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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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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越走进病房,见到牧允之正翘首以盼地等他回来,身上残留的硝烟气息如松枝上的雪花纷纷落下,眼里闪过笑意,敛着神色问道:“怎么还不睡?”
牧允之鬼鬼祟祟地望着床单,掩盖心里的担忧和紧张,假装不经意提醒道:“我听到你和未婚妻吵架了,有点担心。”
“……她不是我未婚妻,”牧允之听闻悬着的心松懈了下来,又听到博越接着说,“毕竟刚刚解除了婚约。”
牧允之眨了眨眼睛,满脸都是迷惑,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是为他解除的婚约还是什么?
冷白的灯光打在牧允之的脸上,博越可以清清楚楚地瞧见他茫然的脸上,嘴角噙着那抹似有似无的笑容,漂亮极了。
“咚咚咚!”
寂静的房间里,不知是谁的心脏在扑通扑通地跳,急促而剧烈。
“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博越收起深情、凝视的目光,干咳了两声,不自在地别过头,瞧见那一地的碎玻璃,皱着眉拿起扫把准备清扫。
牧允之原本默然不语地躺进被窝里,见到那地玻璃碎片,皱眉突然发问:“这东西烂掉了,我要不要赔钱?”
“估计是要的。”
牧允之叹气道:“唉,流年不利。”
“……”
博越一言不发地收拾干净玻璃碎片,关上灯,走出病房,半晌,又悄悄地回眸往里面看了一眼,正好和牧允之的视线对上,心下骤然一跳,立即转头走了。
他脚步飞快,走下楼梯的转角时,摸了摸发烫的脸,强行紧绷的脸色,最终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似山渊里那抹春色,明媚灿烂。
翌日早晨,长街延续着望不尽头的车流,热腾腾的早餐香气对博越丝毫没有影响,尽管他已经近半月没有吸食过血液。
他打开周家顶楼那间位于走廊尽头的房间,坐在里面喝着血包,打算看一遍所有的信件,彻底了解关于这一千年所发生的事情。
所有信件的书写格式和用词都是随着朝代更迭的变化而变化,难怪周宇梒花了半年时间才研究明白上千封信件的内容。
博越只能看懂清朝末期到现代的书信,基本都是他的管家对于吸血鬼各个氏族发展到什么地步写成信寄给周家,而周家每一任继承人回复的无非是中国的经济、文化、政治的发展。
按照长期这样无趣的交流下去,是不会有人喊醒他,而周宇梒是个特例,掌权之后把他找了出来。
“周宇梒,我发现了疑点。”周宇梒刚推门进去,就听到博越清冷的质疑声。
周宇梒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随意地把双脚搭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问起:“什么疑点?”
博越放下空空如也的血包,掀开眼帘,清晰地一字一句阐述昨天所得的信息,“你说我千年前派人送信给我的氏族被贝尔蒙特氏族截住了,所以他们才派人去猎杀我,如果这么理清思路,这封信是不会出现在我的氏族里。”
周宇梒撇了撇嘴,认同道:“没错,严格来说,确实这样的。”半晌,他话锋一转,发出略微诡异的声音,“除非……”
“嗯?昨天莉吉安·茨密希跟我说,她曾经在帕丁城堡见过我亲手写的信,并亲自前往中国见到了杭念。”
“???”周宇梒大吃一惊,合起双腿,正襟危坐地问道:“茨密希?魔党同盟也来了?”
“这是重点么?”博越斜了一眼周宇梒,眸里全是嫌弃,在茶几上敲了敲手指,示意醒醒。
“咳咳,你的意思是勒森魁氏族里有背叛者?泄露了你的信息给贝尔蒙特一族,这太疯狂了,你们可是世仇啊!”
“我根据信息反馈,也是这么想的,话说你知道那封信的内容么?”博越收回视线,露出疑惑的模样。
周宇梒起身绕着玻璃柜走了一圈,然后回身对着博越无奈地说:“那封信是你托人带去欧洲,再说经过上千年的时间,不管是信件在哪里都早已成灰。”
他加深语气分析道:“综上所述,我认为有人是想借贝尔蒙特之手铲除你,或者说借你之手铲除贝尔蒙特氏族。毕竟吸血鬼大禁之一,禁止猎杀同族,否则会被全族吸血鬼追杀并挫骨扬灰。”
博越一声不吭地理清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眼神瞟向周宇梒,不置可否地点头说道:“我也是有这种想法,所以才来你这里查看书信。”
“……老实说,你们吸血鬼的纷争本身与我们无关,我只是心疼杭念,无辜卷入你们与贝尔蒙特氏族的纠纷,不然他不会英年早逝。”周宇梒垂下眼帘,点了点其中一个玻璃柜,里面装的是一本复刻版书籍,记录着杭念短短十几年的生平事迹,被他熟读于心,连带对杭念有种别样的感情。
不然他不会如此恼怒,那枚原本属于杭念的红宝石胸针,博越给了牧允之。
两人沉默了很久,空气仿佛被抽光殆尽,酸涩、难受溢出眼眶,话语如同鱼刺卡在喉腔里,无法下咽,最终还是博越打破寂静,低沉地说:“我想去看看他。”
周宇梒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扯出一抹苦笑,“坟墓的位置早已随战争、时间流逝变成了学校,周家全力护住的也只有这上千封信而已,一个死了上千年的人,谁又会牵挂他呢。”
一直高傲、骄矜的博越缓缓垂下头,露出苍白、纤细的脖颈,好似在深海里挣扎一般,发出沉重的呼吸声,磕磕绊绊地也没能把话说完整,“……是我对不住他,如果可以……”
如果可以,他当时应该和杭念一同死去才对,想必血契最终还是没能签订成功,否则他早已随着杭念灰飞烟灭。现在的他不想死也不能死,牧允之还需要他,他也不会让牧允之成为下一个杭念。
周宇梒打破悲凉的氛围,无声地笑了笑,回到平日霸道的高冷人设里说道:“修斯,接下来该怎么办?”
“嗯?”博越陷入无边无尽的迷茫里,抬眸露出被云翳遮盖的瞳孔,好片刻,才阴沉地回应道:“很多迷题都需要回欧洲去查,或者说我去找安鲁斯当面问个清楚,当年的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的。”
“有道理。”
说干就干,博越抽时间就去找安鲁斯的住址,但是大海茫茫,这件事就如海底捞针似的渺茫,最后还是周宇梒利用自己的势力找到他们的地址。
米歇尔此时正趴在黑色棺材上大哭,凄厉的哭声在房内里回荡,犹如滔天巨浪地扑面而来,震得人的耳膜隆隆作响。
博越乘坐电梯来到顶层,踏过褐色地毯,一只脚刚迈进房门口,轻微的声响一起,米歇尔的耳朵动了动,立即瞬移到博越的面前,万目睚眦地刚想厮杀,定睛一瞧是博越,浑身的气场瞬间冷却下来,却止不住地颤栗,极力隐忍崩溃的情绪问道:“你过来做什么?”
“……”
博越一声不吭、自顾自己地走进房里,漫不经心地环视现场一圈,室内环境杂乱不堪,想刚进行一场打斗般,黑色皮质沙发倒塌在一边;玻璃茶几碎成几半裂在地毯上;看不出是什么物品碎成粉状堆积在角落里。
他无视打斗过的现场,眼尖瞄到豪华大床旁边置放着一口空空如也的黑色棺材,不经意地问道:“安鲁斯呢?”
米歇尔闻声流泪,泪珠顺着脸颊流淌滴落到大衣上,尖牙刺穿她的嘴唇流出鲜血,血液又染红了灰败的嘴唇,良久,她咬着牙,脸颊僵硬得发疼,艰难地回道:“……族长大人他死了。”
“……”
有人比他更早一步处理了安鲁斯,博越皱着眉陷入深思,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又中断了,他烦躁地捏了捏挺拔的鼻梁骨,挽起大衣,露出两截白玉般通透白皙的手臂,以此减轻身体里的燥热,难以置信地问道:“他怎么会死?”
“……不知道,我连杀害族长大人的凶手都不知道,我简直是个废物,”米歇尔懊悔地责备自己,从黑色西裤里掏出银手枪,指向自己的太阳穴,决绝地面临死亡,“我根本不配继续苟活在这世界。”
米歇尔拿着枪闭上双眼,毫不犹豫地按下,千钧一发时被博抓住手腕想抢夺下来,“砰!”两人在挣扎打斗期间,无意中把天花板上繁复的欧式吊灯击落下来。
博越见状立即松开禁锢米歇尔的手,甩出长剑,以闪电之速把灯具劈得爆裂开来。灯具的金属残片在墙面哗啦地擦出火花,随后跌落在地面上。
博越阴鸷地回头瞪着米歇尔,怒斥道:“你为什么要寻死?!难道你不想为安鲁斯报仇?!”
“如果可以,我自然是想,但是以我一己之力,根本做不到,不如早日去陪族长大人。”
“什么意思?贝尔蒙特氏族三千吸血鬼只剩你一人么?”博越怔住,上挑的眼角微微发愣。
谁能把三千吸血鬼猎人全杀了?
米歇尔抿着嘴,避开博越诧异的视线,灰色的眼眸里全是晦暗不明的情绪,既心酸又憋屈地回答:“他们既不愿与残暴、丧心病狂的魔党同盟为敌,获得永生后也不打算参与圣战,所以早早就脱离贝尔蒙特氏族,投入中立派,对族长大人忠心耿耿仅仅几人。”
“……所以他上次骗我,”博越紧绷着脸,满脸都是遮不住的杀意,努力控制自己把安鲁斯挖出来再挫骨扬灰的想法,话锋一转,他冷漠无情的嗓音低了半分,带着惊讶问道:“我很好奇,你为什么没有怀疑我杀了安鲁斯?”
“族长大人自上次打斗中受了重伤便独自休养,安排我去监视你的生活,在你找到族长大人的地址时,我便赶回来想转移他的休憩地,却见到他的棺木里全是灰烬,圣鞭也不知所踪。”
“……”
是他过于大意,一直被监视却未曾察觉,博越再次捏了捏眉心,面色生硬得如石块,做不出任何表情来掩饰自己的不爽。
木已成舟,最终,他轻叹一口气,抬起脚步往门口方向走去,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语,“米歇尔,你走吧,安鲁斯的死给了我们一个警醒,我们一直被人玩弄与股掌之间。”
“噗通!!!”重重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响起,格外的突兀。
博越闻声回头,米歇尔在他身后垂头双膝跪下。
此时空气凝固起来,没有流动。
半晌,他双臂环绕在胸前,不明所以地问:“你这是在做什么?”
米歇尔挺直瘦削的脊背,慎重、庄严地立下誓言道:“修斯·勒森魁大人,我以上帝之名,向您起誓,只要您能为族长大人报仇雪恨,我愿此生为您效忠,直到死去。”
博越收回视线,再次望向那副棺木,灰烬如斑斑点点的星光印在漆黑的夜空里,不咸不淡地反问道:“……你不想为他杀了我?毕竟这才是他的夙愿。”
“我对修斯大人并没有仇恨之情,因为我并不是贝尔蒙特一族的人。千年前族长大人救了我,赐我名字和永生,我铭记这份恩情服从他的命令。现在他死了,我也不愿苟活,只想为他报仇雪恨。”
“……你倒是恩怨分明,”博越垂着头,想起一件事,暗淡的双眼突然发光,兴致盎然地问道:“我很好奇,你能否回答我,我会考虑找到杀害他的凶手。”
“修斯大人请说,我一定会把我所知道的通通告诉您。”
“咳咳,你知道安鲁斯为什么会变成吸血鬼么?”博越摸了摸鼻尖,视线瞟向那角落的杂物,缓解脸上的尴尬。
米歇尔抬起茫然的脸色,难以置信问道:“修斯大人,您真不记得了?”
博越颔首点头,冰冷、淡漠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丝无奈,轻声地回了一个字,“嗯。”
“这件事,我隐约记得族长大人提及过,那是族长大人一生最痛苦的记忆。”米歇尔灰色的瞳孔慢慢扩散,陷入那漫长的回忆里,眼里的火焰重现了整个灾难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