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玄》易七里

19、凝气

　　五点钟，天色还不算昏暗。天际已然能看见晚霞的影子，天云一色，空气燥热。

　　容玄穿着一身睡衣，坐在落地窗边，刷了会儿太玄。

　　太玄首页会推送各种玄师界的新闻资讯，例如“某地出现厉鬼被某玄师镇压”、“震惊，玄师界未来的希望竟是他”……

　　还有极少数女性玄师亲自下海写某某玄师与某某玄师的爱恨纠葛同人文。

　　容玄刚看完《齐家天才少年与越家继承人不得不说的二三事》，随手分享给了齐铮。

　　齐铮有着大多数青少年共有的优点——消息回复得格外快。

　　【应渡】：？

　　容玄没回他。他往窗外看了眼——这会儿应该是上下班高峰期。

　　“我去上课了。”容玄冲容渡险打了个招呼，“你要是无聊的话，看电视打游戏都行，我把电脑密码关了。”

　　容渡险难得地从电视广告分出了一点眼神给容玄。

　　他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

　　上课的地址易倦发给他了，离这儿不算近也不算远，开车二十分钟就到了。

　　也许会堵车，还是早点出门的好。

　　想到这里，容玄关了手机，换了身衣服，关上门去了地下停车场。

　　昨天代驾师傅帮他把车开回来了。容玄发动引擎，黑色汽车径直驶出了停车场。

　　经历了堵车不断的四十分钟后，汽车在一栋写字楼下的停车场内刹住。

　　容玄核对了一下微信上发来的地址，扯下车钥匙，抬手打开了车门。

　　很奇怪，这栋写字楼上并没有任何标识，连个名字也没有。

　　既没有写“某某培训机构”，也没有标“xx有限公司”。

　　一楼大门处有来来往往的人流，不算多，但也不少。

　　电梯一路上升。容玄透过玻璃壁，俯视着地面来来往往的车流，蓦地想起了三天前在电梯里见到的鬼影。

　　容渡险说过，他跟着他很久了。

　　电梯里的鬼影，其中一个是男鬼，身形和容渡险差距应该也不大……

　　应该就是他没错。

　　那，另一个呢？

　　那个女鬼，是什么来路？

　　为什么他只看见了容渡险，看不见那个女鬼？

　　是他没有看见，还是她已经消失了？

　　容玄想这些事的时间里，电梯已经停在了他要去的六楼。

　　六楼人声不少，算是热闹的。

　　容玄通过电梯门外的平面地图，找到了他要去的地方。

　　3号教室。

　　教室里一个人也没有。桌椅大约有三十多套，都崭新干净。容玄大学以前还没见过环境这么好的教室，默默在心底给这里点了个赞。

　　这些桌椅都是两套两套地挨着。容玄没心思去想自己的同桌是谁，这时候无事可做，他便低下头刷了会儿太玄。

　　七杀客这三个字，想一根木刺，扎在他身上，使他不得不时刻铭记于心。

　　容玄试着点开搜索框，输入了“七杀客”三个字。

　　搜索结果第一条是一篇文章——《七杀客：玄师界最大的底牌》。

　　容玄一眼扫完题目，直接点开了文章。

　　“相信很多年轻玄师刚进入玄师界不久就听说了七杀客这个名字。不过一般情况下，大家见到他的机会少之又少，也没办法看到他的照片，相信这是很多人心底的遗憾。”

　　“今天，让我带着大家一起，再次了解一下七杀客。”

　　……

　　容玄将文章翻来覆去看了三遍，也只从里头揪出了四条信息。

　　第一：七杀客的年龄成谜。

　　第二：七杀客是玄师界战术第一人，但其他方面他也都小有成就。

　　第三：七杀客没有收过徒弟。

　　第四：七杀客唯一好友是在玄师界绰号鬼见溜的元老级玄师花擎。

　　这些信息，对他来说，几乎没有任何用。

　　七杀客在他脑海中的档案还是一张白纸，这会儿划上了两笔，但也看不出什么痕迹。

　　这篇文章写来写去，也不过就是把七杀客天花乱坠地吹了一通。

　　比他出门前看到的那篇《齐家天才少年与越家继承人不得不说的二三事》还要水。

　　容玄退回去，又点开了第二条搜索结果。

　　是一篇资讯——《七杀客携手鬼见溜诛杀北河市鬼王》。

　　资讯里头有照片，但容玄翻来翻去，看到的只有自家外祖对着镜头比剪刀手的身影，以及战斗现场满地的狼藉。

　　七杀客除了名字，什么也没有留下。

　　容玄顿时有些头疼。他退出应用，一抬头，才发现教室里已经来了不少人。

　　……不少人。

　　他怔了一下，扫视周围一圈，再次确定了自己所看见的事实——

　　都是小朋友。

　　看起来都只有五六岁。

　　他这是走错地儿了？

　　难道这里是小学生兴趣班？

　　容玄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在一群小孩当中，显得格格不入。

　　那些小朋友也很惊奇，纷纷打量着他。

　　容玄整个人都僵住了。他就像一只误入羊群的鹿，惊惧与周围小生灵们和自己不同的皮毛，无措之下只能竖起锋利的鹿角，以免他们接近自己。

　　突然，有个小男孩小心翼翼地朝他走过来，红着脸问：

　　“叔叔，我可以坐在你旁边吗……”

　　容玄的脸顿时木了半边。他磨了磨牙，凉凉地道：

　　“叫哥哥。”

　　“哥哥。”小男孩倒是很乖巧，“那我可以坐在这里嘛？”

　　周围有个小胖子冲他喊：“齐钰，你和我坐一起。”

　　姓齐，应该是齐家的小朋友。

　　名叫齐钰的小男孩冲小伙伴摇摇头，道：“我认识这个叔叔，我要和他坐一起。”

　　闻言，容玄微微一愣。

　　他也顾不上去纠结称呼的问题了，直直看向齐钰：“你认识我？”

　　“对啊。”齐钰仰起小脸，“我哥哥给我看过你的照片。”

　　说完，他还补充了一句：

　　“我哥哥是齐铮。”

　　容玄：“……”

　　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小胖子挤到齐钰身边来，问：“你知道这个叔叔叫什么？”

　　容玄已经不想去纠正他们了，叔叔就叔叔吧。

　　齐钰扬起那张白净漂亮的小脸，露出了骄傲的神色：“我记得可清楚啦，这个叔叔叫容玄。”

　　“你也是来和我们一起上课的吗？”齐钰仰起脸看他，“可是叔叔你为什么这么大了还要来初级班啊？”

　　容玄：“……”

　　他也很想知道。

　　“初级班？”他问。

　　“对啊。”齐钰眨了眨眼，道，“初级班都是小朋友，中级班是大一点的小朋友……高级班是更大一点的小朋友。”

　　容玄已经不想听到“小朋友”这个词了。

　　易倦到底是搞错了，还是故意的……

　　他虽然还没学过和玄师有关的内容，但怎么着也不该和一帮小朋友一起上课吧。

　　不是很像话。

　　而且……

　　容玄看向窗外。

　　现在已经快六点钟了。

　　为什么晚上上课？

　　齐钰和小伙伴们说了拜拜，在容玄身边坐下了。初级班教室里的课桌椅很小，容玄的腿完全伸不直。

　　“叮铃铃——”

　　全国统一的上课铃声在六点整准时响起。教室门被推开，一个身影走了进来。

　　那是一个看上去约摸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身材瘦削，五官还很立体，依稀可见年轻时几分风采。

　　他怀里抱了一个看起来有七八岁的小男孩。那小男孩粉雕玉琢，长得白净可爱。

　　说也奇怪，这个中年人看起来明明并不壮实，却能单手抱起这么大的孩子，脸上还不见吃力的神色。

　　“褚老师好～”

　　“下午好，小白！”

　　小朋友们嚷嚷了起来。容玄坐在他们当中，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褚老师抬眼望向容玄，道:

　　“我叫褚衡，从今天起就是你的老师了。”

　　容玄敛了神色，道:“褚老师好，我是容玄。”

　　褚衡将怀里的小男孩放下来，道:

　　“上课！”

　　容玄和小朋友们一同俯身。

　　“大家先练习凝鬼气吧。容玄，你上来。”

　　……凝鬼气。

　　容玄边往讲台上走，边想着这个词的意思。

　　褚衡摸摸身边小男孩的头，道，“小白，你去教小家伙们凝气。”

　　名叫小白的小男孩乖巧地点点头，跑进了人堆里。

　　褚衡这才抬头看向容玄，道：“你的情况我大致了解了。你体质很特殊，应该凝气应该很快。”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

　　“我记得玄师界历史上练习凝气时间最短的玄师叫易醒，三岁凝气，只练了两天就能成功凝出鬼气。”

　　“你已经成年，不过半个月内凝出鬼气应该不成问题。”

　　说到这里，褚衡笑了笑，道：

　　“那你最多只能在初级班待半个月了。”

　　容玄微微颔首。

　　“初级班之所以在傍晚开课，就是因为这个时候鬼气最重。”褚衡伸出他瘦削的右手，道，“仔细感受你身边的鬼气，尝试去控制它们，把它们引到手心。”

　　鬼气在褚衡手心汇聚，凝成一团黑雾。

　　容玄看着他的动作，也伸出了右手。

　　“慢慢来，不用着——”

　　话音戛然而止。

　　褚衡愕然地瞧着容玄那只瘦白修长的手，还有掌心的一团黑气，陷入了缄默。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看了眼教室后方墙上的挂钟。

　　现在是下午六点过三分。

　　他六点整进的教室。

　　……

　　褚衡盯着容玄掌心那团黑气看了几秒钟。

　　容玄见状，问他：“不对吗？”

　　褚衡没说话。

　　他说不出话。

　　那位大人将容玄的信息给他的时候，告诉他，容玄从未尝试过凝气。

　　所以，容玄只尝试了不到三分钟，就成功凝出了鬼气。

　　褚衡静默了一会儿，突然对容玄说:

　　“你可以出去了。”

　　容玄：“？”

　　“明早八点钟去七楼1号教室上课，带上纸、笔。”

　　容玄：“？”

　　褚衡最后重复一遍：“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