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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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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越反反复复地沉思,为了他的生命安全,是不是该离开这里,不应该再对这名人类产生什么微妙的关心,应该砍断所有联系。
但是……彼此已经有了羁绊,就无法轻而易举的不管不顾。
比如说现在,他就得回去承担牧允之作为哥哥的责任,回家照顾他七岁的妹妹牧允音。
博越浑身的冰雪终于松动掉落,迈起脚如注铅的步子离去。
他回到“幸福之家”小区C栋15楼1508房时,已经收拾干净脸上难看、担忧的神情,勉强牵起嘴角伸手敲门。
“叩叩叩。”
牧允音听到敲门声,从房间跑出来,搬张塑料椅放到门口前,艰辛地站在上面查看猫眼。
博越站在门外听到屋里悉悉索索的声响,凉凉地说了句:“允音,是我,博越。”
牧允音从猫眼里确定是博越,这才从塑料椅上跳下来,拧开门让他回家,紧张兮兮地扑上去抱住博越的大腿,委屈巴巴地问道:“博越哥哥,我的哥哥呢?我已经两天没有见到他了……啊……你的身体好冰哦,为什么不穿厚衣服?你等等,我去给你倒杯热水。”
博越还没来得及回应,就见牧允音穿着小熊睡衣跑去厨房倒了杯热水过来。
他脸上的冰霜融化了一层,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低声安慰道:“他有事出差去外地了,没来得及和你说,你不要怪他。”博越顿了顿,又问道:“你自己在家有没有好好的吃饭?”
“吃了面包和牛奶,我很乖哦。”牧允音蹭了蹭博越冰冷的手掌心,紧跟他的身后,像尾巴一样甩不掉。
博越里里外外地检查了煤气炉,热水器等众多电器的使用情况和门窗紧锁等安全问题,确定一切正常这才松下一口气,看来牧允之把她教得很好。
半晌,博越疲惫地捏了捏眉心的折痕,半蹲下来,看着牧允音的眼睛,小心翼翼地问:“允音,我给你找个阿姨照顾你好不好?”
他担心医院家里两头跑,无暇顾及她的情绪和身体健康。本以为牧允音会闹脾气拒绝,结果还是懂事地点头答应了,她绞着两根手指,抬起小脸轻声答应:“好,哥哥们都在忙,我会乖乖的,不给你们添麻烦。”
人类如此脆弱、渺小,却也乖巧地惹人怜爱,难怪上帝独爱人类。
三天后,暴雨转多云,天气仍旧湿冷、天寒地冻,路上行人裹着五颜六色的羽绒服在路上奔波。只有博越不畏严寒,穿着单薄的牛仔外套,提着保温瓶,一路往医院走去。
病房此时空无一人,牧允之从重症监护室转移到普通病房苏醒了半天。他略感茫然地打量周围一圈,若是不是浓郁的消毒水味刺激他的鼻腔,胸腹隐隐传来的剧痛和暗红的血迹,他还以为自己在梦里呢。
那名栗发男人给他一鞭导致他差点死了。
真是命运多舛,牧允之无声地叹气望着窗外。
博越走近病房门口,瞧见牧允之正陷入沉思、半躺在病床上玻璃窗映出他的身影,一头凌乱的墨发,衬托出脸色更加苍白;陈旧宽大的病服套在他的身上,越发削瘦。
是他的错才导致牧允之遭受这样的磨难,博越抿着嘴掩下眼帘,深呼吸好几口气,才敢伸手敲门走进去,把饭盒放到桌面上。
牧允之听闻声响回头,见是满身寒气的博越,满腔话语堵在喉腔,只能挤出一句责备的话,“怎么不穿厚衣服?”
“我……”博越想说自己是吸血鬼不畏炎热和寒冷,但是又及时收住喉腔,沉默片刻,不动声色地应声道:“出门太着急了,等会回去穿。”
这时牧允之才醒起他非同凡人的事实,尴尬地揉了揉自己的鼻尖说:“不必了,你怎么舒服就怎么来吧。”
博越听闻,一声不吭地掀开保温瓶的盖子,倒了一碗流食出来用汤匙喂他,温和地说:“你先吃点东西吧,这是我特地查资料做的补血食物,这样有助你身体快速恢复。”
牧允之盯着博越如宝石般绚丽的蓝眸如今黯淡无光,那张脸全是自责和懊悔,于心不忍了半天才张开嘴,细嚼慢咽地吞下肚。
一顿饭断断续续地吃了足足一小时,博越照顾他吃完饭并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去的期间,踌躇不前地站在病房门口,局促不安地问道:“牧允之……你会害怕我么?”
“……”半个世纪久的沉默。
博越得不到牧允之的回应,不敢再看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提心吊胆地提出建议:“如果你很害怕,我可以催眠你,让你忘记那件事,你愿意么?”
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牧允之盯着那金色的发旋,轻叹一口气,仍旧没有作出回应。
“还是说,你想彻底忘记关于我的所有记忆?”博越说出这句话时,凉意莫名地蹿上脊梁骨,心乱如麻地掐着手臂,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到底是忘记安鲁斯所带来的伤害,还是忘记博越会给他带来无数的意外和伤害?牧允之抿着嘴,愣是没说话,久到博越已经放弃了所有的希望。
病房里寂静无声,只有闹钟滴答滴答的声响,两人无声地对视着,深知羁绊给彼此带来不可磨灭的伤害,也不舍得放手。
牧允之收起打量的目光,眼角向下垂,低沉、沙哑地问道:“你真实的身份是什么?他们为什么要杀我?让我清清楚楚地了解这一切再做决定吧。”
博越踱步走回病房,放下手中的保温瓶,坐回刚刚的椅子上,双手交叠一起置放在膝盖上,缓声解释道:“我是吸血鬼,全名修斯·勒森魁,隶属魔党,安鲁斯·贝尔蒙特是吸血鬼猎人,他杀你只是想找我复仇。”
“嗯?!吸血鬼?!”牧允之下意识地摸了摸凉飕飕的脖颈,颤抖着嘴唇接着问道:“你做了什么?他要找你复仇?”
博越满不在乎地挑了挑眉回道:“嗯?他斥责我千年前杀了贝尔蒙特一族。”
“……所以他说的是真的?”牧允之眨了眨眼睛,满脸惊奇,吸血鬼不仅能活千年,还能这么强?
但最重要的是为什么杀别人一族啊?
“关于这个事情,其实我来到中国时,已经失忆了,很多事都是摸索出来,包括自己是吸血鬼的事。他说我杀了贝尔蒙特一族,退一万步讲,贝尔蒙特是以狩猎吸血鬼而存在的猎人,即使我不杀他们,他们也会猎杀我。”
这么说,就是不共戴天的世仇,理不清剪不断那种,牧允之理清了思路,探寻宝藏似的追问道:“所以你根本不在意他们是不是真的找你复仇,只是在意他们伤害了我?”
“……可以这么说。”博越闭上双眼,回忆起他出事那天,曾经在牧允之体内留下的标记被触发,立即察觉到他的血液汹涌喷出,不是上次简单被划出浅浅一道口子的事,而是大量出血。
博越马上怀疑与前段时间的安鲁斯有关,便以龙卷风般的速度出现才能够保住牧允之的性命。
“所以你就不好奇为什么么?”
博越还沉寂那天恐慌的梦魇里,目光涣散地抬头,茫然地问道:“什么为什么?”
“你为什么杀了他们一族啊!?你失忆了,可能、说不定你们就像电视剧那样只是个误会!搞清楚真相,你们就能冰释前嫌,而我也能解除危机?这样不好么?!”牧允之很抓狂,飞快地解释,引得胸腹一阵剧痛,不禁龇牙咧嘴地叫唤着。
博越见状,立即起身伸手想触碰他,踌躇片刻,停在半空,最后收回了手,垂落的双手悄悄地握紧,慎重地回道:“如果这是你所希望的,我会去查清我为什么杀了贝尔蒙特一族,也尽可能向他们提出和解的请求。”
牧允之听到博越的话语里带着想要补偿、讨好的意味。
吸血鬼怎么能与吸血鬼猎人和平共处,意识到这个问题时,他为难地低下头盯着自己沾满血迹绷带的胸口发呆,又听到博越小心翼翼的建议。
“如果你不害怕我,在你恢复之前的记忆时,我留在你的身边保护你好不好好?毕竟一切都因我而起。”
“……”牧允之没有出声。
不害怕是不可能的,毕竟博越是吸血鬼,他需要吸食人类的血液生存,也就是他有可能一不小心成为博越的食物。
牧允之闭上眼睛又会想起安鲁斯那一鞭的重击差点要了他的命,他近乎诡异的面容、疯狂的举动深深地刻进他的心脏里,一想起就颤栗不止。
隐隐作痛的伤口告诉他,他是因博越而承受这莫须有的折磨,指不定还有下一次,无数次。
不得不说,安鲁斯这一招简直致命,杀人诛心。
“如果你害怕我,我也可以消除关于受伤的这部分记忆,可能对你来说很不公平,但是你就不会恐惧我厌恶我。我还能够保护你,我还是博越,而不是修斯·勒索魁。”
“博越,我不想记得这件事,但是我又很担心下次遇到这种事来不及作出反应就会死于非命。因为你,他们纠缠于我不放,我想求求他们,能不能放过我?我只是个普通人,我真的很怕会死……如果你那天没有及时来到,我真的会死……博越,我真的好怕……”
如鲠在喉的话语,牧允之越说越难受,苦涩的情绪像浪潮涌出,挡都挡不住,黑曜石般璀璨的瞳孔滚落一颗又一颗泪珠,顺着下颚砸到肩窝上,一片悲凉。
“对不起牧允之,这都是我的错,把你卷入了这场风波,你别哭了。”博越惊慌失措地去安慰他,最后只能皱着眉,僵硬地站在一旁,连安慰的话都说不出。
他从未见过有人在他面前哭得声嘶力竭,只能不知所措。
“牧允之,如果你想一个人也能活着,你可以喝我的血,成为和我一样的吸血鬼,你的力量和速度都会提升百倍,只是不知道你是否愿意?”博越听着哭声,绞尽脑汁只能想出这个办法。
“……你是认真的么?”牧允之听到这番话,脑子都停止运转,无法思考,泪水止不住地汩汩而流,似断了线的珠帘。
“抱歉,除了留在你的身边保护你,或者让你成为吸血鬼,我实在想不到什么办法来帮助你,减轻你对我的恐慌和弥补你。”
牧允起眨了眨眼,一颗泪珠滚落,他艰辛地抬起手背擦干净眼泪,委婉地拒绝道:“我可能不太愿意……成为吸血鬼……”
博越轻轻地笑了起来,温柔地说道:“失去这段记忆和成为吸血鬼这两个选项你都不同意的话,我会尽力想别的办法保障你的生命安全,我发誓,以我的性命起誓,你别哭了。”
泪眼朦胧中那抹笑容,是寒冬的阳光、是深海的救赎、是干旱的春雨,牧允之怔住好久,突然怦然心动。
“砰砰砰!”一下又一下剧烈的跳动,牧允之感到脊梁骨窜出电流般的颤栗,他头皮发麻地捏了捏床单,微张着被泪水浸湿的嘴巴,如暴雨过后的娇软花瓣,轻声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家吧,我想睡觉了。”
博越见牧允之面色变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提起保温瓶,浅浅地笑着说:“好,我晚上再来给你送饭。”
随着那扇门关上,牧允之的心脏也慢慢停止激烈的跳动。
隐秘于山林中的周家,透出一丝诡异,那扑翅而飞的鸟儿打破了静谧,周宇梒眯着眼瞅博越忽然出现在客厅的闭路电视里,然后屋外响起了门铃声。
周宇梒按了遥控器打开铁门,听他急促的步伐声越来越近,不禁站在二楼扶手好奇地问道:“大半夜的有什么事?”
博越站在一楼大厅,披着一件略沾湿气的大衣,不咸不淡地回道:“周宇梒,我想知道我过去的事迹,尤其是关于贝尔蒙特一族和我的渊源。”
“行,跟我来。”周宇梒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是为了谁而做出的改变,嘴角噙着凉凉的笑意,带博越乘坐电梯直达顶楼,走廊的尽头有一间较为隐蔽的房间,铁门一共上了三层锁,防盗性非常强。
博越见周宇梒从裤袋掏出串钥匙,一层一层地开锁,莫名有些滑稽,不由得调笑道:“怎么,你的身家都藏在这里了?”
“你就笑吧,等会就哭出来。”周宇梒没好气地推开门走进去,室内的灯“啪”地自动亮起,白亮的光映出室内的环境,“这里还装了恒温器,尽力保住这些……怎么说,远古的“定情信物”吧。”
博越挑挑眉,不以为意地打量室内的境况,映入眼帘的是洁白的墙面竖着一排排定制的玻璃柜,每个玻璃柜上都贴一张小小的铁牌,上面记录时间和主要信息,里面则放着一封信。
周宇梒随便指了指其中一封信解释道:“这里基本都是手抄的复刻版,周家后人一封一封誊写流传下来的,毕竟信件是无法熬过上千年时间而不化成灰。”
博越环视了一周,上千个玻璃展示台透着冷光,射入他的眼里,映出一缕恍惚,不明意义地问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周宇梒走向摆置在室内的一套单人沙发,“这得从很久很久以前说起,我长话短说。”他指了指对面的皮质沙发,示意博越坐下。
“在我掌权周家后,花了半年时间把这里的所有信件都看了一遍。大概得知在一千年前,修斯·勒森魁也就是你,因为厌倦吸血鬼氏族之争,所以偷溜出欧洲,四处流浪来到中国,遇到商人之子杭念,经过长时间的相处,两人互生爱慕之情,为此杭念还抛下荣华富贵与你归隐田园,远离城内的流言蜚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