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神纪》芸芸众生象

43、放行

　　宣府城中，一位身背双剑的白衣男子站立在三座石像前，他望着中间那尊石像，狭长的凤目中不禁盈满热泪，“叶玄，是你吗？”
　　石像前有很多人跪拜祈愿，人们见这位风华绝尘的公子在这儿站立已久，便对他说道：“公子是有事要求清玄神女吗？那你可来对了，清玄神女最是怜惜百姓，若是有急难只要求她老人家定能解决！”
　　朱惟道：“只要求她就能便能解决吗？”
　　“可不！她可是我们的活神仙，连草原上的蒙族兄弟都时常来拜她！”
　　一袭白衣落入尘埃，朱惟双膝跪在石像前落泪不已。“你若有灵，可愿来见我？”
　　百姓见又是一位求见神女真容的仰幕者，不由笑道：“若公子的愿望只是想见到清玄神女，那就不必在此求，直接到城北三十里外的新扬屯去见她老人家便是。”
　　“此话当真？”朱惟忙起身问道。
　　“当然是真的，她就住在秦嫂家，您可到那里去打听，连三岁小孩都知道神女在哪儿住！”
　　朱惟激动万分，不及道谢便拔剑而起，直接腾空北去。
　　百姓惊呼：“乖乖，咋又是一个会飞的，这到底是个甚的人？”
　　叶玄越过无垠的草原向北飞去，宣府外金黄麦田间，水窑星罗棋布。“看来谈邈已将曹教习交给的任务完成的差不多了，这小子干活可真不惜力！”叶玄站在田间欣慰道。
　　沉甸甸的麦穗在随风摇曳，今年宣城的百姓不会再挨饿了。叶玄闭目深嗅着那麦浪的香气陶醉无比，突然间叶玄觉得心头阵痛如锤击，一个思念已久的声音传来：“你若有灵，可愿来见我？”“朱惟，是你吗？”叶玄急切四顾泪如雨下，新扬屯中一股熟稔的气息传来。
　　小院，朱惟被几个小妞妞死死拦在门外。“你不许进来，玄姑姑在休息谁都不准打扰她！”秦嫂下地干活去了，这几个小妞子便是叶玄最忠实的卫士。玄姑姑不吃不喝地躺在炕上已经好几日未动过了，想必是太累了需要多休息，秦妈妈出门前特意嘱咐她们要看好大门，谁也不许打扰姑姑。
　　朱惟被堵在门口不得入不由喊道：“叶玄！叶玄！是你吗？你在吗？”越来越多的人聚集过来，从来没有人敢这么直呼神女的名讳，这个好看到不像话的男人到底是谁？
　　一阵清风拂过，朱惟觉得自己的身体已被紧紧地抱住，而他伸出手来却是什么都摸不到。朱惟颤抖着轻声唤道：“叶玄，是你吗？”
　　身体被松开了，门帘微动，“朱惟，是我，我在这儿！”屋面突然传出扑通倒地声来，几个小妞子忙转身跑回屋内查看。朱惟紧随其后终于进得门来，只见叶玄一袭布衣倒伏在地上。
　　“叶玄，你怎么了？”朱惟冲过来抱起地上的叶玄，叶玄眼睛里闪着泪花笑道：“别怕，我没事！只是这身体几日未动有些不听使唤！”朱惟将她紧紧搂在怀中再也说不出话来。
　　小妞妞们害羞地退了出去，看来玄姑姑认识这个帅叔叔。围观的百姓涌进院子里来，探着脑袋想看个究竟，小妞妞们再次充当起卫士，使劲驱赶着人群很严肃地喊道：“不许看！不许看！大人抱抱的时候别人不许看！”“抱着？”众人惊道。直到有人终于反应了过来，忙偷偷地一个拽着一个悄悄退了出去。
　　屋内，二人相拥无言，无数思念都化为泪水尽情流淌。外面的人都被赶走了，几个小妞妞扒在门边偷偷往里看。叶玄忙从朱惟的怀中挣扎脱出来，对几个妞道：“这是你们的姑父，是我的夫君！”小妞妞们却害羞的一笑纷纷跑了。
　　朱惟将叶玄扶起来，再次将她抱住。“心散够了吗？为何不回家？”
　　叶玄含泪笑道：“这具身体实在太弱了，我走不回去！朱惟，我好想你呀！”
　　朱惟猛然低头用那干裂的双唇狠狠的向叶玄吻去，这个狠心的家伙竟敢将自己抛下离家出走！朱惟从南海回归后得叶玄已消失了半年多，便不顾伤痛立刻到处寻她。京城叶家故宅的老管家曾传迅说叶玄到过京城，朱惟纵剑于北地各府追寻，可这人海茫茫中到处都不见她踪迹，几个月来朱惟在空中四处飘荡犹如孤魂野鬼。
　　宣府城中的三尊石像吸引了他，那张朝思暮想的脸被雕刻的栩栩如生，而心却就此沉了下去。一个活人怎么可能被雕刻成石像立在这里受万人供奉！叶玄，你到底干了什么？你可还活着？！若是你真的有灵就出来见我，我跪下来求你！当听到有人说你还活着，那颗即将化为灰烬的心立刻狂舞起来，便不顾一切地奔向你。你好狠的心呀！
　　朱惟用唇狠狠地摩挲着叶玄的唇齿，他要惩罚她！不容她有半分反抗！丝丝血腥渗入叶玄的唇间，那是朱惟的血。叶玄被强行吮吸着，任由朱惟宣泄着对她的思念。良久，叶玄抬手抚向朱惟的脸，一阵温润的气息袭入他的神海，朱惟渐渐闭上了眼睛倒在了叶玄的怀中。
　　叶玄将手探入山魂中取出一杯清泉为朱惟哺下，看着那消瘦的脸庞现出刀刻般的棱角，叶玄好生内疚，都是因为自己才让朱惟受了这么多的苦！叶玄将山魂放在朱惟的胸前，将那大青山中的精纯元炁通过山魂徐徐注入到朱惟的体内。朱惟的呼吸渐平稳均匀，他实在是太累了！
　　叶玄就这么一直抱着他，直至秦嫂端着两碗鸡蛋面进来。叶玄不好意思地将朱惟放下，面里飘着碧绿的香菜，还滴了香油，叶玄顿时被勾起食欲来，自己已有七日不曾饮食了，想必朱惟也很饿了。
　　叶玄连忙将自己清洗干净，又为朱惟也擦净了面庞。叶玄将山魂收了，轻轻挥手拂面朱惟睁开了眼睛，却是一脸怨意。叶玄嘿嘿笑着将面碗奉上，一脸谄媚。朱惟起身接过碗筷，将面挑起轻轻吹了送到叶玄唇边，叶玄方想拒绝只见朱惟那凌厉的眼神瞪过来，忙张嘴将面接了大口吃起来，直至叶玄被撑到有些吞咽困难，朱惟方肯放过她，自己将剩下的面吃了。
　　叶玄忙把另外一碗面也推了过来，“嘿嘿，嘿嘿，朱惟，还有呢，多吃些！”朱惟将面吃完，叶玄又将一杯泉水奉上，“这里没有茶，你将就着喝。” 泉水被一饮而尽，朱惟仍然一脸严肃地盯着她。叶玄心里毛毛的直发虚，“嘿嘿，嘿嘿。那个，朱惟我错了，我不该偷偷跑出来，害得你到处找我！”
　　这家伙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太可气了！朱惟恨得牙根痒痒，一把将她拽过又要狠狠亲下去。门帘动了，秦嫂端着面刚要进来，忙又转身出去。朱惟只好恨恨地放过她，叶玄红着脸拽拽他的衣袖，示意他跟自己出去。
　　二人来到屋外，小院周围聚满了百姓。叶玄将朱惟的手举起向乡亲们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夫君，他叫朱惟。今日是特意来寻我的，请大家不必担心！”
　　朱惟拱手向四方施礼道：“叶玄是我的妻子，多谢诸位父老对她的照顾，朱惟在这里谢过了！只是家中尚有幼子期盼着母亲回归，我这便将她带走回家团圆。望父老们见谅！”朱惟再施礼长揖不起。
　　百姓们平静地出奇，当他们听到小妞妞们说今日来人是叶姑姑的夫君，便知这神女是再也留不住了。虽然众说纷纭，但大家一致认为，既然神女也是有家有口的人，确实不应该这么自私强留神女，神女已经为大家付出得够多了。
　　外围的百姓渐渐分开闪出一条道路来，曹教习驾着一辆宽大的马车来了，朱惟忙上前见礼。面对这俩位昔日的弟子曹教习亦是感怀，虽然说目前这二人的关系与之前有很大差异，但是他们依然是自己最得意的弟子。
　　曹教习将鞭子扔给朱惟，依然是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对着叶玄道：“走吧，答应你的马车造好了，虽然迟了些，但总算未曾食言。”
　　叶玄伸手将躲在人群后的谈珍和谈邈召了过来，笑道：“谈珍，谈邈。你二人是愿意跟我回去，还是愿意留下？”
　　谈珍白了他一眼道：“跟你回去干嘛？看你俩卿卿我我给自己添恶心吗？”
　　谈邈憨笑道：“叶大哥，我家里的亲人皆已故去，就不回去了。我想留下，我喜欢这里的人们。”
　　叶玄拔出朱惟的佩剑将自己的手指割破，凌空画出一道传音血符递给谈珍道：“即如此，有你们照看这些百姓我也就放心了。若有急，将其点燃告知我，我必来！”
　　朱惟见叶玄对着虚空说话，想必是那三座石像中的谈氏姐弟在此，于是冲着虚空揖礼，谈邈亦还礼，而谈珍却别扭转向一旁。朱惟自然看不到谈珍的表情，就算是他看到了也不会在意她。朱惟乃皎皎君子，无论如何礼数是不会失的。
　　叶玄又转向朱惟，像个小媳妇似的伸出手来问道：“朱惟，能给我些钱吗？”朱惟将钱袋取出直接递给她，她却不打开看一眼便将袋子整个都递给了秦嫂，“嫂子，谢谢你一直照顾我，这些钱留下让几个小妞妞上学堂读书吧！”
　　秦嫂拒不肯受，叶玄便将钱袋塞给了牵着她衣袖的小妞妞。小妞妞们都撇着小嘴强憋着泪，秦妈妈说了，不能哭出来，哭出来玄姑姑会难过的。玄姑姑家也有小弟弟和小妹妹盼着娘亲回去呢。
　　一切都安排妥当了，也该走了，心心念念地盼了近一年的归期终于到了，此刻心中却充满不舍。叶玄爱怜地摸摸小妞妞们的小脸蛋，转身被朱惟扶上了马车。百姓们依然沉默着，没有一句挽留的话，只是拜倒在离去的马车后长跪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