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神纪》芸芸众生象

55、决战

　　叶玄变得越来越嗜睡，她在努力地将元神稳定在体内。两只奶包每日多次来寻娘亲，十次倒有九次叶玄都是在睡中。晚上，叶玄再次醒来，朱惟将她拥入怀中。
　　“叶玄，你很痛苦吗？如果痛苦便将这身体弃了吧！”
　　“傻瓜，如果没有了身体，你便看不到我了。”
　　“只要我知道你还在就好，不要为了我在受这躯体的折磨！”
　　“我并不痛苦，只是想更久的陪着你，我不想让你孤独！”
　　“叶玄……”朱惟紧紧抱着她，已是泪流满脸。
　　叶玄就在这浑浑噩噩的状态下度过了秋天。年底，朱家的新宅终于建好了。搬家那日，叶玄是在睡着的状态下被朱惟抱到了新居。这个冬季竟也是如此多雨，朱惟撑着伞带着叶玄来到院子里，庭院里种了很多山茶，只是因为冬季的缘故，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枝杈，不过光看造型便知道来年春天枝繁叶茂之时，它们定会很美。
　　新宅温暖舒适，但是很冷清。两只奶包与伯母在东院居住，却时常因叶玄在睡中而看不到他们。也很久没有看到杨契他们了，也许是在继续修炼，也许是离开了学院。叶玄没有问，朱惟也从不说。其实叶玄早就感知到了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在这冬季里仍在下着如此瓢泼大雨绝非寻常。不过叶玄已无力出窍，如果元神再次出窍，那便是真得与朱惟天人永隔了。既使是没了肉身也能日日陪伴在朱惟身边，可叶玄的仙身对朱惟而言却是看不到，也摸不着的，甚至连说话的声音都无法传给朱惟，那样的结局对满腔炽热深情的朱惟来说将是多么的残酷！叶玄再度休眠，极力想延长这具凡体的寿命。
　　朱惟望着窗外的风雨，叶玄又睡了，下次醒来不知是何时。但是他不敢离开，因为他知道只要自己在，叶玄便会不舍得离开。
　　蠃鱼沉寂了一年后卷土重来势不可当。沿海海啸不断，难民涌入内陆。蠃鱼猖獗，在内陆也掀起风浪，整个大明半壁江山皆是水患不断。信民们到处求神拜佛，只是连那神佛之像竟也是接连崩坍。朱惟不想叶玄去冒险，神佛难奈之物怎么能是叶玄一介无元丹的小仙所能降服的？只是依叶玄的性格怕是明知是飞蛾扑火也会冲上前去的，朱惟极尽柔情地对叶玄好，只希望能用自己的这份眷恋来牵绊住他，因为朱惟不想连叶玄的元神甚至灵识都失去了，那样便再也无法将他寻回了。
　　朱训早已带着杨契他们救灾去了，汹涌的大海上，内陆的湖泽上，到处都有司天学院学子的身影，既然蠃鱼已无法为人力所能战胜，那么只好尽力挽救更多的百姓的生命。
　　北地，一个身影不断地来往于大青山与北方各地，那是运送灵石的刘晨，大青山有仙人设下的禁制，只有他能出那里出入。他尽可能多地将灵石运出到各地换取粮食救济灾民，甚至会直接将灵石赠送给去往南方救援的修士们。他知道，只要是利国利民之事，无论是以哪种方式去做并不重要，相信仙人是不会怪他的。
　　沉睡中的叶玄感知到了一种召唤，他仍是强行将自己的一魄分离出来留在体内。元神被召到了天空，空中有众多的仙人集结向南飞去，叶玄跟随在他们的后面。
　　众仙施出法力，所到之处风停雨歇，云开日出。地面上百姓的欢呼声和祝祷声不断传来，那蠃鱼也似乎觉出了势头不妙，调头逃回老巢。叶玄跟在队伍后面仔细观察那蠃鱼的背影，并不觉得它的体型比上回见到之时大了多少，却不知为何此次竟有如此强大的破坏力。
　　南海，众仙在海上遨游，寻觅着的蠃鱼踪迹。大海无际，深蓝色的海水变得污浊根本看不到蠃鱼的藏身之处。叶玄从未见过大海，纵然是以他的仙法之身向下看去，仍是觉得有些眩晕。
　　真不知朱惟上次到此曾遭受过多少风浪！叶玄暗道。
　　一直找不到蠃鱼踪影众仙有些不耐烦了，便纷纷选那最浑浊之处用御起法力一掌一掌劈下。海水隐现红色，似有成效，众仙合力挥入更多地法力，海面被击起层层巨浪却仍未见蠃鱼现身。
　　似乎哪里不对！叶玄见那道道金色法力声势巨大地没入海中却消失不见了。“仙长们，请先停下！那蠃鱼可吞噬极阳元炁，大家不要上了它的当！”叶玄忙上前去阻拦众仙。
　　一位紫髯仙人回头看了看叶玄，笑道：“这灵犀仙可真是越来越不会办事儿，为何将一个如此残缺的小仙也召来凑数。兀那小仙，你没有法力还少了一魄，就不要过来凑热闹了。先到岸边为大家压阵，等灭了妖孽功德也会有你一份的！”说罢颇嫌叶玄碍事，便一挥衣袖将他给扇回了岸上。
　　海上掀起了冲天巨浪吞没了众仙的身影又渐渐归于平静，叶玄暗道：不好！忙飞到空中察看，海水涨潮了，不，并不是所有海水都涨了，而是脚下方圆百里的海水突然凸起，那蠃鱼的巨大轮廓现于海上。蠃鱼跃出海面，振翅展翼竟有千里。叶玄倒抽冷气，这才是它真正的样子，这个狡猾的家伙竟然隐藏实力，故意引众仙上钩好吸食他们的法力！
　　蠃鱼席卷着海浪发出如鸳鸯般的鸣叫之声向内陆飞去，所到之处皆为水泽，陆上的百姓发出绝望的哀呼。
　　“孽障，停下——”叶玄的怒吼被淹没于浪潮声中。
　　叶玄抽出一把断刃飞向那蠃鱼两眼之间的盲点之处狠狠刺下，那是烈阳剑的剑尖。剑尖只在蠃鱼的鳞片上划出了浅浅的痕迹。叶玄挥刃不断拼命地刺下，不能让它在前进，不能让它毁了这众生，不能让它毁了真儿、渺儿，更不能让它毁了那众生中的至爱之人！烈阳剑根本奈何不了蠃鱼，甚至都不能让它慢下来，叶玄绝望地发出嘶吼。
　　“叶玄，接剑！”一个清亮声音从空中传来，谈珍与谈邈姐弟二人携手将法身合到一起化成了一把木灵之剑落下。叶玄含泪接剑，拼尽全力向蠃鱼刺下。木灵剑身贯入鳞中，叶玄将剑拔出，一道金光从鳞中泄出。
　　蠃鱼尖利地鸣叫转身窜回大海，它在海中穿梭游动，意图借助海浪将自己头上这个恼人的东西冲刷掉。叶玄用木灵剑将自己的身体死死地钉在了鱼头上，腾出双手从那刺穿的洞口上将金光源源不断地吸纳到自己的体内。体内无元丹可容纳元炁，叶玄的仙身被撑得膨胀起来，而蠃鱼却随着体内元炁的流失不断地缩小，缩小，再缩小。
　　灼热的极阳元炁不断炙烤叶玄的元神，叶玄通身涨红发出痛苦地吼声。深海中，随着闷雷之声传出，海水被炸出了一个巨大的旋涡。徐州、兖州、济南、河间、顺天、宣府以及察哈淖尔湖畔，北方各地供奉的三圣像皆无端崩裂，连那宣府城中的三座石像也化为了石屑，清玄圣母的元神寂灭了。北方，无数的人跪拜流泪……
　　窗外风雨骤停，朱惟轻轻放下叶玄留下的那已无心跳，只有微弱的呼吸的身体。他知道，叶玄已不在这身体内了。“没有你，我留这无魂的身体何用？”朱惟将叶玄留在肉身的魄摄出收入到山魂中，他将山魂放到唇边轻吻，却并未在多看那肉身一眼，一个白色身影从朱家新宅飞起向南而去。
　　蠃鱼被灭了，洪水退去，无数的人在用不同的语言不同的方式祈祷。南海岸边，不断赶来的修士们续地落下跪立静默。
　　朱惟并未停留，他向大海深处飞去。“叶玄——”大海空寂，茫茫无边。“叶玄——”回答他的只有轻轻的海浪之声。朱惟仍是不断地呼唤着：“叶玄——”
　　“先生，我可以找到那个的位置。”小海追了上来。
　　“带我去。”朱惟的声音平静而不容置疑。
　　小海凭着海息的变化将朱惟带到了这片空寂的海域。“先生，就是这里了！”小海难过地低下了头。
　　方圆千里，涛声阵阵。海面上，波光中泛着粼粼金光，那是无数仙凡的灵识碎片。
　　“小海，你回去吧，回到学院好生修炼。”
　　“先生……”
　　朱惟挥袖散出一股强大的元炁推向小海，“回去！”
　　如树叶般向后坠去的小海含泪看看远去的先生，他知道先生是不会回来了。
　　“叶玄——回来——”朱惟向那无数破碎的灵识呼唤着，灵光随波微茫金光点点，根本分辨不出哪个是叶玄。
　　“叶玄——回来——”朱惟高举山魂在海域上空不断地收集着灵识，既然不知道哪个是你，那就全部收回来！
　　山魂越来越大，越来越重了，朱惟咳着鲜血已是再也发不出声音。朱惟拼尽全力将海面上最后一点灵光收入山魂后便随之一起坠入深海，一座孤岛赫然矗立在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