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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宿醉 ...

  •   待仲洵傍晚回家时,已经戌时了,他一身酒气,也不知道是进了皇宫还是掉进了酒缸里。
      还不等他爬到床上,苏桐就拦住了他,告诉他迟翊一直没醒过来。
      “哈?我没用力敲啊,他是来碰瓷儿的吧。”仲洵表示难以置信。“他爹也不来找找,真是的。”
      于是,这个老不正经的先生拎着一壶凉透了的酒,气势汹汹地踹开了关着迟翊的小黑屋……也不知道是去放人还是去寻仇的。
      那个叫六儿的小厮是在泽韵馆当差的,狗腿的很,到底也不敢真把迟二公子关进柴房里——至少在这屋里给他留了张床。而后,踹门而入的仲洵就看见还是一身丧服的迟翊摊在硬板床上。
      仲洵走近一点,还能听见迟翊绵长的呼吸声,他拿自己的脑袋发誓,这个死孩子是睡了,不是晕了。
      于是他狠狠地踹了床一脚,不耐烦地道:“起来,回家去。”
      还在梦里迷糊着的迟翊顿时给吓醒了,顶着一头睡乱了的毛,从床上一跃而起,还没来得及生气,就见他白天认得便宜师父站在床头,略带醉意地打量着他,连那双桃花眼的眼角都泛着淡淡的红晕,不知道是冻得,还是醉的。屋里没点灯,昏暗得很,唯有外面挂的灯笼投进来几丝光,却是额外给仲洵添了几分浓墨重彩。
      还不知美色为何物的少年偷偷咽了口口水,只觉得:如果白日里也对着这样一双眼,自己是万万不可能骂得出口的。
      仲洵开口,声音倒十分清明,听不出醉意,“听你爹说,把你送来是安国公的意思。”迟将军还没来得及承袭爵位,安国公自然指的是迟翊的爷爷。
      声音惊醒了心猿意马的少年:“不然,我会让我爹绑了吗”
      “臭小子,别没大没小的。”仲洵笑了一下,坐到了少年方才躺的床板上,扬起酒壶灌了一口,道:“有人管你还不是好事,若是像我一样孤苦伶仃的,你哭还来不及呢。”仲洵喝得微醺,眼睛一眯什么话都能说出口,也不知是真是假,他轻笑一声,又喝了一口,眼角的红色愈发深了连带着脸颊和脖颈都红了起来。
      迟翊不由得瞥了眼仲洵的脸,又飞快地移开了眼。也不知怎得竟被仲洵察觉了,这人只以为迟翊看的是他手中的酒,就顺手递了上去,道:“泽韵馆的竹叶青,陈年佳酿,你尝尝?”他说着,还颇有深意地挑挑眉——他手里的酒壶和下午用珠花从那位姐姐手里换的那个一模一样——这厮到底还去喝了那壶花酒。
      迟翊自然知道泽韵馆三个字的意思,试探地凑上前去嗅了嗅,果真从这人身上浓浓的酒气中嗅出了女子身上才有的脂粉香,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地闹了个大红脸。
      “哈哈哈,还害羞,你都束发了,不会还从没喝过吧?”这流连花丛已久的老流氓丝毫不能理解少年人的窘迫,只顾着调笑,“改日带你去开开荤,啊?”
      “我不是害羞!你你你……”迟翊一下子炸毛了,这人怎么用调戏姑娘的语气跟他说话!气愤了半天他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你什么你,知不知道尊师重道,别没大没小的。”仲洵自顾自地喝酒,忽然觉得这孩子还算有几分可爱,还知道个害羞,什么都写在脸上,倒也容易搞好关系了。
      大概是因为仲洵身上真没有什么正经人的气质,迟翊感觉自己好像被挑衅了——也不知道喝花酒算是个什么值得比的荣耀——于是一把抢过仲洵手中的酒壶,看也不看就灌了半壶下去。
      他确实也没喝过什么酒,以前老国公虽然宠他,到底也是战场出身,忍不住就把军纪搬回家里了,迟翊撑死只敢皮一点,要是真像仲洵一样逛妓馆喝花酒恐怕真的当场就被他爷爷打断腿了。
      然后,这个天真的少年立刻被佳酿熏得晕了头,道出了实话:“我爷爷不让我喝酒……他他……他对我好,我听他的……”
      “呵,小傻子。”仲洵颇为瞧不起地摇摇头,拿回酒壶,把剩的几口全都灌了——这傻小子,倒还知道好孬。
      “可我爷爷死了……再也没人……没人疼我了。”说着竟似是要落泪,这不识愁滋味的少年,似乎在灌了几口酒之后就无师自通地理解了何为忧愁。
      迟翊本就长得俊俏,还带着一点儿年纪尚小时才有的清秀,睡乱了的头发有点儿蓬松,一身素白丧服揉的皱巴巴的,再加上此刻红起来的眼眶,竟有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脆弱。
      恍惚间,仲洵竟有了一种想安慰他错觉。
      这老流氓一醉起来倒容易生出几分同情心——尤其是对方长得好的时候——一时半会儿也就原谅了大过年的迟翊穿着丧服在自己院里哭的不吉利行为了,还好心地安慰他,道:“胡说什么呢,你还有爹,有姐姐,又不是一个人活,怎么就说些没人疼的鬼话。再说,老爷子寿终正寝,是福,你也不必太伤心了,好不好?”
      迟翊抽抽鼻子,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了,他转头看向仲洵,一双浓艳的黑眸里闪着不甚清明的光,更加了几分怯弱的味道,而后,竟一下子扑到了仲洵身上。
      迟翊再怎么说都十五了,半大的小伙子往那毫无防备的的醉鬼身上一扑,竟直接将仲洵撞到了床另一边的墙上。
      仲洵一口老血没来得及吐出来,连声卧槽都没来得及发表,就听到迟翊埋在他腰间的脑袋发出了几声类似于“爷爷”的叫唤,紧接着就传来他平稳的呼吸声。
      “哎呦,出息得你。”仲洵差点给撞得醒了酒,他背靠着墙,不自觉地翻翻白眼,觉得自己困得要死一点儿也不想费力把这小崽子送回家。于是,这勉强清醒了一下的醉鬼愣是就着小黑屋的硬床板躺下睡了。

      迟翊在他爷爷英明的教育下一贯养成了早起的习惯,奈何被一顿酒罐得不省人事,愣是让仲洵个一天到晚睡不够的占了早起名……虽然,早就是正午了。
      仲洵一贯喝酒是要有美人儿陪的,这样醉了就能倒在美人儿身上睡——美人儿身上又香又软,睡着多舒坦——醒了之后若是正赶上良心发现就先后悔一小会儿自己的不正经,下次再不要命地喝。
      天道好轮回啊。
      万万没想到这次睡醒之后竟看到了个小美人儿睡在自己身上……
      这老流氓缓了好一会儿才强忍着宿醉的头疼把自己套进了教书先生的马甲里,顿时被自己“欺骗服丧期的未成年人喝酒”的行径震惊了。难得良心发现的时间长了点儿,觉得自己简直不是个东西了。
      奈何良知终究有限,仲洵也不打算干什么道歉认错之类的人才能干出来的事儿——实际上,他就打算悄咪地溜了,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就好。
      反正,这迟小公子也不像个注重礼节的人,大约不会计较吧。
      可惜趴在他腰上的小美人儿力气倒是不小 ,死死地贴在他身上,许是觉察到了仲洵赖账的想法,竟还在他身上使劲蹭了蹭,撒娇似的叫了声:“爷爷。”
      娘啊……仲洵腿被压麻了,一蹭之下倍感酸爽,又被这声爷爷叫得一个哆嗦,不仅感慨:这安国公平时都是怎么教育孙子的呀,粘人还能粘成这样!
      “起来,别乱叫了,哪个是你爷爷!”仲洵说着伸手就在迟翊头上使劲敲了一下,硬生生的把人家敲醒了。
      迟翊本来就趴在床沿上将就睡了一夜,只觉自己浑身上下是块骨头都在痛,又被仲洵没轻没重地敲了一下,就感觉头晕得厉害,虽然睁开了眼,一时间还觉得眼前是乌黑一片。
      仲洵被他那迷茫的眼神吓了一跳,觉得这孩子要么的被敲傻了,要么就是被醉了一夜的事儿吓傻了,总之他万万不能相信几口酒就让迟翊醉傻了。
      仲洵清清嗓子,拿出最正经严肃的表情,道:“起来,回家了,一晚上不回去,你爹也不来找找。”
      “啊?”迟翊愣了半晌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手还没从仲洵腰上撤下来,晃了晃自己晕乎乎的脑袋,又在仲洵身上蹭了几下。
      “嘶,腿要让你压断了,快起来。”两条腿上又酸又麻的滋味差点没给仲洵折腾走了,迟翊还是没反应过来,门外就传来了声响。
      “师兄,你死哪去鬼混了?早饭不吃了?修仙吗?” 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就在门外炸开了。
      真要命啊。
      不等仲洵拖着两条腿过去开门,信奉大力出奇迹的杜若小姑娘就一脚踹开了门,两扇门挂在门轴上吱吱呀呀摇摇欲坠,让仲洵原本就不是很完整的小房子雪上加霜。
      当然这一切都不及仲洵对于小姑娘的思维的恐惧。
      杜若先是难以置信地看着宿醉的两个人,而后对着仲洵露出了类似于“你竟然是这样的禽兽”的表情,最后目光落在迟翊毛茸茸的后脑勺上,忍不住为这个可怜的孩子叹了口气。
      仲洵虽然也觉得喝酒不太好,但也不至于就禽兽了吧。他真的越来越理解不了这姑娘的想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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