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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寻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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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莞……没了?”
青年喃喃自语,似是感到可笑,很快又否定自己。
“这不可能。她与我一样,还差一步就可以登仙,怎么可能死在这里?”
叶岚看着萧绥,又重复一遍:“……莞莞已经死了。”
萧绥没应她,眉间一蹙。
叶岚摇了摇头,吩咐几个弟子清理战场,正准备离开时,她看到了萧绥朝反方向走去的背影。
“你去做什么,清恒,给我回来。”
“我去寻阿莞。”萧绥回头,面上一片坦然之色,“我的神识探不到阿莞,或许她被困结界中了,我要去找她。”
叶岚又扯了扯嘴角:“清恒,莞莞死了。”
雪白剑穗晃了一晃,青年身形却依旧笔直:“那我就去寻她散落的魂魄,为她求个转生。”
“修仙之人哪来的转生,清恒,你莫不是疯了!?”叶岚气结,“你回清寒门好好给我想清楚!要知道,莞莞的死是因为你!若不是你晚来一步,莞莞怎么会——”
“我想得很清楚!”
许是生气了,萧绥的声音也微微提起。
“我不是行逆天之术的条件之一吗!这一点,你比谁都清楚吧!”
叶岚一僵。
风雪簌簌,萧绥不再逗留,隐然能听到身后的窃窃私语。
“逆天之术……我、我从未听过……”
“不会是门派里的禁术吧……”
叶岚面色难堪,恍然许久,还是一旁的期璟拿出了师兄威严:“这是什么值得讨论之事吗?”
众人这才讪讪闭嘴。
——
萧绥从储物袋中拿出搜魂镜。
言莞神魂散落,若想求个转生,需搜集回她的残魂。
萧绥从未做过这种事,但是跟言莞一起下山时,倒是见过她为几个富贵人家死去的年轻人搜魂,因而他记得。
一般来说,残魂在处,必有此人的执念。
萧绥想起战前他和言莞起的一次争执,那时言莞想和他结同心契。他拒绝了,因为以他的身份,根本没有资格回应她的爱意。
镜面泛起波澜,映出了两人初遇的画面。
那时候,萧绥只不过是三清山的外门弟子。
……
“喂,再去把那边扫干净些!”
白衣少年眼睫低垂,唯唯诺诺地应了声。
“我就说吧,没有灵根的土包子怂得要死,走走走,我们下酒馆去!”
嘻嘻哈哈的人群渐渐远离亭子,少年握紧了手中的扫帚,唇也抿了起来。
他在测试那日并未测出任何灵根,是而才做了外门的洒扫弟子。连最基本的灵术都不能修习,被修士视为异类。
玉璧上只有两字——
“无解。”
“萧绥、萧绥?”
红衣少女在萧绥面前落定,琉璃般的双眸潋滟波光,微微弯起。
“你是萧绥吧?”
萧绥微微一愣,面上彤云一片:“我是。”
言莞“啊”了一声,伸手去牵他:“那太好了,跟我走。”
“姑娘?”萧绥抽出手,“不知姑娘为何找我?我们又要去何处?”
“我们去清寒门。”
言莞温柔地笑着解释。
萧绥一怔,心脏剧烈跳动。
清寒门,那是他日日夜夜的梦。
他感觉自己艰难地动了动嘴唇,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声音。
“去清寒门…做甚……?”
少女转头,夕阳的余晖在她身边笼出浅浅一层晕影,繁复精美的刺绣泛着五彩斑斓的光。她眉眼弯弯,轻轻软软问他。
“萧绥,你要不要拜入我师伯门下?”
……
直到两人在玉璧前落地,萧绥才收回打量少女的目光,心跳得厉害,向来沉着的他不由得脸红,想到之前的结果,他小声道:“言姑娘,我、我不行的……”
言莞从储物袋中拿出一颗圆圆的白色药丸,递了过去。
“把这个吃了,然后再试试。”
萧绥很是信任她,没多问,吃了下去,接着犹豫地将手放在了玉璧上。
玉璧泛起一丝波澜,接着,整个玉璧仿若被天光照亮,白光刺目。
萧绥听到身旁人松了口气,他转过头,就见少女看着他,唇角翘起:“萧绥,你以后就是我的师弟啦!”
……
搜魂镜带着一块柔和温热,近乎透明的晶体落回手中,说不出为什么,萧绥松了口气。
言莞的确忘不了这地方。
——
自那以后,萧绥借着下山的机会,辗转多地,结果并没有让他失望。
只差一块了。
该去的地方都找过了,却还差一块……这一块会在哪里?
思索无果,萧绥索性回了三清山。
叶岚大概早就知道他会回来,正在居室等他。
“清恒,我们谈谈。”
……
“你从何知晓逆天之术的?”
萧绥敛眸,从容执起茶杯,淡淡道:“我看了禁书。”
“那你……全部知道了?”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萧绥眸光暗了暗,“纸永远包不住火。”
叶岚一噎,从袖中取出一个玉瓶放在他面前,又道:“莞莞若还在,一定会阻止你,可惜……”
萧绥没回答她,眼神凝在那一瓶玉瓶上,脸色突然变得难堪。
“这是阿莞的血?”
“莞莞曾经被你侍从救过一命,她说,她不喜欢欠人东西。”
萧绥移开视线,闭上了眼,脸色异常苍白,声音也都发着颤:“所以,我以前的药,也都是用阿莞的血做的?”
叶岚没回答,她知道,他根本不需她回答。
萧绥蓦地咳了起来,却不肯接过叶岚递来的药。
原来言莞早就知道了。
他萧绥从来不是什么好人,他肮脏而又泥泞不堪,却遇到了温暖的太阳,太阳愿意包容他,愿意一遍又一遍地拯救他。
他的太阳。
——
自从入了清寒门,萧绥突破得很快,却在金丹期生了心魔,心魔困住他,在他心中厉声叫嚣着所有的不堪。
萧绥的父亲萧裴原是魔族的少主,与一凡界女子行了鱼水之欢,于是有了他。母子俩被带回了魔界,锦衣玉食,岁月安稳。
然世事无常,魔界大乱,三岁的萧绥也大病一场,失了记忆,还在战乱中流落入了凡界。
大乱过后,魔族纷纷涌入人界,作恶多端,打乱了人界的秩序,三清山这才派了人去围剿。
而言莞的父亲,便是在那次战争中,亲手绞杀了萧裴。
叶岚望着已然回神的萧绥,轻声开口:“莞莞不欠你什么的,相反,你欠她许多。”
萧绥抬眸:“阿莞何时被我侍从救的?”
“……”
短暂的沉默过后,叶岚道:“你要是想知道,去心魔阵看看吧。引出心魔,知晓过去,不安全,但话我就放在这里。”
萧绥道了声谢,拿起玉瓶,提步离开。
——
雨滴打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响声。
四周刀剑声迭起,不断传来利刃刺入血肉中的清晰声音以及人的惨叫声。
言莞缩在角落里,环抱住双肩,发丝全部因着雨水的作用而黏连在脸上,她眼神如幼鹿,迷惘而纯净,小脸则惨白,看上去可怜极了。
她不该跟着阿耶下山的,她要是、要是死在这,该怎么办?
马蹄声响起,言莞呼吸一滞,下意识地就开始颤抖。
“姑娘、姑娘?”
言莞吓得眼泪都落了下来:“……你你你叫我?”
一只红眼马妖正看着她,而马妖每走一步,地上就拖出一道血印,混着雨水,漾开艳色的波纹。
她下意识地想要尖叫出声,可本能使她捂住自己的嘴巴,只惊恐地望着那马妖。
“姑娘,我、我不杀你……”那马妖幻化成人形,爬到了言莞面前,摊开了手掌,“我、我给你这个,求姑娘答应我一件事……”
马妖的手掌里躺着一个丸子,圆圆的。
是妖的内核,很纯正。
妖魔一旦取了内核,便不堪一击,这让言莞突然定下心来。
内核在她手中,至少不用担心这妖会害她,便问:“你要我答应你什么事?”
“姑娘,去……去三清山找一个公子…他名叫萧绥,求姑娘保他一命,至少、至少让他喜乐无忧,身体康健……”
远处的打斗声近了些,那马妖直起身子,把内核往她手中一塞,又从怀中掏出一张玉符,快速发动了法阵。
“等、等等!我去哪找他啊——”
……
言莞这一回去便病了几日,没人知道她跟着言珩下了山,毕竟这几日三清山总是阴雨绵绵,冷风一刮,得了病再正常不过。
待她病好时,言珩也回来了。
言莞缠着他,求他讲一些战场上的事。
言珩拗不过她,只好挑了些有趣的事讲。
“第三日的时候,我们在巷里发现了一只白马妖的尸首。说来有趣,那白马妖死死堵着一个小缺口,可缺口里什么都没有……或许是死前入了幻境,看到了最为重要之物吧……莞莞,你在听吗?”
“嗯、嗯!”言莞点了下头,“阿耶,所有魔都是坏人吗?”
言珩在教导自家闺女时从来都耐心得很,他摸了摸她的脑袋,语重心长道:“莞莞,好人会做坏事,坏人会做好事,谁也不能做绝对的评价。”
言莞似懂非懂,点了下头。
——
梦醒了。
心魔阵破了。
萧绥一下子未适应明亮的天光,眯了眯眼,琉璃般浅淡的瞳色中流转着晴空,却看不透他的心情。
流光玉魄剑似是察觉到主人的不安,低声发着沉鸣。
萧绥垂眸,轻抚剑穗。
“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