起，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众人，这世间已无叶玄，再也没有什么可令他留恋的。他任凭自己的身体不断地向上飞升，离这尘世越来越远。修士们亲睹了仙人白日飞升之盛况，莫不激动地跪拜。
　　九天之上，神殿中众仙吵成一锅粥。在南海寂灭的仙家实在太多，小妖借势而起为祸民间，各地告急文书如雪片般飞来，而神殿却无仙可派。当务之急是要多选拔些新人来添补空缺镇守各方，然这选拔新人的标准却成了众仙最大的争议。有主张以元神功德为标准的，有主张以法力强大为标准的。
　　“仙者当以德为尊方能教化世人。”
　　“就是从前只论功德而不论法力，方教那蠃鱼折损了众多仙友，难道这个教训还不够惨烈吗？”
　　各方的意见都各据道理，天尊为此很是纠结，下界告急，必须早下决断。天尊轻拂衣袖，众仙纷纷静默等候法神旨。天尊道：“众卿所言皆有道理，不如先将各地所有散仙的履历以功德和法力分别排序，登记造册后择优录取如何？”
　　众仙深以为然，皆赞此方妙极。天尊遂下神旨：“中书殿负责此事，记录务必详实不得有误。”
　　灵犀仙领法旨，回到中书殿后头痛不已。各方散仙来路繁多，法力强弱虽可一目了然，但要究其功德有记载的实在是少之又少。无奈之下只好将天尊的法旨传谕各地，通知各方散仙前来应征。
　　天门外，刚刚飞升的朱惟茫然地望着无边的云海。天门守将他送至中书殿找灵犀仙报备，灵犀仙打量着这位带着肉身飞升的新晋仙人，拿出两张表格准备好后问道：“姓名，籍贯，因何飞升的？”
　　朱惟欲张口，却又摇了摇头。
　　“你不会说话？”朱惟点头。
　　“可会写字？”朱惟点头。
　　灵犀仙将纸笔推到他的面前，“你自己填写吧。”
　　朱惟在表头上写下姓名和籍贯，在飞升原因那里停了下来。苦思片刻，只写下了两个字“殉情”。
　　灵犀仙觉得有些哭笑不得，还有人会因殉情而飞升，这个真是天上奇闻！不过此人的字写得可真是工整劲秀，见其周身并无金光护体，灵犀仙又在另一张纸上写下了，“法力：无”。
　　做完登记，灵犀仙道：“既然你功德、法力俱微，可愿意留在中书殿帮忙做些抄录工作？”
　　朱惟木然地点头，找些事做也好，让自己忙起来便可忘却一些痛苦。从此中书殿便多了一位沉默俊逸的文仙，每日不眠不休地埋首于书案中。灵犀仙对这个过于勤奋的下属非常满意，甚至自己都觉得良心上有些过意不去。他特意为朱惟安排了一个小小的仙府供其休息，只是朱惟却甚少回去。
　　各地散仙前来报到，聚于中书殿外。为了提高工作效率，灵犀仙将登记表分发下去，让大家自己填写，待逐个面试核查后在交由朱惟誊写抄录。
　　面试工作自是由灵犀仙负责，中书殿内的屏风后隐匿着一只谛听，如面试者在口述时有不实或夸大之处，谛听便发出低吠以示警告，灵犀便在其递交的履历上勾画注明。此项工作细琐繁重，整整忙了七日才算结束。
　　灵犀仙将朱惟誊录好的诸仙履历分类造册排序后，只待天尊回归天庭后面呈上去便可交差了。灵犀伸了个大大地懒腰，瞥见在整理旧日文书的朱惟仍没有要休息的意思。忙道：“中书殿今日休沐，快回你的仙府去吧！”
　　天上七日，人间七年。南海中，那座孤岛被海水冲噬的如镜面般光滑，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灿烂的光芒。
　　小岛上，神光凝聚幻化为人形，叶玄将插在自己腹中的木灵剑拔出终于长舒了一口气。“这不是大青山吗，为何四周茫茫皆是水？
　　”叶玄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将自己的元神之力注入到木灵剑之中。木灵剑分化解体，谈珍与谈邈复元人形后闭目调息。叶玄起身四处巡视，山中到处散落着残缺的灵识，若不是被强大的法力笼照着，怕是早被吹落到海中漂散了，叶玄第一次觉得被自己丢弃到山魂中的这些法力还算有些用处。久未活动走了一圈下来腿脚有些发软，叶玄又坐回原位调息。
　　“你这是决定了吗？” 谈珍醒来，开口便是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叶玄一愣，“决定什么？”
　　谈珍打量着叶玄的身体。叶玄低头看向自己，却只看到了隆起的胸部。“这是王圆的身体吗？”
　　谈珍抛给叶玄一只铜镜，铜镜中是叶玄那张久违的脸。叶玄道：“其实百姓早就替我做出了决定，清玄神女怎能是男子之身？不过是因为前次飞升之时少了那一魄，没有变过来而已。”
　　谈邈开口道：“叶大哥变成姑娘也很好看！”
　　叶玄笑道：“还是谈邈有先见之明，我的真儿和渺儿定会非常喜欢你个舅舅的！”
　　谈珍一脸嫌弃道：“你能不能将那俩个孩子的名字改改，每次听你这么称呼他们，我很是别扭！”
　　“同音不同字，你也太小气了，当初给他们起这名字的时候我也只是想籍此怀念你们。不过你这姑姑是当不成了，只能当他们的姨妈了！”叶玄一阵坏笑。
　　谈珍报之以美好的白眼，倒也无可辩驳。
　　谈邈指了指周围那些破碎的灵识，问道：“叶大哥，他们怎么办呢？”
　　叶玄收拢过一只碎片，叹道：“没办法，只能凭着每只碎片来召唤其它部位将其补齐在修复了，这个工作还得辛苦你们来完成。法力你们随便用，这里多的是。”
　　谈珍道：“你又要出去浪去？”
　　叶玄灿烂地笑道：“我很忙，得先离开这儿，我讨厌海水。然后还得赶快回去找我的朱惟，离开这么久他肯定生气了！”说罢便飞到了上空将山魂凝聚收复。
　　在海水中静默了七年的孤岛突然不见，复又回到了叶玄的掌中形成一只青色的吊坠。南海上空金光大作，渔民们纷纷翘首观看，发出惊叹之声。
　　叶玄看了看周身的包裹的金光，“噫？怎么还有这么多，这也太招摇了！”叶玄边飞边将法力收入山魂，直至飞到玄武湖畔那朱家新宅时，仍有许多没有收完。叶玄归家心切，也顾不上这缠人的金光便落入院中。
　　院中一个清雅的男童正端坐在山茶树下的石凳上读书，伯母慈爱地为他打着扇子。屋中一个淘气的女娃娃正举着毛笔在打盹的朱训脸上涂鸦，那双狭长的凤目弯成了新月。
　　“这是真儿和渺儿？”叶玄心头一震，觉得周边的一切都有些旋转。朱惟亲手种下的山茶幼苗已成树，伯母的脸上又多了许多皱纹。“我这是离开了多久？朱惟呢？”叶玄冲进屋内，正堂上赫然供奉着自己的灵位。
　　“还好没有朱惟的！”叶玄稍稍松了口气。朱惟还活着！叶玄生怕他会因自己而殉情。“也许他在学院吧！”叶玄回到院中来到山茶树下那个少年的身边。
　　“渺儿，你竟然长到这么大了！”叶玄伸出手抚摸着儿子那少年老成的脸庞满心怜惜和内疚。
　　两只灵猫从屋脊窜下，冲叶玄“喵喵”叫了两声，“你们表现不错，将他们保护的很好！”叶玄将周身的法力注入到灵猫休内，两只灵猫俯首致谢！
　　叶玄又来到真儿的身边，这丫头太坏了，竟然在伯祖父的脸上画了一只乌龟！叶玄慌忙将朱训脸上的墨迹抹去，真儿睁大了眼睛好奇地用笔往自己的手上画了几下，“有墨呀！”立刻叫道：“伯祖父，您坏，您在装睡！”朱惟被吵醒一脸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