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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大婚 ...

  •   迟继川在雍都待了半个月,一直等到九月初三——成亲的日子——也没等到他女儿回心转意。
      九月的雍都已经有几分凉下来的意思,秋风渐起,溽暑尽消,连天空都是一片清澈高远的瓦蓝。
      雍都里里外外都是一派红火热闹的景象,平日里没有几个人的安国公府挤满了前来拜贺的人,马车从街头排到巷尾,整个雍都内城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一水儿的红。
      作为大夏仅剩的一位皇子,姬谕的娶妻的排场堪比旧时皇太子纳妃,就连久病卧床不理朝政的宣景帝都从病床上爬起来给他儿子主持婚礼了。
      安国公的原配夫人——就是在北境见到的那位仙女——走得早,国公本人又死心眼儿得没有再续弦,结果到了迟攸宁出嫁的时候,能送她出阁的长辈就只有迟继川一个人了。
      虽然迟继川本人对这桩婚事并没有很满意,但是迟攸宁在这方面的死心眼一点也不亚于她爹,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就认了姬谕这个死理。
      这就造成了迟攸宁成婚当天,迟继川看着盛装打扮的闺女,难过得哭出声来。
      迟翊原本也很难过,一见他爹猛男落泪,顿时难过不起来了,甚至还有一点想笑。
      “爹,我又不是死了,别难过了。”迟攸宁捡了块帕子递给他,安慰道。
      “去你的,会不会说话。”迟继川一把拽过帕子,一边擦眼泪一边吸了吸鼻子,接着叮嘱道,“你记得学聪明点,千万别受了委屈,别让姓姬的欺负了。”
      迟攸宁看着她爹一个八尺壮汉哭得一抽一抽的,忽然就于心不忍起来,好声好气地说道:“哎呀,爹,你什么时候见我吃过亏?欺负了我能有他好过?”
      迟继川终于擦干了眼泪,思索了一下,应道:“也对。”
      “所以说嘛,您就把心放在肚子里,不用愁。”迟攸宁说着,对着迟翊使了个眼色,又让他拿了块帕子递给迟继川。
      即使迟继川再舍不得,迟攸宁还是卡着吉时坐进了花轿里。

      皇子成亲是大夏难得的喜事,就连病了许久的宣景帝都像是因为见了喜气似的好了起来,还特意下旨在永安宫设宴款待众臣。
      宣景帝本就年纪大,养了大半年的病,没见气色好起来,反倒把头发都养白了,愈发显得老态龙钟。好在他今日心情好,在贵妃的搀扶下还能喝几杯酒乐一乐。
      他一高兴了,仲洵就该忙起来了。
      比如现在,仲洵作为皇帝的暗卫就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一道接着一道菜,流水似的送进永安宫里,然后安安静静地蹲在殿外喝西北风。
      饿着也就算了,只是永安宫里一阵一阵往外飘的酒香实在是勾起了他的馋虫,仲洵抬头看着屋檐上的红灯笼,叹了口气——他的酒窖钥匙还没拿回来,闻多了还喝不着实在是折腾人。
      “先生,皇上乏了,要回寝殿歇息了。”小太监用尖细的嗓音轻声对仲洵说道,“您操劳了好几日,皇上说让您也回去歇着吧。”
      这话说的,宣景帝累了只会说一句“众卿散了吧”,万万没有特意让谁回去的道理,这小太监倒是会说话。
      果然,这边话音一落,就见永安宫里的各位大臣鱼贯而出。
      仲洵拱了拱手,温声说道:“劳皇上挂念,臣告退。”
      小太监回了一礼,转身离开。仲洵还没来得及转身,就有一大坨人撞到了他身上。
      “小公子啊,您喝成这样,也不怕殿前失仪。”仲洵被他撞了一个趔趄,险些从台阶上摔下去。
      迟翊喝得迷迷糊糊的,才踏出宫门就一眼瞄见了他,一头扎到他身上,抱着不撒手了。这孩子从小就力气大,喝醉了更是没个分寸,搂得仲洵腰痛。
      “怎么就你一个,你爹呢?”仲洵拉不开他,只能拍拍他的手臂,让他轻一点。
      迟翊果然收了几分力气,累急了似的把脑袋埋在他的肩上,说道:“皇上留他有事,让我先回家。”
      他说着,蹭了蹭仲洵落在肩上的头发,放软了声音:“怕黑,要师父送。”
      仲洵知道他沾了酒会困,但现在看说话还挺顺溜的,也不知道他是真醉还是假醉。不过不管是真醉还是假醉,看在他撒娇的份上,仲洵就不能忍心让他一个人走出去。
      迟翊就是吃准了仲洵心软,才能腆着脸说自己怕黑——这么大个人也不嫌丢脸。
      “宫门前不能拉拉扯扯,先松手,听话。”仲洵这么一说,顿时觉得迟翊搁在自己腰上的手又收紧了。
      他哭笑不得,又没办法把这个人从身上揭下来,只能拍拍迟翊的手,妥协道:“我送,送你还不行么,先撒开。”
      迟翊听到仲洵答应了,就磨磨蹭蹭地松开了手,只用小指勾着仲洵的袖子,让他带着自己往外面走。
      已近亥时,但是皇宫里并不黑。
      路上十步一盏纸灯,亮得足够看清地上的石头,迟翊抬头看了眼天,却意外地发现头顶是一片漆黑。
      “不是晴天么,怎么不见月亮?”迟翊不自觉得慢了一拍,略带疑惑地开口。
      “要下雨了,小公子可快点走吧。”仲洵回头,拽了他一下。
      迟翊迷迷糊糊地低头,忽然对着仲洵的侧脸笑了一下,又黏黏糊糊地贴上来,含混不清地嘀咕了一句:“找到月亮了。”
      迟翊贴的紧了,声音从肩颈那边响起,闷闷的,仲洵没听清他说什么,只觉得暖烘烘的呼吸穿透衣袍,驱走了早秋的寒气。身上粘着的火炉虽然重了些,但还可以接受。
      “喝这么多是因为难过么,嗯?”仲洵摸摸他的后背,轻声问。
      迟翊愣了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说什么。
      “三殿下虽然看着不靠谱,也不至于亏待了你姐姐。结亲也算是门当户对,成亲之后相敬如宾,还不是好事?”仲洵见她不说话,接着安慰道。
      迟翊这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小声回道:“不是为这个,我姐姐说喜欢他,可我到现在也看出来喜欢他哪里。”
      仲洵活了二十多年,只见过别人谈情说爱,自己连姑娘的手都没牵过,当然也不知道迟攸宁看中了姬谕哪里,但这并不妨碍他胡说八道:“兴许就是看对眼儿了,一见钟情也是有的,等你也遇见想跟他过一辈子的人就知道了。”
      仲洵嘴上这么说,实际上一个字也不信,迟攸宁是什么样的人他不知道,但是姬谕是什么德行他还是知道的,喜欢是真喜欢,可喜欢的到底是姑娘还是安国公的兵权就难说了。
      迟攸宁肯定也明白这层道理,也清清楚楚的知道这次结亲对迟家百益无一害,说什么喜欢无非是为了让迟翊宽心。
      更何况,迟家手握兵权太久,虽然现下迟继川仅是南境主帅,但是守在漠北边境的魏氏是老国公的亲信,两家世代交好,四舍五入相当于整个大夏的军队由安国公一个人调遣。
      军权旁落的时间久了,换了谁当皇帝心里都不好受。
      而把迟攸宁嫁过去,等姬谕即位之后再逐步放手兵权,说不定迟家还能借机捞一点好。
      这些东西迟翊也明白,但他仗着自己喝醉了,也不想细想,只轻轻嗯了一声,又往这些的肩窝里蹭:“我难受。”
      “行了,别撒娇。难受也先忍着,谁让你喝那么多酒的。”仲洵被他蹭的脖子痒,拎着他的后颈把他拽起来,威胁道,“我跟你讲啊,你要是吐在我身上,我就把你埋在这儿。”
      迟翊被拽着,腹中一阵一阵的翻江倒海,磕磕绊绊的,好歹走到了皇宫外面,这才终于难受得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全吐到了仲洵身上。
      仲洵:“……”
      在外面等着接人的大福看到这一幕,立刻麻利地从马车上跳下来,在仲洵忍不住动手之前就把他们家公子接了过去,赔罪道:“真是对不住先生,请您上车去府里换身衣裳吧,天冷了,别着了凉。”
      仲洵很想说自己就这一身朝服,没得换,但是张了张嘴只憋出了一句:“……有劳。”
      他又不能跟一个小厮置气。

      马车在安国公府停下的时候,天已经下起了雨,安国公府邸还是灯火辉煌的,纸窗透出烛火明灭的光,映着墙上的喜字,显得格外喜气洋洋。
      大福撑着伞拉开车门:“先生小心些,秋雨凉。”
      仲洵十分不成体统地只穿了件里衣,一瘸一拐地扶着迟翊下了车——这个死孩子吐了他一身就算了,竟然睡迷糊了还往他身上贴,腿都让他压麻了。
      “来来来,扶着你家公子。”仲洵才接过大福手里的伞,迟翊就往这边扑过来,无奈只能亲自捏着迟翊的后颈把他拖进屋里。
      大福没了伞,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尴尬地跟在后面陪笑。
      屋里张着屏风,比之前仲洵用的那间精致的多,看起来像是迟翊的卧房。
      “已经备好了热水,外面下雨不方便走动,委屈先生在这里沐浴了。”大福说着,从柜子里取出一套衣裳,“这是我们公子前些日子刚做的,先生先穿着,等您的衣裳洗好了,再给您送过去。”
      “多谢。”仲洵一边应着,一边把迟翊塞进被子里——这个小醉鬼睡迷糊了还抓着他的袖子不放。
      “先生先去吧,我来照看公子。”大福淋了雨,身上的衣服湿了一半,还是小心翼翼地在旁边伺候着。
      仲洵看了眼睡得正好的迟翊,也不明白哪里需要伺候,只不过是在人家府上,他又不好说什么,只能先去屏风后沐浴去了。
      只不过等他沐浴完了擦干了头发换好了衣裳出来之后,竟然还看到大福在和一碗醒酒汤斗智斗勇。
      仲洵:“……”这就是有钱人家的小厮么,他就从没见过苏桐这么尽心地伺候过自己。
      “我来吧,你去休息吧。”仲洵接过大福手里那碗汤,“没看出来他在装睡么,照这个喂法,得全让他的被子喝了。”
      迟翊果然听见了这话,睁开眼看向他。
      仲洵当着旁人的面,不方便调笑他,特意放轻了声音,好声好气地问:“小公子,能自己端着喝吗?”
      迟翊扁扁嘴,继续盯着他,委委屈屈地说道:“不能,手睡麻了,要师父喂。”
      仲洵一句“不喝拉倒”到了嘴边,一看他这那双水光迷蒙的黑眸,又憋了回去,愣是没舍得再说他什么。
      方才一直致力于给迟翊喂汤的大福忽然觉得自己着实多余,附身行了一礼,便退出去了。
      “行,张嘴。”仲洵妥协似的舀了一小勺汤,递到他嘴边。
      迟翊听话地张嘴,就着仲洵的手乖巧地喝了几口汤,只是他没听话多久就开始作妖,往仲洵身上贴。
      “头晕,不想喝了。”迟翊一手推开汤碗,一手搂着仲洵的腰,把脸埋在仲洵的颈窝处,深深地吸了一口,声音闷闷的,“好香啊,和梦里一样的。”
      “我看你是喝多了,还活在梦里呢。”仲洵搁下汤碗,把他按回被子里,可这孩子力气实在是大,人都躺下了还死死地抱着仲洵的腰。
      “梦里就梦里吧,咱能先撒开手吗,这个样子怪不正经的。”仲洵不好意思跟小醉鬼计较,又一时半会拉不开他的手,也不管迟翊醉得这么迷糊能不能听明白,自顾自地说道。
      仲洵刚洗完,衣裳穿得不严实,被他这么一折腾,领口散开了,露出一片雪白的皮肤,像是月光幻化成了实体。
      迟翊一偏头,一口叼上自己心心念念已久的锁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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